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雨》YUKISAM

50、除夕宴

　　除夕夜宴，太子携太子妃一同赴宴。

　　太子妃跟在太子身后，瞧见大殿之上已经来了几位皇子。
　　无论朝堂之上如何尔虞我诈、风云变幻，皇子之间终归也还是兄弟，至少表面还得维持着一团和气的模样。

　　“太子殿下来了。”一手握折扇的男子悠悠开口。

　　他甩手收拢折扇，将折扇放在身前，朝着太子微微偏头弯腰，礼数散漫。
　　抬眼视线落在太子身后的太子妃身上，对着祝娥勾唇浅笑。

　　“好久不见嫂嫂，嫂嫂的身体可还康健。”
　　“多谢四殿下关心，臣妾的身子向来如此，早已习以为常了。”

　　四皇子骆桓禹，是诸位皇子中最风流洒脱之人。
　　因为常年一把遮面扇不离身，又喜流连风月场，被世人戏称为“红颜公子”。

　　他的母妃是商贵人。商贵人出身不高，纵使是诞下了皇子，依旧只是个贵人。
　　也或许有此缘故，四皇子似乎对那至尊之位无意，心甘情愿地跟着大皇子，是大皇子一党。

　　坐在位置上的大皇子骆守敬闻声抬眼，并未起身，而是朝着太子微微颔首。

　　“太子殿下，来得迟了些。”他淡淡开口。

　　骆安城轻笑道：“宫宴还未开始，父皇也还未驾临，算不上晚。”

　　祝娥站在太子身侧，屈膝朝着骆守敬微微行了一礼。
　　皇子之间可以不拘泥于这些虚礼，可她不行。

　　骆守敬余光瞥见祝娥动作，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无人说话，气氛一时冷下来，骆安城开口问道。

　　“方才你们在聊什么。”

　　八皇子骆封礼出声答道：“我们正在谈论大哥的妻子人选呢。”

　　当年，骆帝有意先为年长的大皇子挑选正妃，作为丞相之女的祝娥也在候选名单之中。
　　德妃娘娘本也看中了祝娥的家世，然而，皇后先一步同骆帝说想让祝娥做太子的太子妃。

　　太子妃是储君正妻，自然是要相看家世门第不俗的高门贵女。
　　她身为丞相之女，百官之首的嫡女，自然是皇后和德妃眼中的香饽饽。

　　皇后和德妃都看中了她做儿媳，可决定权握在骆帝的手上。
　　最终，骆帝还是把她许配给了太子做太子妃。

　　而德妃为此感到不悦，名册之中大皇子也没有更心仪的人选，便只挑了名单上的另一位姑娘做侧妃。
　　这几年，大皇子迟迟没有娶妻，德妃娘娘更是不断相看合适人家的姑娘。

　　祝娥的目光落在神情淡然的骆守敬脸上。

　　他这般，是对新娘子的人选不满意，还是压根不在乎对方是谁。

　　只一会儿，祝娥就收回了视线，默默站在太子身侧。

　　五皇子接着往下说：“据说德妃娘娘属意上官家的上官楚。又听说那位上官楚姑娘，貌美如花还饱读诗书，是位有名的‘才女’。”

　　“可是卫国公上官家。”四皇子挑眉笑着问。

　　“正是。”五皇子应道。

　　“卫国公上官家的嫡女，我也算是见识过。”四皇子拿着纱织的遮面扇，像是说书先生般往身前点了点，“当年她兄长宴请才子佳人过府诗会，这位上官姑娘可是艳压群芳啊。”

　　“能得四哥一声称赞，想必这位上官姑娘定然是位沉鱼落雁的美人啊。”九皇子跟着应和。

　　“容貌倒还在其次，上官楚是个美人不假，但与她的才学相比，反而逊色。”

　　四皇子右手捏着折扇打在左手手心，先是摇头，又接着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

　　“诗会做飞花令，这位上官楚姑娘打遍全场无敌手，滴酒未沾，令我大开眼界，印象深刻。”
　　“不光如此，那上官姑娘还弹得一手的好琴，琴声悦耳，可解千愁啊。”

　　四皇子闭上眼，犹如又切身回到回忆之中，一脸沉迷。

　　骆封礼见他如此，嗤笑了一声，遭受到四哥一记眼刀之后捂嘴偷笑。

　　他开玩笑说道：“四哥将这位上官姑娘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哥倾慕上官姑娘呢。”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四皇子连忙摇头摆手，拿扇子遮着下半张笑脸，“那可是我未来长嫂。”

　　众人笑作一团，祝娥在郎朗笑声中小声咳嗽了两声，低垂着眉眼。

　　站在她身边的骆安城听到她的咳嗽声，转身去看她：“你身子弱，别站在这儿了，先去坐下吧。”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顺手探了探她手上握着的手炉的温度。

　　“一路过来，手炉有些凉了。”他接过她手中手炉，递到彩芸手上，吩咐她。

　　“去给太子妃重新换个热的手炉来。”
　　“诺。”

　　祝娥小声地朝太子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而瞧见这一幕的五皇子则是啧啧感叹：“太子殿下可真是疼惜太子妃啊。”

　　祝娥闻声抬头，微微一愣，眼神迅速瞟过骆守敬。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面上挂着温和的浅笑：“五弟还是别取笑我了。”

　　她看似害羞地低下眼，可眼眸中却盛满了失落。

　　东宫内，趁着太子与瞿信都不在，陶昭南偷偷潜入了太子寝殿。

　　平日里，陶昭南在书房伺候，已经将书房摸索过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照骆禅檀所言，既然是能动摇太子性命地位的重要之物，除非太子贴身保管，否则东西必然在他目光所能及，旁人不能随意触碰之所。
　　而除了一般人不得入内的书房，就是太子的寝殿最为私密。

　　黑灯瞎火的寝宫之内，陶昭南不能点灯，只能凭借着从窗外透漏进来的月光翻找。

　　架子上没有，床榻被褥之下也没有。
　　她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都没有寻到任何线索。

　　陶昭南站在寝宫中央，环视了一圈寝殿，心想自己究竟是漏了哪一处地方。

　　难道这寝宫之中还有暗室？

　　忽然，太子寝殿的大门打开，陶昭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死死将双手押在了身后。

　　她抬起头，看向来人。

　　竟是良娣。

　　皇子间和乐交谈，直到有人看到殿外骆禅檀走了进来，变了脸色。
　　各个皇子都是极擅长察言观色之人，就都顺着九皇子的视线看去。

　　骆桓禹压低了眉头，喃喃道：“他怎么会来。”

　　骆禅檀不理会他们的视线，也不去同他们打招呼，径直跟着宫人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太子往席位最末看去，骆禅檀就坐在那里。

　　还真是好几年没见他来参加过除夕夜宴了。
　　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陶昭南被捆着押到清丽殿，又被人推着跪在地上。

　　良娣坐在椅子上俯视她，冷笑着开口质问：“陶姑娘，你偷偷摸摸潜入太子寝殿是要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陶昭南抬眸扫了座上的良娣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
　　只言不语。

　　陶昭南心想失算，她虽知晓今夜良娣会留在东宫，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派人盯着自己。

　　前不久刚出了松花粉一事，虽然良娣很快就寻到了所谓的“真凶”。但后宫之中栽赃陷害的事多了去了，良娣若想要完全打消太子殿下的疑虑，合理就应该和她避嫌，而不是让人盯着她寻她的错处。

　　这不是摆明了针对她，要将她赶出东宫吗。

　　良娣以为陶昭南是仗着太子的偏宠，才不把她放在眼里。

　　区区一个宫人，还没有爬上太子的床榻就已经这么肆意妄为，若真让她成了太子的侍妾，还不知道有多傲慢无礼。

　　良娣本就不喜陶昭南，自她来了之后，太子殿下就时时要她相伴左右，来清丽殿的次数也少了。
　　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的命令，所以，良娣是铁了心要处置陶昭南。

　　太子重视陶昭南，他必然会对她留有情面。
　　趁着太子和太子妃都还在宴席上没有回来，良娣想着，必须要在太子回宫之前让陶昭南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然后发配她到永巷去。

　　白纸黑字的认罪书，便是太子殿下，也无法说些什么了。

　　她盯着陶昭南的眼神狠厉，与在太子面前柔弱无辜的娇花模样截然不同。

　　“你以为，你不开口就能逃过一劫吗。”

　　良娣让人取来细针，将如细发般的针放在陶昭南面前。

　　“十指连心。”良娣阴恻恻地威胁她，“若是将这细针扎入指缝，那可是钻心般的疼痛。”

　　“陶姑娘若是识趣，还是乖乖听话地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也不必受如此折磨了。”

　　陶昭南瞥了一眼又长又细的银针，头皮有些发麻。

　　她只是普通人，如何会不惧怕这样的酷刑。
　　但是，若是她顺遂了良娣的心愿，那么她接下来的命运，才是真的不由己了。

　　她会成为骆禅檀的弃子，会在深宫无人处被人悄无声息地要去性命。

　　她直视良娣的眼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奴婢不知哪里得罪了良娣，竟让良娣想出如此阴毒的法子来陷害。”

　　陶昭南扫了一眼银针，问：“良娣这是要严刑逼供吗。”

　　良娣才不会真的在意她去太子寝宫做什么，她无非就是要捏着陶昭南的这个把柄赶她出东宫罢了。

　　“牙尖嘴利。”良娣咬牙忿忿道，旋即又笑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来人，动手。”

　　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声从东宫传出。

　　宫宴上，有宫人到太子身侧耳语了几句，就见太子沉下脸来。

　　太子转身对太子妃说：“东宫出了事，你先回宫去。”

　　祝娥微微一怔，又听太子嘱咐她：“将陶昭南护下，等孤回去。”

　　祝娥疑惑着，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先离席。

　　回东宫的路上，她隐约有种预感。

　　这一次，就是彻底掰倒良娣的最佳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