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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佛堂之中有奇怪的东西在发出奇怪的声响,这一点赵意观是十分肯定的。

      他既不像上了岁数的老人老眼昏花,也不像休息不足的凡人容易产生幻觉,正相反,修士们通常都耳清目明,感官敏锐。一旦察觉到不对劲,那一定就是存在着不对劲。

      赵意观想起他们先前在奉州府打听广目义庄,听闻这个名字的人都说这个地方有怪事。可惜他探查周围,既没有灵力的波动,也没有妖气的残留。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响呢?

      是老鼠偷食供果和灯油的声音?还是古旧建筑的木质部分因为浸过水而膨胀?

      原本安静得只有烛光跃动的佛堂,又随着赵意观上完香火,坐回蒲团,开始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东西一定是活物,每每只要赵意观站起来打算做出什么事,发出能盖过这声音的动静,那些奇怪的声音就会马上终止。但是只要赵意观放弃追究,又坐回到蒲团上发呆,那没多久这声音就死灰复燃。

      究竟是什么?

      这不同寻常的声音完全勾起赵意观的好奇心,他也不顾一个堂堂筑基期的修士,待在乡下沉迷于帮佛堂捉老鼠这件事,究竟有多奇怪了。

      为了叫那些畜生放松警惕,他特意背朝着佛像前摆满食物的供桌,盘腿而坐,装作一副放松警惕的模样,实则屏气凝神,竖起耳朵打算仔细聆听。

      ——这次一定要听出来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动静。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老鼠们仿佛知道赵意观有意钓鱼执法一般,迟迟没有出来活动。

      正当赵意观等得有些乏味,甚至有点昏昏欲睡,这时候不知从哪里掉下来一滴水珠,好巧不巧打在他的鼻梁之上。就是这么一点湿漉漉的凉意,直接让赵意观将睡意抛在了脑外,还为此打了个激灵。

      今晚有雨,这个赵意观知道。

      天象是很容易预测的事,不然冷彩薇一行人也不会在这个夜晚选择在义庄里投宿,而不是走点夜路到奉州府住豪华客店。——冒着大雨赶路,就算有避水诀,但这种仓皇的举动,娇气的大小姐实在不愿。

      可是这佛堂里漏水,还正好漏的是佛堂摆放蒲团的位置,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点?
      赵意观伸手擦去脸上的那片水意,他又打了个哈气,心里思量这漏水究竟严重不严重,能不能撑到明天。

      等天亮以后他一定要将这件事跟义庄那老板好好说一说,实在不行,明天和老徐换一次岗,等后天再轮到他的时候,这屋顶肯定就不漏水了。

      他的念头千回百转,佛堂里原先搬运东西的老鼠却好似早早在丑时下了班。

      赵意观心想这群耗子的日子过得倒比他轻松悠闲不少。

      这时候佛堂里除了他静静的呼吸声,就只有时不时传来的‘滴答滴答’的漏水声,只是那从屋顶渗下来的雨水,不再落在赵意观的脸上了。

      赵意观又在佛堂里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个时辰,刚到寅时,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令人心紧的怪声。那声音听着和原先‘咯吱咯吱’的动静相似,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分别,就像是半夜有人在用力地磨牙,或者在咀嚼什么坚硬的东西。

      赵意观听不得这种声音,就像是长指甲的人伸出手指用力划着桌面,或者尖锐的物体在地板上猛然摩擦,光是想起这些举动,他都感到喘不过气,头皮发麻。

      要是这种声音的话,哪怕是想象都能难受得要死,更遑论去听声辨位。赵意观绝对不能容忍,并且没有耐心去钓鱼执法。

      赵意观站起来转过身,却为眼前的景象有些呆滞。

      蒲团与佛像之间足足有快有一丈远的距离此时消失不见,那尊菩萨不知何时跨越了供桌和香台,来到了他的身后。巨大的佛陀惨白的脸上诡异翘起的嘴角,将神像最后一丝恬淡慈祥破坏得消失殆尽。

      赵意观想要摄符念咒,哪怕他是三人组修为最高的一个人,但是小小的筑基期修士,又怎么会是从一开始就将他们几人玩得团团转的邪祟的对手。

      “啪嗒、啪嗒。”

      周围的水声更加清晰了。

      直到他被那纸扎的佛陀捏在手里,赵意观这才明白,原先他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怪物咀嚼人的血骨时发出的动静,至于啪嗒啪嗒滴在地上的水声,是周围四大天王、护法金刚从口中滴落的涎水。

      这间佛堂从一开始只有他一个活物,也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活物。

      赵意观回忆起先前在纸扎库看见的,形貌类似唐青簇与望娇的纸扎人,心里感到震动又恐惧。他想要在失去意识之前,将这消息传达给被分散在义庄其他地方的同伴,那惨白微笑着的佛陀,将他轻轻一捏,赵意观便感觉血肉的温热从自己的躯体逐渐离去。

      他动不了,连思考也无法继续进行。

      他被变成了一个两颊通红,有着诡异配色和诡异微笑的纸扎人。

      *

      怪物咯噔咯噔站起来,从长生屋方向赶来的怪物跃进了它的身躯,和它融为了一体。其他的神像,宝相尊严的四大天王,无边威严的怒目金刚,目送为首的纸佛出了香堂,向着后院的厢房走去。

      那佛陀将赵意观变为纸人以后,又恢复了原先庄严殊胜的神态。只是如若有人目睹到它在夜间行走的模样,恐怕也不会觉得它庄严又静默。

      寅时的时候有人敲门,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蓝盈得了义庄主人的嘱咐,那种不做理会的应对方法,让她自然以为只要不去理会,来人自然就会离去。

      这种情况不会有危险,义庄主人的说法令蓝盈放松了警惕,等到她被颜容惨淡的纸佛捏在手掌心中,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任何求救。

      邪祟用妖法夺取了她的声音,用咒术夺取了她的血肉,似乎为了慢慢享用她的魂魄,还将她的魂灵安放在无知无觉的纸人之中。

      四个房间里都各有客人,除却那领头师兄模样的高大男子,同行的其他人都只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

      这也是为什么会是将赵意观、徐秋声分别分开,却放心将今夜投宿的几人和最没有威胁性的蓝盈塞在同一个院落的布局。

      这个院落的地势靠山,怪物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两个男青年所住的厢房之中饱餐了一顿,然后却在女孩独居的房间扑了个空。

      纸佛眼中的光线明明灭灭,貌似感应到什么般的,非常畅快地笑出了声。它的笑声也非常奇怪,像是开水沸腾之后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纸佛身上斑驳的金身上面掉下一块屑纸,化作一位同样惨白的恶目鬼王朝着围墙之外的山林奔跑而去。

      而最后一间客房,也就是原先领头的大师兄和总是走在人群中最末尾的少年所住。纸佛并没有像是对待两个失礼的青年男子那样,粗暴地直接破开房门,而是非常讲礼数,像是在蓝盈门外那样彬彬有礼地敲起了门,做足了猫捉老鼠一般恶趣味的仪式感

      它听见了房门内因为自己举动而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呼呼赫赫心里充满了愉悦。

      对于厢房内的少年,邪祟是打算直接吃掉的,换做前段时间,它绝对没有这么阔绰。毕竟凤吾国是个修仙宗门都没有几家的小国,能遇上的修士总是十分有限。

      按照之前的规矩,如果是凡人送上门来,就直接当做盘中餐吃掉,如果是修士,就先汲取他的血气,再把他的神魂封存下来细细品鉴。

      可是近来不少初出茅庐的筑基期小修士到凤吾国历练,修为不高,心眼也少,非常的好骗。并且出来的领队大多数也只是金丹期的修士,纸人原本气息就浅,有心遮掩之下,境界比它高的修士想要找到它也是难寻。

      邪祟最近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一时之间一口一个小朋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物以稀为贵,由于筑基期储备粮的数量逐渐增加,炼气期的小修士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拥有的待遇也紧随着急转直下。直接从关进仓库里风干储存,变成了直接扔进嘴巴里囫囵尝个味道就是了。

      虽然炼气期的修士只是纸佛眼里的小小零嘴,但是这并不妨碍它进食之前对他进行一番戏耍。

      它挠着门框,享受着门的另一侧传来的恐惧的气息。少年修为不高,根本无法对邪祟的动作造成干扰,守不了几息就被破门而入。

      邪祟捏着他的衣领将他团在手心,平心而论,按照它附身之人的审美观念来讲,和扔下他逃跑的师兄对比,这少年的皮相确实不错,性格并不全是一个草包。

      即使恐惧,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没有紧闭双目逃避,眼里的警惕和仇恨做不了伪,像是雾夕芙蕖般的美貌,另具一种芳姿。好似只要给他一点机会,就会被反过来捅上它一刀。

      可惜天赋平平,修为不高,即使是撒手,他又能出什么抵抗呢?

      邪祟心里不断嗤笑,又为这个少年只是练气感到遗憾,毕竟无论是谁,也是希望自己盘中餐的色香味都是要俱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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