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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非花,雾非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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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贺颢胸口有点闷。
他慢慢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六点四十,还早着。
那也得起床。
他缓缓下床,打开箱子,换掉睡衣。
黑T恤、破洞牛仔裤,戴着银灰项链,一股副拽得不行的表情。他这一身都是名牌,懂行的一眼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去食堂已经是七点多了,他也不急,躺在长廊的吊床里打盹,谁来说话他也不应。
迷迷糊了一车两个小时,他又买了杯奶茶,走回诊室。
刚好九点。
病房里走出一个小护士,一看到贺颢,连忙打招呼:“贺医生,你去看吧,病人已经在病房里了,燕求飞被楚医生喊去了,病房里就他一个。”
贺颢点头,随手开了门。
病床上的少年听到声响,慌张回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贺颢愣住了。
少年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三年里,他心心念念的,在无数个梦里的那个少年——安子凝。
“嘭!”贺颢一脚把门踢上。
他死死盯着那个少年,快步靠近,两只手狠狠抓着少年的双肩,仿佛是做梦一般,低吼道:“安子凝!!!”
那少年吃痛,心想这人力气好大,怎么样都挣脱不开,放弃了反抗,只能一脸狐疑、委屈地看着他,许久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
犹如当头一棒、晴天霹雳。
贺颢咬着下唇,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忽然,他想起昨晚波里森说的话,也只能松手作罢。
可他仍是不死心,试探问道:“你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少年点头回应:“什么也不记得。”
“连我也——算了。”贺颢冷笑,心里自嘲道:我对他又不重要。
“你叫安子凝。”贤颢说,“普安集团的少爷。”
“什么普安……不是,我不知道……”少年表情十分难堪,像个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我不是什么安子凝,我是HR76492。”
“去TMD76492!你叫安子凝,安子凝!普安集团那个少爷,和我一起在停滩毕业的那个!”
“我不是!”少年有些恐惧,但还是鼓足勇气喊了出来,“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什么安子凝,我,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你不能逼我。”
难道认错人了?
贺颢不相信会认错人。
这张脸,这个身体,这个声音,不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
“你最好别装失忆,你要是敢装,我……”贺颢想了想,确实说不出带有威慑力的威胁的话,只是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贺医生!”小天匆跑过来,给HR76492起个名字吧!这么喊实在麻烦。
“安——算了,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贺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打听了韩雨组的医生阿伟,在后院抓到了楚雁和燕求飞。
“楚雁。”贺颢不客气,直呼大名,“你过来,我有事。”
楚雁眉头一皱,很不满贺颢的打扰,不过最后给了个面子,还是过来了。
贺颢还什么也没说,楚雁就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开口直接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个HR76492,长得和安子凝几乎一模一样。
“对。”
“但他不是。”楚雁打开手机,迅速翻找到一条微博,递给贺颢,“这是安子凝今天上午八点发的微博,他正在塘安度假,而且普安集团没有任何消息透露说他们的少爷失踪了。
“你的意思是……我认错人了?我认不错的,他肯定——”
“医学上,两个人长得极为相似,也是极为正常的。”楚雁打断了贺颢的自我感觉发言。
贺颢不甘心地点头,又侧眸看了一眼燕求飞,笑道:“燕求飞?”
“他轮不到你管。”楚雁转头回去,步子明显加快。
贺颢一脸鄙夷地盯着他的背影,双手插兜往回走。
“林医生。”贺颢长得高,一下子坐到病房的桌子上,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我给他起了名字。”
林瓷昕拿起笔:“说。”
贺颢笑着,看着充满期待的少年,开口道:
“越仍然。”
“越仍然?你认真的?”
“大认真了。超越的越,仍然的——仍然。”
贺颢坐到少年身旁,柔声安慰。
“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叫贺颢,你多念几遍这个名字。”
“贺颢,贺颢……”他重复着,忽然问他:“我叫什么?”
“越仍然。”
“越仍然……”少年有些犹豫,“这不会又是别人的名字吧?”
“不会。”贺颢低下头,看着反光的地板,长长的睫毛微抖两下,“我保证,这个名字只属于你。”
少年暂且信了,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越仍然长得很好看,也许是因为长得像安子凝,粉白皮肤如雪下花,冰中玉,身子更瘦弱一些,比起燕求飞那双撩人的桃花眼,他这双琥珀瞳和杏仁眼,显得有几分稚气和纯良。
贺颢看得入了迷,他倒是清楚,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越仍然和安子凝是两个人。
可他心里已经拟定了主意:得不到安子凝就算了,他还可以喜欢越仍然。
但毕竟是两个人。
一切都像是梦境。花非花,雾非雾……
“贺医生。”林瓷昕把他喊过神来,“我看你和越仍然挺投缘,那么,以后你就是他的监护员了。”
“行。我带他出去走走。”
贺颢拉着越仍然下楼,在长廊里逛。
“贺颢。”越仍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越仍然,是谁?”少年仍然不太放心,怕刚刚都是谎话哄他。
“是你啊。”
贺颢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问这个。”越仍然明显有些急,“我是说,原本叫这个名字的人是谁?”
贺颢笑答:“没有。这个名字是我想的。”
越仍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但一瞬间,他又认真说道:“你别骗我。”
贺颢笑出声,心道这小孩还挺警觉,回道:“我不骗你。”
正赏着花,贺颢却觉得晦气。抬头一望,呵,楚雁牵着燕求飞过来了。
燕求飞从没见过越仍然这样的长相,来了兴致,快步上前牵住他的手,兴冲冲说道:“小哥哥,你真好看!你也是患者吗?”
“嗯,我是。”越仍然尬笑,往后退了几步,贴近贺颢。
楚雁一把拽回燕求飞,向越仍然说了句抱歉,和家长替自己家不听话的小孩子道歉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贺颢看了看燕求飞,不说话,也是家长做派。
“我叫越仍然。”
“我叫燕求飞。你喊我燕子哥哥就行。”燕求飞格外热情。
“嗯……”越仍然也不再说话,像犯错的小孩子跟在贺颢身旁。
贺颢就这样照顾了他两三天,两个人彼此也熟络了起来。
贺颢和尤院长聊过,得知越仍然头部受创,在智力上会受影响,但问题不大。
关键在于,越仍然的手指做不了细微动作,也就是说,写字、吃饭甚至做手式,越仍然都无法像常人一样。
贺颢听完了林瓷听的“修改肌肉功能”治疗建议,叹着气摇了摇头。
“不行,对他的危害太大了。这样吧,我喂他。”
林瓷昕笑了一声,似乎是嘲弄:“不行?贺医生,我是组长还是你是组长?听我的,OK?”
“组长?就这个位置,我随时可以给你踹下来。听着,林瓷昕小姐,我,越仍然最信赖的人,现在是,将来也会一直是。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敢强上,我就拿针先刺了你!我,不介意打女人!”
话说得极狠,林瓷昕好不容易忍住发飙。
可就是这样,她也仍是喜欢贺颢的。
她挨了骂,倒是不明白凭什么贺颢对越仍然那么好——出于职业道德吗?
但生气是必然的,却也无奈,找了个酒吧喝闷酒去了。
贺颢真的说到做到,从那天起,就一直喂越仍然吃饭、喝汤。
但有一样不行,就是写字。
越仍然必须得会写字。
“仍然,我给你买了笔,做手术得你亲笔签名。”小天把一支钢笔递给越仍然。
越仍然心虚,还是鼓足勇气,颤抖着右手拿笔。
他的手指细长,却也实在笨拙。
他做不到正确的握笔姿势,便只能握拳式地拿着,像个三岁小孩第一次拿笔,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越、仍、然三个字。
“小天哥,谢谢你的钢笔,我会尽力的,我会的。”越仍然苦笑,仰着头整个身子一下全部靠在靠背上,仿佛用尽全力。
小天走后,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几天,什么都靠贺颢,真是有些当累赘的感觉,。他真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却也不得不依靠别人。
他觉得心烦意乱,总以为自己能想起点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若是要逼着自己努力去想点东西,头痛得快裂开一样。
这些天贺颢还是不死心,总想让越仍然想起来什么,可他不想去想。
自己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家人朋友如何……越仍然似乎通通不在乎。
即使知道他不是安子凝,也得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一番想法思绪涌上来,使越仍然有些难受,也懒得练什么字,倒在病床上,昏睡去过去。
贺颢也没闲着,先是在食堂制定了食谱,又去城里买了日用品—给越仍然换新。
当然,林瓷昕同行。
“林医生,你看这个,越仍然会喜欢吗?”
林瓷昕知道,既然贺颢肯和她说话,那就是消气了。贺颢嘛,小气消得快,大气忘不了,还别扭,但话一说开,倒觉得他可爱。
“绿色的?他貌似喜欢紫色?”
“那你来挑吧。”贺捏着那个杯子,皱紧眉头。该死,怎么会是绿色呢。
他几乎要现场捏碎那个杯子。
“贺医生。”林瓷昕边挑边打趣道,“你怎么对越仍然这么好啊?”
“他傻,”贺颢口是心非。
“傻?哈……他才不傻。除他嘴甜着呢,昨天还喊我姐姐呢,说喜欢我这种女孩子。”
“呵——他骗你的。他压根就不喜欢——你。”“女”字差点说出口,可贺颢忽然又想到越仍然不是安子凝,不能随便下定论。
还是之后问问他吧,强扭的瓜不甜。
“那……贺医生你喜欢我吗?”语气轻佻,明摆着是戏谑。
“不喜欢,我不谈恋爱。”
林瓷“哦”了一声,挑了几件用品,转移了话题:“这些应该是他喜欢的。咱俩这样,好像爸妈给儿子买东西。”
“切。”贺推着购物车走了几步,忽然说道:“不如说是父女给妈买东西。”
林瓷昕愣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贺医生,不愧是你啊。”
其实林瓷昕最基本的自信是有的。她毕业于青湖大学,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家境富裕优越,美丽又自信,妥妥女强文主角标配,要么就是专门对付傻白甜女主的恶毒女二。
她自己希望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