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对象脑子坏掉了》俗人自扰

30、赤足与拥抱

　　有关直播的事，历邱并不太懂，因为之前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多数情况下只是去市里的酒吧当流动驻唱，经常在几家酒吧来回跑，并不固定。
　　所以在回到家让夏枳帮忙把东西都搬进去之后，就干脆扔给对方自己去拆包装搭建直播台了。

　　当然，历邱也有怀疑过，安排夏枳直播，并不一定非要在他家进行，有经纪人在旁边看着，一般来说才最保险。
　　难道赵录就不怕他来个直播事故，让全网都知道歌坛当红小生有一个同居的男友？

　　历邱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甚至恶劣的去想，曝光之后，那个对门家的小姑娘，会不会哭着脸来质问自己为什么独占她的橘子。

　　不过也许当对方真的这么问的时候，他会很认真的告诉对方，夏枳不是他们任何人的。

　　但不管怎么说，上一个的答案也显而易见，是否定的，因为他干不出来任何影响夏枳前途的事。
　　夏家也许会像严冬说的那样，为了自家的名声而保住夏枳，但绝对不阻止网民去扒另一个人的身份。

　　历家家主早年的风流韵事，人尽皆知，但后来弄出来一个私生子并被正式领回去的，只有他一人。
　　历邱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历南星要认他，外面那么多女人倒贴给他，不可能就他这么一个私生子。

　　不过后来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也许是因果抱怨，历南星的妻子自从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后，就难产去世了，而后像是诅咒一般，历家再也没有人丁诞生，无论是他后来娶的新房，还是在外面彩旗飘飘，就是不见有谁的肚子大起来。
　　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历南星不育，他只能从自己的众多情人中带一个她们的孩子回来，而历邱母亲不知道在外面跟谁生下的野种，被幸运的选中了。

　　他至今记得历南星来接他时的眼神，不是厌恶，也不是鄙夷，而是另一种，像是再看一味能治好他病的药，亦或是一条皮相还算不错的领带。

　　总之，没有历家的血，所以不存在麻烦，也没有后顾之忧。
　　他在历家甚至连人都不算。

　　夏枳就不同了，好歹是个私生子，还有一半的基因是他父亲留下的，无论他怎么憎恶那个男人，血缘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而他早在从母亲身边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这样一想，似乎自己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夏枳。

　　从回忆中挣扎醒来，历邱看着夏枳还在组装设备，突然感觉到一阵烦躁，干脆离开进了洗手间。
　　但这只是一间两居室，他又能逃到哪里？

　　历邱离开客厅时，夏枳停下了手边的工作。
　　他本来就心不在焉，注意力全放在一旁当“监工”的历邱身上，自然留意到了对方从一开始不知想到什么时的轻松调笑，突然演变成了晦涩难懂的阴郁。

　　虽然不算是自欺欺人，但夏枳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跟历邱，已经不是同一个时间的人了。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像是在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找不到，就干脆不看他。

　　他“醒”过来的时间不算长，但记忆里那个会冲着他脸红，会笑，会跟他说要约自己去一个秘密基地的历邱，仿佛还在昨天。
　　那时他和他那么近，也就几个小时，一段路程，一句话，一个吻，一次刻骨铭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的距离，在一片迷雾之下，是亘古深渊。

　　昨晚他就一直在想，那个狠心将他留下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着他们的秋秋？
　　如果爱，怎么会忍心让秋秋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

　　等历邱再出来的时候，直播台已经搭建好了
　　不过直播时间未定，需要再等赵录通知。

　　而经过刚才的平复，他也想趁着闲暇，先尝试让夏枳恢复记忆。

　　有了昨晚的经验，历邱自己率先一屁股坐在了单人沙发上，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自己找个地儿坐下，实际上就是暗示对方别跟自己坐一块儿。

　　要是坐一块儿，一会儿他还怎么“拷问”。
　　但很明显，历邱还是低估了夏枳。

　　因为夏枳压根没按他希望的那样坐在双人沙发里，而是直接盘腿坐到了他眼跟前。
　　这还不够，还把他的脚给抱在了怀里。

　　“好好的沙发不坐，你坐地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绑架”的双脚，历邱嘴角抽了抽，尝试从对方怀里拔出来，失败了。

　　“秋秋不穿鞋，脚会冷。”

　　夏枳嘴里分明是在说着连16岁小姑娘都不屑一顾的烂俗情话，但历邱却听懂了。

　　秋秋，你在逃什么？

　　以前冬天的时候恨不得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再被夏枳抱着。
　　那时的他刚上大学，刚离开家，还瘦瘦小小的，那么一点，就算裹着被子也能装进对方的怀里。

　　历邱移开了视线，却没能逃过夏枳的目光。

　　“我又不是女生，不穿鞋又....”

　　反抗无效，结果是更强硬的态度。

　　算了。

　　夏枳推开他还好，自己也能顺理成章的退下舞台。
　　但如果夏枳硬要挤进自己的生活，他根本无处可逃。
　　他面对夏枳，一向溃不成军。

　　“那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历邱没再尝试抽出双脚，而是由着对方抱在怀里。

　　好在正如历邱所猜测的那样，这一个“夏枳”明显要比另外几个要听话乖巧得多，问什么就答什么。

　　“我不知道，我记忆的伊始，就是在一个车站，在那里，我遇到了你...”

　　“是遇到了历邱。”历邱纠正道。

　　夏枳扁了扁嘴，极不情愿地纠正了说法。

　　“然后呢，你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是什么？”

　　“秋秋要约我第二天去旧教堂。”

　　这样看，满打满算刚好就是他们俩从认识到分开的时间，有关严冬刚才说的那些夏枳过去的童年经历，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也难怪夏枳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好似一张白纸，偏偏白纸上又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此刻的历邱，虽然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在疯狂叫嚣着：

　　他只记得你一个人，你在犹豫什么？

　　之前被打断的念头又在历邱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争吵着。

　　小白秋看上去有些担忧。
　　“现在夏枳失忆了，还是要想办法帮他恢复记忆啊。”

　　另一个小黑秋则一脸兴奋。
　　“恢复什么！现在的夏枳只记得你一个人，难道不是最好的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吗？”

　　小白秋立马反驳道：
　　“那叫趁人之危，会遭天谴的，万一以后夏枳突然恢复了记忆，要怎么解释？”

　　小黑秋自然不甘示弱。
　　“又不是你非要给夏枳治疗的，是他们都把人推给你，既然都推过来了，到嘴的那能吐出来！”

　　小白秋哑口无言，但仍旧试图挽回。
　　“可他是你最喜欢的夏枳啊，你喜欢了他整整七年，你喜欢的是他的全部，现在的他...真的是你喜欢的他吗？”

　　“秋秋？”

　　夏枳的开口，打断了历邱此刻的天人交战，本来就心不在焉，所以也没留意对方喊的称呼。

　　“怎么了？”
　　历邱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
　　此刻的他不想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眼神。

　　“秋秋很希望我恢复记忆？”

　　这次历邱留意到了夏枳话里的称呼，刚想出言纠正，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可笑的自欺欺人，索性假装没听见。

　　“人总要有记忆的，不然怎么活。”

　　但夏枳貌似并不喜欢这个解释。
　　“没有记忆怎么了，不是还可以创造新的记忆吗！”

　　说着，夏枳直起了腰身，慢慢靠了过去。
　　而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双脚，也因为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进而被迫分开，夏枳就是趁此机会，将自己挤进了对方的双腿之间。

　　当历邱感受到危险以及两人间不正常的距离，想要将人推开时，夏枳已经埋进了他的胸口，并用双手环抱上了他的后腰。

　　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却让历邱浑身僵硬，过往回忆如幻灯片般在眼前放映。

　　在他们共有的记忆中，并没有那些所谓的轰轰烈烈，更多的，是掺杂在琐碎日常与日夜陪伴里的细水流长。
　　就仿佛现在两人的拥抱，熟悉又陌生，热烈却纯粹。

　　他跟夏枳都不是容易表达浓烈情感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一起纠缠了快四年，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带着借口一一尝试了，却最终没人敢踏出那一步，只当那些都是青春期少男的不安与躁动。
　　明明本应该是最熟悉的人，最终却分道扬镳。

　　分开之后，历邱曾无数次梦到最后一天，每一次，都惊醒在对方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一幕。

　　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当时他不表白，是不是就能永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扮演着夏枳“最好”的朋友？
　　夏枳瞒着自己这么多事情，自己一样，谁也别说谁虚伪。
　　只要不去看，不去听，就算同床异梦，好歹还能感受彼此的体温。

　　夏枳的体温那么高，那么热烈，几乎要烫伤与他接触的皮肤，但他不敢回抱，更加不想放开。
　　可最初的悸动渐渐褪去，原本角落里的细小的声音逐渐占据脑海，并反复地戳弄着他心脏上最晦涩的角落。

　　那声音在说：
　　现在的夏枳，只记得大学四年，当然对你有所依恋。
　　历邱，醒醒，别天真了。

　　被夏枳拥抱所带来的热度，渐渐被从里到外的寒意所取代。
　　也许是有所察觉，没等历邱想好怎么开口，对方就先一步放开了他。

　　“秋秋饿了吧，中午都过了，还没吃东西，我去给你做饭吃。”
　　夏枳的语气十分平淡，反而让历邱感到一丝心慌。

　　看着不过只来了不到一天的人，已经开始熟练地霸占了自己的厨房，历邱没有喜悦，只是觉得怀中突然失去的热源让他感觉有些不适。

　　意识到这一点，历邱无声地在心里唾弃自己。

　　明明想要推开的人是你，最后留恋的还是你。
　　被人抛弃，如今却还在内心渴望着对方也许有那么一点喜欢你，至少是其中一部分的你。

　　恍惚间，眼前似乎又回到了最一开始，他被历南星带走时，那应该被叫做母亲的人在他们身后的嘶吼。

　　“你以为你跟着他走就能幸福了？别天真了！”
　　”小杂种，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无论你伪装得再好，我也能闻到。”
　　“你骨子里流着的，是跟我一样腐烂又下贱的血...”
　　....

　　两人心思各异，沉默地把饭吃完。
　　历邱本想说他来洗碗，但夏枳似乎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让他再踏入厨房。

　　拗不过对方，只得作罢。

　　午后的时光平静如水，直到一串铃声划破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