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罗场污名化各男配》越无诸

4、第四章

　　观麓台是点苍山内门弟子们的修行之所，作为真传的却春春平日修行则是另有去处。

　　虽然明玉仙尊觉得却春春性格活泼，缺乏稳重，并不指派她为同门讲解道法，为师弟师妹们指点迷津这项工作如数落在了大师兄桓时照身上，不过这并不妨碍却春春非常熟悉观麓台这个地方。

　　全因山中修行过于清苦，却春春又一贯不爱同其他女修那样，热爱在一起聊些胭脂水粉、传闻八卦、美食美容等事项，只能三天两头往观麓台逛上一圈，如同一位老神在在的农夫那样，用欣慰的目光观察自己地里的庄稼涨势如何。

　　实际上点苍山弟子们并没有从自家小师姐眼中品出几分疼爱，只是每每却春春的目光扫视到自己的时候，难免心惊胆战，连手里的剑都不曾握稳，生怕自己成为了小师姐认为的那一头最肥壮的鸡，像死猪一样被拖出来杀给其他的那群猴子看。

　　也就是现在却春春时不时地往碧仙宫外面跑，他们近来的日子才渐渐变得好过起来。

　　等到有人沿途路上从早已安排好的眼线——喂仙鹤的杂役童子手中，得到了小师姐优哉游哉地往观麓台方向赶的消息时，刚刚比剑赢了死对头的脸上灿烂笑容顿时消失无余。

　　还没等他扯开嗓子将消息公布于众，只消三息，观麓台的台阶上便出现了一位罗袖轻盈、言笑晏晏的貌美少女。

　　害怕么——
　　仍旧是害怕的，只是招呼还是必须要打。

　　使剑的青衫弟子将脸都憋青了，最后才将还没脱口的‘小师姐要来了——’这几个字扼杀在喉咙里。

　　正当他盘算着要回去磕几颗灵化丹补补自己内伤的当口，便听见刚从后勤管事那里分过来的几位新弟子争先恐后地向却春春打招呼问号。

　　“小师姐早！”

　　“小师姐好！”

　　“听说小师姐今天在登仙梯摔了一跤，小师姐没事吧？”

　　等等，一片和谐的问好声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风并不相符的问候。
　　濮碌碌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不禁在心中为这位英雄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没有向新人们科普小师姐的可怕，是他这个比他们要大上两届的师兄的失职，但是就冲着这句话吸引了小师姐的注意，为兄弟们开辟除了一片万里无云的蓝天，他濮碌碌就敬重这位道友是个壮士。

　　咳，女壮士也是壮士。

　　果不其然，小师姐的注意被吸引到新来的几个师弟师妹们身上去了。
　　剩下的几十名在却春春魔爪之下混了好几年的老油子，齐齐把身躯往后一退，不着痕迹地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徒留几位莫名其妙开始瑟瑟发抖的新人，像是被风险给狼群的小羊一样手足无措。

　　*

　　真是奇怪。

　　宗门里有些人怕小师姐怕得要死，有些人对却春春又爱又恨，却也有人压根不在意却春春的那些恶作剧，反而对却春春热情的不得了。

　　碧仙宫里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喜欢阿谀奉承攀龙附凤之辈，人人都知道这位小师姐未来前途可期。与却春春打好关系，日后未必也不会搭不上什么大机缘。

　　由是抱有心机想要讨好却春春的人，简直如同过江之鲫多不胜数，但是却春春本性就如同明玉仙尊评价的那般像极了混世妖魔，难以讨好。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客气可言，玩弄起来也更不会是对其他同门师弟师妹那样，抱有可持续发展的念头。
　　这群人不是根本没法在她花样百出的念头下撑过几遭，就是一两天之后，便让却春春觉得无趣，失去兴致随意打发走掉。

　　所以要论却春春最喜欢什么样的人，那当然是每回新来点苍山的小师弟小师妹们。
　　朝气蓬勃，人单纯可爱，每回明明被却春春欺负得惨兮兮的，下一次见到小师姐的时候还要高高兴兴地，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样，兴高采烈地凑过来。

　　傻乎乎的，像是被主人放到野外丢掉，却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回家，围着主人呜呜咽咽委委屈屈打着转儿，想要被主人抱到怀里宠爱的小黑狗。

　　所以哪怕被揭了底，却春春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地里的秧苗格外顺眼。
　　面对师弟师妹们的招呼，却春春得知剧情以后心中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难得好心情地给了他们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霄。”

　　“凌霄？好名字呀。”

　　“我叫唐青簇。”

　　“青簇？我猜你是个木灵根。”

　　却春春稍加思索，没有从剧情中找到这群师弟师妹们的名字，但依旧笑意盈盈地挨个挨个夸奖。

　　快言快语的小师妹听到夸奖，目光也陡然亮了起来，爆发出惊人的亮度。
　　还没待她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温和文雅的声音，唤了声却春春的名字。

　　“春春。”

　　是的，整个宗门里，还有那么一位师兄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却春春避之不及。
　　那就是剑修一道名震天下的剑子，明玉仙备受器重的大徒弟，全碧仙宫众望所归的首座师兄，桓时照。

　　与却春春不成文地被众人叫作小师姐不同，桓时照被称作大师兄绝对是众望所归。
　　碧仙宫作为大门宗派，一共有九山七十二峰，每一座山的峰主都各传道授业。虽然明玉仙尊作为剑修之首，点苍山的地位自然不可言，但也不能强迫他峰弟子人人服气，平白因为人家有个厉害师尊，称呼起人家门人做师兄起来。

　　首座首座，必须得是令所有门人弟子都心悦诚服，实至名归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不过桓时照也的确做到了用他手中的剑，教碧仙宫所有弟子都心悦诚服。

　　曾经这个人如同剑锋一样，锋芒毕露，锐利得叫人不可直视。
　　近些年来他稍微收敛了先前的气势，显露出了进退得度，如同美玉般温润的光泽。

　　饶是这位首座师兄减少了自己执剑出手的频率，可整个宗门却从未有人跳出来想要挑衅他超凡绝伦的地位。毕竟桓时照是那么的深不可测，没有任何一个真传弟子在他轻轻拂去袖口尘埃之时，能够清晰感受出他此刻修为的境界。

　　和他手中冰冷的剑意不同，在他人眼里，桓时照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极少向他人动怒，从不与人争执，宛如云间的白鹤那般从容超脱。
　　这个人有一种平静端正的和雅，连带着旁人同他说话的时候，都不免放慢语气，小心翼翼，免得自己因为失礼的举动在如玉般的青年面前自惭形愧。

　　他不知不觉何时出现在众人的身后，垂着眉眼，低低唤了一声却春春的名字。
　　换做以往，却春春肯定早就抛却了旁边与她说话的一众同门，转头便快快乐乐跟自己的大师兄说起一天中发生的快乐事情。

　　却春春喜欢大师兄。

　　毫无疑问的。

　　桓时照是却春春唯一的大师兄，也是整个碧仙宫，唯一能够令却春春叫出‘师兄’二字的那个人。却春春小的时候，明玉仙尊还没有大开山门收下这么多内门弟子，整个点苍山就只有却春春和桓时照这两个小辈。

　　所以贯穿却春春童年的小伙伴，就只有桓时照这么一个人。
　　桓时照那个时候也只是个小小的少年。少年人还没有日后待人接物的温润风度，反而因为修剑，脾气并不是那么好，俊俏的脸下总是有着若有若无的那么一种能够戳伤人的锐利。
　　这种情态被视作傲慢，所以桓时照在门派里的人缘并不算得上好，愿意和桓时照待在一起，和他说话的只有却春春。

　　也是那么个时候，桓时照逐渐变成了却春春的保姆。明玉仙尊和武仙君之间拢共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虽然疼爱，但是却称不上骄纵。

　　真正把却春春宠得快要上天的，另有其人。

　　就是桓时照。

　　桓时照就像是将自己家孩子溺爱成了熊孩子的家长一样，对此反而毫无察觉，他将却春春是世间上最可爱的小仙女那样骄纵，一沾染上关于却春春的事，桓时照的是非观念似乎立马变成了过往烟云，偶尔还会指鹿为马，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在其他人眼里，桓时照对于却春春的宠爱是毫无道理的。
　　哪怕他不去哄却春春，明玉仙尊也不会因此对他生分，他依旧是明玉仙尊最重要的弟子，作为碧仙宫首座这件事也丝毫不会因为有所撼动。

　　但是桓时照就是宠爱却春春。

　　*

　　却春春是碧仙宫点苍山峰主的独生女，同时是碧仙宫门主所最疼爱的一个小侄女，小小年纪师门里的年轻弟子莫不都要喊一声师姐，除却剑宗一派的首座大师兄。

　　而作为剑修一派的大师兄桓时照，霁月清风，霞明玉映，俊美清雅的仪态和风度令全门派上下无一叹服，可他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好——

　　就是对于自己小师妹的滤镜实在是太厚。

　　在他人眼中骄纵傲慢的却春春，落在大师兄眼里，就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总是口无遮拦的杠精行为，放在大师兄口中，便成为了赤子之心坦率正直。

　　就连有时候连却春春的生身父亲，明玉仙尊都认为小女儿做了错事，桓时照却还要温言细语地替她向师尊告解，说只是小师妹不小心没有掌握好分寸。

　　每每都会弄得比谁都护短纵容的明玉仙尊，寒霜般的脸因为他的偏颇暗自蹙眉。
　　说得他比自己这一个做父亲的，还要对却春春秉性一清二楚一般。

　　反正在大师兄桓时照心里，却春春就是世界上最可爱最乖巧的小仙女，才不管在其他同门眼中，小师姐是怎么一个肆意妄为的小恶魔。

　　总之，碧仙宫年轻弟子生平最令人叹息的两件事。

　　一是桓时照师兄千般万般好，风采英姿，年纪轻轻却便瞎了眼。
　　二是却春春小师姐尽善尽美，毫无缺点，可惜会说话也会活动。

　　虽然年轻弟子总是这么评价，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千般万般的好，绝对轮不到别人评判插足。

　　——可是，她这么喜欢的大师兄，这么喜欢她的大师兄，为什么会在日后她遭遇危机的时候，对她袖手旁观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