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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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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的日子到了，博正正门一大早上停满了学校租来的旅游大巴。
年思华看着眼前熟悉的大巴车，总算完全明白周六那天妈妈的叮嘱，还有晚上爸妈为何如此兴奋地跟他提起春游的事情了。
班里一个女生家恰好和年思华家有合作，经她传播，全班人都知道年思华家资助了这次的全程交通，这次春游交通费之所以比以前便宜，还是因为给学生们打了个折。
年思华不知是该开心还是什么，哭笑不得地解释自己也才知道自家有资助。
伊乔没说什么，就盯着车身大大的生态园广告。
一路上班主任都对年思华和伊乔嘘寒问暖，年思华半路晕车，同车的语文老师还非常关心地号召大家贡献塑料垃圾袋，给他泡水。池钏一行人非常安定地坐在座位上，竟然没起哄，一句怼人的话都没说。
到达目的地，班主任再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和归队时间，就让大家解散自由行动了。
一听到“解散”，伊乔立马拉起年思华的手臂，说要带他去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地方。
年思华自然是不会拒绝，甚至有些期待，期待伊乔会带给他什么。
四月的C市已经隐隐弥漫初夏的气息。早春的花儿落了又开，接住夏季的新蕊。天空一片清蓝，风铃木嫩黄的花瓣像映照天海的沙滩。
万华生态区就是伊乔家后花园的放大版，水泥马路边是一个个园林观赏园，观赏园里都是鹅卵石地。
但伊乔没带他到这些观赏园里一一欣赏，而是走进了一处长长的沥青路坡，两边的树枝往路中央长着，树荫弯成一道道青翠的穹顶，挡住头顶烈日的炙烤。
年思华跟着伊乔穿过这片天然阴凉的穹顶，一片绚丽的色彩就在沥青路尽头，光彩夺目。
“哇……”年思华惊叹不已。他跑到花海和矮灌丛里，双臂张开，新鲜的空气围绕在自己身旁。
伊乔背着手，笑着跟随在他身后。
“这是我和父亲一起布置的花园。”年思华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他转过身，恰好撞见伊乔摘下一朵蓝紫色的花，“很多人不会走到这个地方，前面的观赏园足够他们玩上一天了。”
年思华惊喜地指着卵石小道旁白色的花丛，“这是什么花？”
“是葱兰。”伊乔说着，越过年思华，转过身一边慢跑一遍朝着他招手，“跟我来。”
两个少年穿过花丛，阳光洒在他们的头发和白色的校服衬衫上，灿烂活泼。
“这是蒲桃树，这是海芋，这是华南蕨，这是格桑花，这是蟛蜞菊，这是洋紫荆，这是羊蹄甲……”
伊乔踮起脚，掰过一根树枝，捏住一朵绽放正好的花。
风吹过，吹起两人额前的碎发，凉凉的，暖暖的。
“还有前面，那里是我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
伊乔走在年思华面前，指着左边的树、右边低矮的灌木，还有路边一排五颜六色的花。午后的阳光穿过一棵高高的台湾相思，分散成一道道浅浅的光芒打在地上，打在少年纯白的衬衣背后。
好似画中的世界，美得不真实。
那天年思华没记住多少种花多少种树，他只记得伊乔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和不知是快乐还是奔跑而不停悸动的心。
回去的路上，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地聊起在生态园里的见闻，还有路边好吃的章鱼烧和烤冷面。坐在最后一排的生活委员于小泉拿着点名簿，笔尖指着每一个座位上冒出的毛茸茸的头，确认全员都在车上，然后拿着刚买的醋猪蹄分给大家。年思华打开相机，一遍遍地翻看今天拍的照片，拉着伊乔问一些无意中拍下来的小野花，想缓解自己晕车的焦虑。
坐在前排的班主任转过身拿着手机不停地拍学生们在车里的快活气氛。
前面不知道是哪个班的车突然紧急刹车，紧随其后的三班也猝不及防地刹车。车里十来个同学被吓得尖叫，班主任的手机一个没拿稳，差点砸到后面一排的学生。
“前面的车怎么了？”撞到额头的池钏大声喊道，他扶着肿起来的额头一脸不满。
“四班的车，很有四班的风格嘛。”丘尚轲记性一向很好，他不知什么时候记下了所有班级所坐的车牌号。
陈万彤不紧不慢地把药油递给池钏。
女生圈里，大家都在叹息岑雨诗不小心被勾破的、新买的Gucci裤袜，还有一个小姐妹摔碎的上千元的防蓝光眼镜片。
几个成绩好的同学还在讨论数学题，卷子在刹车的时候落了一地。
车子里乱成一团，吵吵闹闹。司机道着歉，缓缓开动车辆。
没人注意到右边中间脸红到发烫的两个人。
原本年思华正凑近在伊乔肩膀旁给他看照片。刚一个急刹车，没控制好平衡，年思华整个人跌进伊乔怀里。幸好伊乔反应快，一手及时抓住年思华上臂，才没让他整个人摔趴在自己身上。
但另外一只手，和年思华的手紧紧相握。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砸在伊乔大腿上，疼得他一个激灵，呼出一口冷气。
清新的气息伴着暖阳，包裹年思华全身。
握住的双手渗出紧张的汗珠。
“你没事吧。”伊乔红着脸，详装镇定地问道。
年思华赶紧起身，滚烫的面颊没敢抬起来：“我没事。倒是你，刚才相机砸到你了，很疼吧？”
“不是很疼，你的相机也不重。”伊乔拍拍裤腿，尝试抚平折皱。
年思华心跳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掉进男生的怀里也会这么紧张。转过头看向窗外，却发现窗玻璃映着伊乔正襟危坐的模样。
快到学校的时候，妈妈打电话给年思华，说今天公司有些忙，保姆阿姨有事回老家，家里冰箱放着做好的饭，让他回去自己热。
“你家没人？”伊乔问他。
年思华点头：“嗯，爸妈今晚不在家吃饭，可能是今天春游的事情吧。不过家里有给我备了晚饭。”
“来我家吃饭吗？”伊乔没理会年思华后半句话，直接邀请他到自己家吃饭。
“你家应该安排好晚饭了吧，我就不打扰了。”年思华连连摆手。今天已经很奇怪了，还去伊乔家，他担心自己会想多。
伊乔盯着他的眼：“你也来过我家了，我一般都是一个人在家吃饭。厨房阿姨总是会煮多，我吃不完，你帮我吃。”
拗不过伊乔，年思华只得答应，坐上了他家的车。
饭后，两人来到伊乔的房间，伊乔让年思华把照片传给他，两人打开电脑，把照片一张一张传到文件夹里。
在一连串风景照里，伊乔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年思华忘了自己下午还拍了一张这个，那是伊乔的四分三侧面，他正转过头看向年思华的镜头，笑眼弯弯，一缕阳光打在他的左手上，左手指间攥着一朵白色的格桑花。
“这张照片不错，我收了。”伊乔端详了一会儿，躲过年思华急着要删除的手，一把抢过鼠标把照片拉进了文件夹。
年思华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处理照片。
两人紧挨着，扶在凳子边缘的手时不时触到对方，每次一碰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却又在不觉间莫名其妙地碰到一起。
年思华想起第一次碰到伊乔的手指，是第一次月考的物理卷子被到处扔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他的耳机线。
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以为那次事情之后，不会和伊乔再有任何牵连，现在却坐在人家家里传照片。
正回忆得出神。年思华没注意到伊乔的小指一点一点靠近他的手，轻轻地触碰，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小指。
等年思华回过神来，自己的小指已经被牢牢地扣住了。他欲慌忙扯开，没想到越扯越牢。伊乔甚至坏心眼地直接扣住他整只手。
“伊乔，你……”年思华睁大眼睛看着十指相扣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前看到这样相交的手，是在爱情偶像剧里，男女主角互表心意后幸福地牵手。
伊乔沉默着没松手，他的心要跳出来了。
两人鼓起勇气看向对方。年思华没拒绝伊乔的动作。
难道自己对伊乔，也是这种喜欢吗？
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没想过同性之间这样的感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之前闻到伊乔身上的气息会觉得安心，稍稍靠近伊乔的时候会莫名紧张。
但这样就是跨越了友情之上的感情吗？他找不到答案，但答案似乎很明确地摆在面前。仿佛只是自己在一味逃避。
伊乔伸出另一只手，覆在年思华握着鼠标的手背上。他轻凑近他，像是在观察年思华的反应。
“思华，我……”他终于开口，凑到年思华耳边，用气音告诉他，“我喜欢你。”
轮到年思华没说话，他没拒绝——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伊乔的感情，但他并不想失去伊乔这唯一的朋友。
可能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情困扰过自己，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就是名为“爱”的“喜欢”吧。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松开鼠标，张开手指弯向伊乔的手掌，紧紧相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