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Yiay

11、第 11 章

　　主仆一行三人来到跋山涉水来到京城，一路上，黄长英作着女装打扮，福来一口一个夫人的，旁观人也自然清楚三人身份。
　　到了京城，早有先从楚城出发的管家带着一干家仆在城门口候着。
　　“少爷，房子已经安置好了，各色家具行李也都搬了进去，知道少爷少夫人今日到，早命人在家中备好饭菜酒水。”
　　“辛苦管家了。”
　　一行人向城中新置的章府去了。
　　黄长英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看向热闹的人群，一路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如织如梭往来于其间，络绎不绝的顾客从布店逛到玉店，糖葫芦，包子摊，糖人画，还有卖荷包手帕以及各种山珍野货的小摊子。
　　“京城真热闹，”黄长英看着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从自己身边路过，一个挂在自己爹爹身上的孩子看到黄长英，一边舔着手里的高粱饴，一边新奇地盯着他，黄长英笑道，“明儿我要好好来逛一逛，你看那个小孩，好可爱，他还冲我笑。”
　　章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头上顶着两个小发鬏的小男孩正朝他们笑，露出两个白白的小门牙。
　　“明天，我陪你在京城里逛一逛。”章初贴近黄长英道。
　　黄长英拉开与章初的距离，连忙拒绝：“不必！”
　　“哦？”章初拖长了声音。
　　黄长英忙道：“刚来京城，我明日想要在家中休息，等过两日，我再去逛一逛京城。”
　　章初笑道：“也好，这两日赶路，我们也都累了，先在府中休息两日，我去翰林院就任述职，过几天，我带你去京城有名的大相国寺。”
　　“好。”
　　风轻轻抚过行人的面庞，湖面上泛起层层的涟漪，落下的红枫叶被风吹着向前走了一段路，离开了自己生长的母树。
　　黄长英束发修眉，月白色的衣袍衬得他眉目如玉，丰神俊朗，手里一柄折扇轻轻晃荡。
　　旁边的福来擦了擦脑门的汗：“夫人，咱们出来也够久了，天色也不晚了，再不回去，少爷该担心了，”
　　“再转悠一会儿。”黄长英皱了皱眉，“整天待在府里，没病也要被憋出病来了，再说章初今天去赴宴了，没空管我们。”
　　“可是…可是…”
　　福来还没找到回去的借口，黄长英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别可是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夫人，你看看我穿的是男装，我现在是男子。”
　　“是……少爷。”福来掏出汗巾，为自己擦汗，心里忙不迭的叫苦，脚上还不放松地跟着黄长英，生怕自己跟丢了。
　　主仆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黄长英开始想念之前在书院里读书的时光，福来看着逐渐昏黄的天边，日头已经要落下去，小声建议道：“少爷，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
　　“好主意，”黄长英眼睛一亮，指着前面的面摊道，“要不我们吃面吧！”
　　话还在说着，人已经坐了下来：“老板，来两碗阳春面。”
　　福来看着怡然自得的黄长英，也只好跟着坐了下来。
　　黄长英看着寥寥几人的面摊，旁边坐着一个书生，衣衫褴褛，身旁的凳子上放着一只蓝白色的包袱，鼓鼓囊囊的包袱上尘土斑斑，而包袱的主人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面条，旁边还放着几只空碗。
　　“您的面！”面摊老板吆喝着，两只手分别端着两碗面，送了上来，面汤清亮泛绿，顶上飘着几片鲜嫩的葱花，香气扑鼻。
　　“老板，再来一碗！”旁边的书生放下手中的空碗，拿着筷子朝着面摊嚷道。
　　福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感慨：“真能吃啊！”
　　面摊的老板笑着拿走空碗：“这位客官，胃口真好啊！不过突然吃这么多面条，对身体可不是件好事。”
　　书生从怀中掏出一贯钱来，数出六十文铜钱放在桌子上，对老板说道：“老板，再来两碗面条。”
　　老板一边下面，一边笑道：“客官，我可提前跟您说好，这面条刚下肚还不撑，这过一会儿，您这肚子可就不好受了。”
　　“老板，你只管煮面，我自己能吃多少我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书生数了数剩下的钱，嘴里默默念了几个数，把钱塞回了怀里，桌面上放了两堆钱，一堆数量可见，约有六十文，另一堆较多一些，黄长英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一钱的数。
　　福来吸溜着面条，眼睛滴溜溜转着，见黄长英筷子动也不动，好奇问道：“夫……少爷，这书生有什么好看的？”
　　黄长英思索道：“我只是好奇，这人脚上沾满红泥土，可这红泥土应该是西北梁州的特有泥土，梁州乃在京城千里之外，我看这人风尘仆仆，像是连续数天赶路而来，看他所携包袱和钱款，应是有要事，只是不知道所来何事。”
　　“少爷……你真是慧眼如炬。”福来吸溜吸溜吃完一碗面条，夸赞完黄长英后，抬起袖子抹了一遍嘴，眼睛盯着黄长英说道，“只是，少爷，你再不吃面条，面条可就冷了。”
　　黄长英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面拌匀了，小口小口地吃着。
　　福来在一旁托着腮道：“夫……少爷，你跟老爷……”
　　“老爷？”
　　“是少爷，”福来傻笑道，“是咱们章少爷，咱们少爷也喜欢点一壶茶，坐在茶楼里，看来来往往的客人，推断他们经历了什么，从哪里来，去哪里，来来往往的人又是什么关系，您跟少爷可真是相配。”
　　“你们少爷还有这爱好？”黄长英有些不信。他想：“他那个轻浮浪荡子，平日里不应该尽是去拈花惹草么？”
　　“我们少爷会的可是太多了，不是我吹，我们少爷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也是不落下风。”福来一脸自豪,“总的来说，我们家少爷那可是人中龙凤。”
　　“瞧把你高兴的，我看不一定。”黄长英故意跟福来唱反调。
　　福来的脸登时就红了：“夫……”
　　“嗯？”
　　“少……少爷，你看我是个粗人，说我没问题，可是咱们章少爷可是真才实学，要不然怎么能高中呢，你说是不是？”
　　“是！”旁边的书生吃着面，眼睛盯着面前的桌子，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黄长英和福来看着仍然在与面条奋战的书生，等着他的下文。
　　书生咽下嘴里的面条，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才继续说道：“每年全天下参加科举的人多了，能中的人却少，更别提会试、殿试，今科状元少年英才的确难得，只是可惜…… ”
　　“为何可惜？”黄长英追问道，他听出这人话中有话，只是不知道这隐含的可惜之意从何而来。
　　书生喝下最后一口面汤，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理好折起的袖口，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刚才听了你的话，你已经知道我从梁州而来，梁州最近发生了何事你可知？”
　　“不知道。”黄长英凝神盯着眼前的书生，诚实地摇了摇头。
　　书生自嘲的笑笑：“京城四周皆有保护，东有河东拦住海患，西有冀州支援，梁州地僻，山远水长，可是却是黄河必经之地。”
　　黄长英睁圆了眼睛：“梁州可是遇了水患？”
　　“看来你还有点见识，”书生摇了摇头，“可是梁州水患之事却没有传到京城，朝中上下竟无人关心，等过些时日，梁州灾民涌向其他地方，只怕这事瞒也瞒不住了。”
　　黄长英心中一颤，忙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名字有什么用，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可是，先生！”黄长英跟着书生站起来，眼看着书生拎起包袱，抬脚要走，伸手一把扯住了书生的包袱，“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可人生短短数十年，此次相逢我必会终生难忘，只求先生告知姓名。”
　　书生目光温柔，看着黄长英低声道：“梁州顾献琛。”
　　黄长英怔愣在原地，注视着顾献琛远去的背影，对方腰背挺直，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旁边的福来见黄长英许久没有反应，嘀咕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看中这书生了，那岂不是要给少爷戴绿帽子了，这可不行。”
　　“夫人，夫人”福来唤道，一边环顾着四周，生怕别人听见，“咱们该回去了。”
　　黄长英这才回过神来，应道：“好。”
　　随福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没想到，我竟然遇见了顾献琛，这可是当朝榜眼，没想到，顾先生不仅学识过人，而且还心怀苍生，实在是令人佩服。”
　　“咱们少爷还是当朝状元呢，夫人，怎么没见你对少爷如此仰慕？”福来为章初鸣不平道。
　　黄长英笑道：“这可不一样，我与你家少爷太熟，顾献琛可不一样，我在楚城的时候，读过顾先生的文章，他的文章作得也是一绝。”
　　福来撇了撇嘴，没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