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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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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琅被绑在木架上,胳膊被高高抬起,眼睛被用黑布条蒙住,整个人没有力气,头也垂下,像一个失去生机的娃娃。她露出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印记,无一不再告诉卫沅,她受了多少苦。
欺人太甚。
霜雪怒火中烧,而她身旁的卫沅却迟迟不动。
卫沅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挡到琅琅面前。片刻过后,琅琅细弱的呼吸声逐渐加重,已经昏睡过去。
这时,卫沅上前,将琅琅手腕上的绳索削断,霜雪及时搂住她,稳稳地将她放到稻草之上,将外衣脱下,盖到她身上。
“她睡着了罢。”卫沅侧过脸,再次确认。
霜雪抬手把琅琅额上的发丝拨到一边,“嗯。”
“方才我说,只救出琅琅。”随着卫沅将剑自剑鞘中铮地抽出,她借着清晰的剑身看到自己冰冷的眼睛,“不作数了。”
抱剑而眠的人在好梦中率先被挑了手筋。
两人尖叫着爬到门口,血迹拖了一地,一边爬一边大喊:“来人啊!”
卫沅的头发高高地扎起,拎着剑,从两人中间的血痕上踏出去。
护院看来者不善,摆好阵,等待为首之人开口。
处于最前方最中间的男子看起来三十有余,留着满脸大胡子,向卫沅问话:“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民宅!”
“这是谁的宅子?”卫沅问。
男子自然不肯说,“我家大人的事由得你插嘴?伤我的人,找死!”
卫沅不再回他,闪身上前。
对方五人成梅花阵,变化多端,卫沅交手片刻,心下了然,能成阵,个人水平不会太差,甚至也不会差距过大,这样不会露出明显破绽。
她后撤几步,霜雪站到她背后。
两人双剑并行,以破空之势,向为首男子攻去,左右夹击。
男子接过三招,正要发力,却不料两人转而刺向他侧后方的护卫。
好毒的眼睛!男子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还来不及相救,那护卫便两条胳膊软软垂下,已无招架之力。
四人紧急成阵,紧接着又冲进一人补阵。
卫沅已然红了眼睛,她的打法愈发粗糙凶猛。
四人。
血迹喷到卫沅脸上。
三人。
卫沅视线模糊,似有血从眉间跌落到眼睛。
两人。
卫沅脚步翻飞,与两人擦肩而过。
哐当两声,打手已经脸埋土中,再提不起刀剑。
厨娘和小厮早早躲开,不肯露面。
院中,中心地界血色浓厚,血迹渗到土中,混合着发出微热的腥气,叫人闻之作呕。他们在地上呻吟扭动,卫沅对着那为首的男子,蹲下身来,问:“你是怎么抓琅琅过来的。”
“不,不是我抓,我只是审问……看押……”
“抓琅琅者何人?”卫沅再问。
男子忍着剧痛,回道:“只知他号称书生。”
“你可见过他?”
“不……”
“你是谁?”
“张……”
“名字还需要想,看来我可以换他人来问。”
“张辛。”
卫沅并不过多给张辛时间思考:“张辛,你的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
“你们怎么传消息?”
“飞鸽……传书……”
卫沅抬头望天,月色清明,“时间正好,今夜你说有人来探。”
“我写不了字……”
卫沅起身,垂眼看他沾满血迹的双手,道:“这样更好。”
霜雪已将琅琅抱在怀中,给她裹得更厚了。
卫沅道:“你带她回去。”
“您呢?”霜雪抿嘴。
卫沅看琅琅的手,似乎有些许颤抖,宽慰道:“我无事,注意别让尾巴跟上。”
卫沅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张辛痛得昏死过去两次,终于在第三次,张辛唤来了在附近躲懒的鸽子。
张辛在纸条上按下拇指手印,卫沅丢给他一块布,待他擦干净手,让他自己卷起来放到小竹筒之中,绑在鸽子的腿上。
鸽子不舒服,蹬了两下,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紧接着,张辛和地上昏过去的人在睡梦中,似乎还闻到了清新的花香。
卫沅起身追向鸽子的方向。
这鸽子飞得速度尚可,但耐力不算特别好,看来并不是经常长途飞行的信鸽,有可能就是本地的鸽子。
连鸽子都征用本地的,可见对方来此也十分匆忙,扎根并不深。
扎根不深,还敢这样乱来,要么就是对方毫无章法,要么就是对方并不在意暴露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息,或许也有其他更加隐秘的途径也不好说。
卫沅寻了处水塘,看定那鸽子的方向,将带血的黑色外衣脱下,包着剑,又坠了一大块石头,沉到水塘之中。
那鸽子飞飞找找,兜兜转转,飞进了一座客栈。
店小二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迎来的是一个目露凶光的女煞神,店小二壮胆子道:“客官住店?”
“水井在哪?”卫沅抛下一句,小二还没来得及回她,她便直冲后院。
那鸽子就停在院中的笼上,低头啄了几口。
然后一个中年女子点亮屋内灯火,推门而出,来到笼前,抬手取下了鸽子腿上的竹筒。正当这时,她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不动声色地将竹筒放到自己袖口内,转身看去,“客官,您这是?”
卫沅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扑到水井旁,抓起葫芦瓢,对着打上来的半桶水,便舀了半瓢,仰头一饮而尽。
小二惊慌失措地跟上:“掌柜的!她她她她说要找水井!”
掌柜的摆摆手,小二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客官,按道理呢,后院是厨房和账房管事们休息的地方,贵客不应当进来,但看客官寻水心切,今日便破例,只是水也饮完了,客官可以去房间内好好休整了。”掌柜的说话十分客气,“再有其他要求,可以直接唤小二。”
卫沅抬手擦嘴,留意到袖口上的血痕,便抖抖衣衫,向掌柜的行礼:“对不住了,我从外地过来,一路奔波辛苦,刚进到城中便宵禁了,我来不及找住处,只能躲到现在,早知便明日进城了。”
“这几日宵禁早,早几日,您就赶巧了。”掌柜的抬手将卫沅引到前台。
住宿要查过所。
卫沅面露难色,“前几天从石关县那边山路路过……”
石门县外山匪横行,连此处也有所听闻。
“那你岂不是没有钱了!”小二似乎是刚开始上工做活,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想法,“过所呢?”
卫沅低下头。
掌柜的看她身上什么证明都没有,不敢放她进来,又唯恐这人心生歹意,便朝小二使眼色,小二给掌柜的腾开地方。
掌柜的从柜上拿出了一些散钱,道:“客官,咱们城里查得严,我们这住宿都是小本生意,要是官府查到我们这儿收了没有过所的客官,我们也为难。这样,我们客栈给您一些心意,足够您在城中落脚三日,到那时候您应该已经找到您的亲朋了。”
卫沅看起来犹豫许久。
掌柜的唯恐她不拿,便又说了几句暖心话,直到卫沅拿钱动身,掌柜的才松口气,和小二一同到门口笑呵呵地送卫沅离开。
卫沅刚出没多远,背后的门便关上,也闩好了。
隐约还能听到里头掌柜的压低声音说小二“下次半夜再不许开门”的声音。
夜晚的街道清冷潮湿而又静谧非常,卫沅走在小巷道,耳边的嗡嗡噪音渐渐平息下来,似乎是血液在瞬间找到了应去的地方,又各自回归。
她耐着性子又翻回梁府,刚进到屋中,便脱力扑到床上,瘫软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成娘子来屋中寻她,却发现屋中收拾得整整齐齐,又赶去小厨房,看到那个身影在灶台前忙活,心中稍稍定下,“小鱼,你起这么早啊。”
卫沅连忙行礼,“今早想着给夫人做鸡丝面,汤头得早些熬上。”
成娘子难得露出笑意,“你先忙,待会记得给夫人送。”
三刻后,卫沅端着鸡丝面来到夫人的小饭厅,里面梁夫人已经坐下。
梁夫人看那面,细而晶莹,用筷子去夹,面长而不断。鸡汤清澈,上面撒枸杞葱花,配鸡肉丝,看起来十分爽口。
“小鱼给我做饭这段时间,我感觉我都又长了些肉。”梁夫人笑说。
卫沅听着话头和以前不一样。
这时,成娘子提说去看看梁夫人的新衣制好了,她要亲自去取,便领着屋内除卫沅外其余人离开小饭厅。
梁夫人是有事情要吩咐,“你坐罢。”
卫沅从善如流。
“你也知道,我是卫国人。”梁夫人慢慢开口,“我自十六岁就嫁到赵国,远离故土已经十四年,因为你,我最近的忧虑才减轻片刻。”
“这是奴婢该做的。”卫沅说。
梁夫人笑笑:“你不是奴婢,你是我请来的厨娘。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卫都来到这里的?”
卫沅正在斟酌,梁夫人又说道:“其实,我夫君早已经去查了你,不然,你不可能在这里。”
“梁大人查我?”
梁夫人不回答她,只说:“我夫君向来仔细,几乎过目不忘,无论是书,还是人。”
卫沅道:“梁大人是大官,自然十分厉害。”
梁夫人饶有兴致:“小鱼,他看你好像眼熟,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你,这就十分奇怪。”
“没见过,怎么能知道在哪里见。”卫沅低头,瞧着自己已经起茧子的手,“夫人莫要拿我开心。”
梁夫人道:“我和夫君一直在赵都。”
“听说过。”
“这次回来,其实主要是养我的病。”梁夫人继续道。
话题似乎转了回来。
“我的病,却无药可医。”
“梁大人是大官,什么样的药弄不来呢?”卫沅问。
梁夫人笑她可爱,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心病还需对症,小鱼,我想拜托你……”
“什么?”
“帮我去趟石关县,寻一个叫顺宁的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