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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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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
岳知从山上练剑回到孟家药铺,就见后院里,燕三守在霍时洲的房门口,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他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起这么早?”
平日里这家伙都要睡到日上三更才醒,美其名曰养精蓄锐。
燕三被拍得一个激灵,困意消失了几分,抬起头见是岳知,他神情一松,复而打了个哈气,点点头,含糊道:“早。”
岳知疑惑道:“你站在这里作甚,主上起了没?”
燕三正在揉眼,闻言翻了个白眼,手指差点戳进眼里,他“嘶”了一声,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岳知嫌弃地往后一躲。
燕三脸一黑,困意没了,起床气倒是还在,歪嘴呲牙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洁癖啊?”
岳知:“……嗯?”
燕三抱胸往后一靠,朝他招了招手。
岳知俯身靠过去,燕三小声耳语道:“主上大清早的把我叫起来,你猜他作甚。”
岳知:“作甚?”
燕三声音又低了点,“沐浴。”
岳知一怔。
燕三见他的神情,点头道:“看,你也疑惑吧,主上昨晚沐浴过一次,今早又要沐浴。不止如此,他卯时把我叫起来,让我准备精油,熏香料、轻棉毛巾、澡豆檀梳这些东西。主上平时一个糙汉大爷们儿,今日居然讲究得跟娇贵小少爷一样,肯定有猫腻。”
岳知虽是有些惊讶,但想了想还是替霍时洲解释道:“主上应是要赴宴,历阳王今日到达姑苏。”
燕三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拉到了院子外。
“给刘杰那厮接风洗尘也是在晚宴上,何必现在就准备。”
岳知抿了抿嘴。
燕三眯起眼,道:“岳木头,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主上的心思,铁定是跟小结巴出去鬼混。”
岳知沉声道:“切莫妄言!主上的心思,我等怎能随意揣测。燕三,你平日里虽是爱胡闹了点,但也要知道分寸。”
燕三闻言沉默一瞬,慢慢转过身去,垂下了眼。半晌,他直接抬手用力打了墙壁一拳,咬牙道:“我就是替蔡小姐不值,她与主上少年相识,两人青梅竹马,从二八年华到洛阳城破的这年,她一直未嫁就是在等主上的心意。如今那楚婳一出现,主上就立刻被迷得神魂颠倒,真真是青梅竹马比不过天降。”
岳知皱眉摇头,“燕三,有些事可能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
他话未说完,就听里边儿“吱呀”一下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是霍时洲出来了。
两人齐齐一闪,来到主子身边。
霍时洲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抬手虚掩薄唇,轻咳一声,问道:“爷这身衣服如何?”
两人抬头看过去。
男子袭一身天水之青色缎子制成的锦衣,袖口绣着矜贵的缥纹,扎着清爽的高马尾,俊美无俦的容颜显露出来,额间龙须碎发,腰后如绸的青丝垂落,似是水墨描绘出的淋漓线条。下裳为碧,素带勾勒着他的腰线,裳摆的衣料流畅如水,一直垂到靴上的青玉勾环处。
他外披广袖褙子,腰间佩戴着的一只短笛,一副翩翩公子之态。
燕三扯了扯唇角,“主上还是适合黑色,这一身太过搔首弄……啊!”
岳知猛地踩住他的脚,抬头对主上道:“少将军今日,甚俊。”
霍时洲心情似是极好,“是么?”
岳知点头道:“楚姑娘见了,定会欢喜。”
霍时洲满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向一旁的红衣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哦对了燕三,你年方几何?”
燕三回道:“十五。”
他回完话,又忍不住嘴道:“主上才十九岁,年纪也是轻轻,怎么记性这般差。”
岳知真真无奈,虽知少将军平日里对身边的人都是以兄弟相待,互相调侃也是常事,但他现下是真的想用针线缝了燕三这话痨的大嘴巴子。
何况,少将军与以往,是有些许的不同了。不怒自威,自带无形强大的气场。
霍时洲闻言也不恼,淡淡挑眉,道:“燕三的性子,倒是和我少年时有几分相像。”
燕三被敬慕之人夸赞有其风范,心上欢喜,忍不住勾唇,面色害羞,支吾道:“过、过奖……”
“目中无人,高傲自负,年轻气盛。”霍时洲摸了摸下巴,评价过去的自己,“还有些傻里傻气。”
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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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婳背着小竹篓站在山塘街口等人。
她一夜无梦,精神好了许多,面色白里透红,眨巴着圆溜溜的水眸,朱唇如胭脂,又穿着棉麻绿罗裙,衬得肌肤雪白娇嫩。
她见到从药铺里走出的小郎君,杏眸微亮,朝他招手一笑,“霍、公子!这、这里。”
霍时洲轻笑一声,大步走到小姑娘面前,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到好处。
他缓缓俯身,双手放着膝盖上,长腿微微弯屈,让自己的目光和小姑娘平视。
他这般,动作暖心,态度体贴。
楚婳怔了怔,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霍时洲凝睇了一会儿小姑娘,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阿婳气色不错。”
楚婳欢喜地点头,嗓音温软:“多、多谢霍公子。”
霍时洲直起身,抬手拂了拂青衣,风吹过腰间的短笛轻轻摆动,他轻咳道:“阿婳觉得我今日如何?”
楚婳抬起眸子,看了看他的面容,点头道:“气色、也很好。”
“……”霍时洲感觉周边的风停了一瞬,身上的天水青衣也不飘逸了。
他轻抿薄唇,狼眸微暗,眼底划过一丝失落。而沉默一瞬,他又低声问道:“那,可还有别的……”
许是他这次开口的声音不大,嗓音一下子便被早市的喧哗覆盖,楚婳便没有听到。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前走,“先寻些小吃食。”
霍时洲垂下眸子,目光落在小姑娘的柔荑上。
她手指细腻如白玉凝脂,牵着他的青衣袖口,两者相映宛若一副极美的画。
阿婳待他,似乎比以往亲近了些许。
霍时洲心尖微微一动,紧抿的嘴角忍不住再次上扬,牵出一抹餍足的笑意,温声道:“好。”
楚婳来到杨二娘家的早点铺子,要了几碗生煎和酒酿丸子,准备吃完便从旁侧小河出发划船去西山。
霍时洲也不再刻意在做什么翩翩公子的姿态,神情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转着短笛玩,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姑娘身侧。
生煎包铺子里的众人眼前一亮,目光落在青衣小郎君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还从未在山塘镇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他身姿修长,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穿着矜贵宛如一块琢如磨的美玉。
小娘子们团扇遮面,偷偷抬眼看。他生的高挑,往那里一站,鹤立鸡群,生煎铺子瞬间变得拥挤狭小了。
楚婳感受到四周食客们时不时朝霍时洲这里看过来的视线,她抓了抓耳朵,心道要不要直接将早点带到船里,路上吃。
杨二娘端着生煎走过来,笑道:“婳姐儿站着作甚?快坐下。”
她目光又转向楚婳边上的小郎君,眼睛一亮,本想夸句‘真俊’,但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狼眸时,心上顿时一悚,只觉这小郎君的气势真真不凡。
楚婳在杨二娘热情地招待中,只好坐下,“谢、谢二娘。”
“你们多吃点”杨二娘见小郎君模样高大,心想他应是食量也大,便道:“我再去做些面点。”
楚婳努力忽视周围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低头咬了一口生煎包,刚出炉还有些烫,她吸了口肉香四溢的汤汁,小口咀嚼。
一只生煎她吃掉小半个,才恍然想起她是第一次带霍时洲吃这种刚出锅的生煎包。而吃法上若不注意,难免会让汤汁溅出,烫到舌头。
楚婳急忙抬眸看向霍时洲,正想提醒他。
却见小郎君已经吃完了大半碟,吃法竟比她还熟练几分。
不像是第一次吃。
楚婳眨了眨眼。
霍时洲察觉到她的视线,也抬眸和她对视,“嗯?”
楚婳摇摇头,“没、没事。”
她垂眼,捧着碗小啜了口豆浆,心想天生聪慧之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无师自通。
这时,杨土豆带着宋依妮走进生煎铺子,朝后厨间喊道:“娘!我们好饿。”
杨二娘没好气道:“锅里有,你自己弄。”
杨土豆气得一哼,拿了吃食,拉着宋依妮在楚婳隔壁桌坐下。
她侧眼斜睨正吃的欢快的楚婳,心下愈发不爽,怪不得娘不搭理自己,原来是楚婳来了,娘忙着照顾这小娇人呢。
“小婳姐早啊。”杨土豆不情不愿地打了声招呼。
楚婳随意地点点头,夹了只生煎继续吃。
小姑娘吃东西的时候脸颊鼓鼓,宛若啃着松子的松鼠,模样灵动。
杨土豆看怔了一瞬,见楚婳不再搭理自己,心中除了不爽快,还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她茫然地皱了皱眉,也低下头进食,安静了许多。
但等到杨土豆吃完一碗粥,也不见身侧的宋依妮动作,她疑惑地抬头,却见宋依妮盯着楚婳那桌的青衣小郎君,微微出神。
“依妮?你在看什么呢?”
宋依妮回神,低头掩住眼里的情绪,柔柔一笑:“无事。”
楚婳和霍时洲吃完早饭,坐在桌边吃茶。
杨二娘走过来收拾桌子,一边关怀地问道,“婳姐儿今个儿可是要去山上采药?”
楚婳道:“去西山、摘梅子。”
杨二娘担心道:“可是药铺的存货不够了?”
楚婳摇摇头,道:“是一点、也不剩。”
昨个儿都被刘知府订走了。
杨二娘“啊”了一声,忧色更甚,“那你今日的可要忙活许多。”
楚婳点点头。
霍时洲拍了拍小姑娘的手,温声道:“不必担忧,有我在。”
杨二娘看向青衣小郎君,面生了点,瞧着不像是山塘镇里长大的孩子,但却和婳姐儿十分亲昵,不由得有些疑惑他的身份。
宋依妮见状,起身朝霍时洲福了福身,笑着对杨二娘介绍道:“二娘,这位郎君可是刘知……”
楚婳吓得如若脱兔,瞬间站起来,连忙出声打断道:“他是药铺新来的伙计。”
她一时心急,竟不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