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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与凯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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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岛城堡，场后阁楼的布局错综复杂。架高的走廊冗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三楼大厅，守卫们站在下方连大气都不敢喘。
阶旁两座石山高耸，缠绕了肃穆的绳结，木阶上，庞然巨影正盘腿而坐，黑须垂落，脸色阴沉。
上身肌肉虬结，左肩的龙鳞纹身隐有暗芒。磅礴的雄性气息如潮，完全扑满整个空间。
八斋戒紧捏在右手下，缭绕着黑雾。而左掌握住了受伤的孩子，以坚不可分而又克制的力度。
在满厅的压抑气氛里，低冷的话语撕破了死寂，“到哪了。”
极具穿透性的声音传出，守卫们的心不约而同地颤了一下，“回凯多大人，要塞处说，已经在海上看到奎因大人的舰船全速驶来了。”
“预计只要、只要十分钟即可抵达内湾，迎接工作也已提前做好了。”
听到确切的时间，那张黑黝黝的脸依旧阴沉，没有半点温度。凯多收回视线，俯视向手心。
在看到孩子微低头，额上异常扎眼的绷带之时，眼瞳眯起，隐忍的戾气再次翻涌，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
阶下，烬默然驻足，微闭眼。
羽翼垂落，漆黑衣装一丝不苟地包裹着身体，禁忌的面容未露分毫。
戴着皮套的大手正扶着腰间佩刀。刃身沾染的气息早在烈焰中焚尽，无人能够察觉。
睁开之时，冰冷的眼隐去了暗色，不动声色地感知着上方小小的身影。
大厅气压极低，寂静里暗流涌动。
下方的守卫们瑟瑟发抖，几乎不约而同地感知到了一颗定时炸弹正在滴答滴答响。
而等奎因大人回来，很有可能就会砰地一声剧烈爆炸……
与其等到了那种恐怖的情况再汇报一些事项，现在显然算是最好的时机，守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开口了，“凯多大人，那个，属下有事向您汇报……”
“就在方才，花都那边闻讯，向您发来了祝、祝贺。”
那两个字吞吞吐吐说出来时，瞧见凯多大人压低的眉眼缓缓抬起，瞥过来，守卫已经后悔了，狂冒汗，“黑炭大蛇说，明日想在将军府设宴，邀请您前往饮酒……”
“之前耽误日久，现在是时候探讨一下兔丼扩大，额，扩大相关设施规模的事项了。”
顶着那种越来越重的压迫，守卫欲哭无泪，在心里默默骂了一万遍。
真是害人的家伙啊，究竟为什么要传讯来啊？虽然小小善小姐回来了，但事情显然没平啊，太拎不清了吧。
相比扩大武器工厂，在凯多大人心里，小小善小姐这半年的遭遇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要靠边站，怎么可能才找到就有兴致去花都饮酒了啊！
而想到智螺上那家伙猥琐的嘴脸，还有浮滑的话，守卫差点晕死过去：
凯多，咕呵呵呵呵……
有空的话，应该可以让我亲眼见见画像上那个漂亮的孩子，你疼爱的小女儿吧……
毕竟，我也为她大费了一番周章啊……
简直是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可能让你见到小小善小姐啊混蛋！
自认与百兽结盟就地位平等了，不过一枚棋子，要不是有点利用价值，早就被凯多大人一脚踹开了。再这么狂妄下去，迟早得被一棒子抡死。
然而面对上方阴鸷的目光，此时此刻，那种绝对会火上浇油、提前点爆炸弹的话，守卫还是拼命压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而仅仅听到那些，凯多的脸色已经够臭了，直直盯着虚空，讥讽地冷嗤了一声，“聒噪的苍蝇。”
下一刻，凌厉的视线扎了下来，刺痛骨髓，一字一顿，“你知道怎么做。”
“是是是，我已经回绝他了。”守卫疯狂点头。
冰冷气场下，一旁的守卫在忐忑不安中，继续开口了，“凯多大人，还有件事，忘了及时向您汇报……”
“在您离开之时，杰克大人曾传讯回来，说一切顺利，他已经通过渠道搭上了那边，后续关于……”
烈火微闪，闻声，一双诡谲的血眸转移，骤然划过了下方还没反应过来的守卫。
那一眼之冷冽，之深刻，猛地把人紧张的心给吓清醒了，想起了什么。
“呃，不……”
慌乱地看了一眼凯多大人手心，守卫想悬崖勒马，却嘴笨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生硬地转移重点：
“杰克大人只说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后续、后续等您下达具体的决策即可。”
额角的绷带下沁出了汗珠，孩子气息不稳，从始至终都未曾发觉什么。
自外间进入阁楼的那一刻起，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便开始笼罩了善的心灵，引发了奇怪的惊悸。
而随着层数的攀升、对空间的感知，那种不适越来越强，让善心神不宁。
这里，这个地方，似乎……
似乎……
尝试回忆，然而脑海中没有任何画面涌出，仿佛感觉突如其来。
在难受之际，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善仰起了湿润的脸蛋，蹙紧了眉，恍惚地朝上望去。
时至今日，这双水汪汪的眼已褪去了原本银白如月的颜色，覆上了奇谲的深红。
眼角轻垂，引人怜惜的无辜弧度。瞳孔细细的，格外空茫，会清晰地映出每个出现在面前的影子。
小动物般的眼眸，只会让人或极尽怜爱，或欲想欺凌。绝不是一位狡诈精明又残暴不仁的怪物海贼的孩子该拥有的。
然而此刻，凯多正审视下去的阴鸷的眼，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善善的眼神……
和半年前自鬼岛失踪前的眼神很像，失去了明朗的光，仿佛笼罩着一层郁郁的薄雾。
瞬间，想起什么，冷硬的心一下绷紧。
暴躁的气息再次克制住，凯多面色莫测，呼出的气息格外混乱，沉声命令，“……知道了，下去。”
“是，凯多大人！”守卫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赶忙离开了。
真险啊！差点就把不该说的给说了，还好小小善小姐没注意，不然……
门一关，隔绝了所有闲人，阁楼大厅只剩下了三人，静得诡异。
纯白的孩子仿佛落入了一片极具侵蚀性的浓墨中，压抑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灵，小胸口上下起伏。
空气里，雄浑的呼吸声和细细的喘息声有了一瞬的共鸣。
一片蔓延开的安静里，未几，响起了沉闷的一声。
紧握于巨掌中的八斋戒被放落了。
瞬间，附着的强大霸气流逝，在空气里引发了无形波动。大厅壁上紧悬的纸垂忽然剧烈震颤，引起簌簌之声。
仅是发丝飞动，善在惊悸之中，却感知到了深不可测的力量。
在大厅行灯的照耀下，朦胧的大眼睛里倒映出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才紧持武器、附加无尽威压的手掌展开，布着粗粝的茧的手指伸出。
善睁着空茫的眼，屏住呼吸，细声呐呐，“父……”
很快，那双眼一下瞪大了。
巨大的手指轻触到了湿湿的小脸。强者的气息异常厚重，完全向下兼容。
眼瞳眯成细细一点，凯多黑黢黢的脸格外僵硬和怪异，神色不明，看不出所思所想。
手指则生硬地拂过，蹭去细汗，不可避免地在娇嫩的小脸上留下了红红的痕迹。
突兀而诡异的动作，不仅让烬瞳孔一震，也让善呆住了，那种不适瞬间被压了下去。
心灵里，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来。
父亲，从来没有……
此刻，善的脸上满是愕然之色，小脸像染了红云，唇也惊启，露出了一点洁白的贝齿。
尽管想不起什么，善却捕捉到了波动的情绪，下意识地没有闪躲。
苍白的唇抿起，小脸乖乖地待在巨大的手指下，任由动作，小心翼翼的呼唤传出，“父亲……”
看到那种忧郁失芒的眼神不复存在，凯多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下。
而随着指端的轻蹭而过，那张粗犷僵硬的脸上渐渐有了一刻的恍惚。
眼睛细细眯起，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多年以前的场景。
一根手指都会碰坏的脆弱的小家伙正全身心地仰望自己，懵懂天真。嘴里咿咿呀呀，软软地唤着或许是“父亲”的称呼，似乎未曾察觉到拂过小脸的动作，也是这样乖巧异常，全然接受。
善善……
坚不可摧的胸膛下有熟悉的感觉在触动。
自阔别半年再次相见起，始终束于笼中的野兽般的暴戾，在这莫测之时真真正正地消失了一瞬。
倒数十分钟的时计按下了一个暂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