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29、洞府奇观

　　柳晓儿在柳叶山庄生活了十六年，她怎么就不知道后山里有个这么大的洞呢？
　　她的确想不通，在一片柳树成荫、花草遍地的景观园林里，在一个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任何裂缝的微斜山坡上，会突然裂开一个豁口，把她吞没。
　　她当初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头巨大的怪物，被它吞入肚了呢。
　　直到她落地的那一瞬，周围次递亮起了花灯，她才看清，原来，自己落入了洞中。再抬头看时，上面哪有什么缺口？洞的整个穹顶，像一个完整的玉盘，上面还缀满星星。但她清醒地知道，那不是星空，那是洞顶。
　　洞内有石凳、石床、石桌、石房子，它们错落分布在花草丛中。那些花草由于缺少日光的照射，显得阴恻恻、萎顿顿的，但一闻到人的气息，则一下都明亮起来、精神起来。柳晓儿分明感到，那些植物都具有攻击性。它们是不是会吃人？柳晓儿四处走动了一下，发现这个洞比她想象的要大许多，里面什么都有，柳叶山庄有的，这里都有。她感觉，这里简直就是柳叶山庄的复制。忽然又觉得，柳叶山庄是按照这个洞复制的。
　　柳叶山庄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洞府呢？
　　她坐在石凳上想道。
　　她大叫一声，灯忽然全灭了。她不由大骇，又连续叫了好几声，不仅灯灭了，连穹顶上的星光也熄灭了。
　　趁着黑暗，她想搜寻一丝属于白天的光亮。只要有光，就一定有缝隙，有缝隙就有出口。
　　然而，那洞像口完美无缺的黑锅，一个沙眼都找不到。
　　柳晓儿已经觉出了事情的蹊跷，知道与自己回来查看厨房有很大的关系。她居然发现，自家厨房里全都挂满了生肉，而灶膛里没有火星，餐柜里也没有任何熟食。或许正如小七他们所说的，柳叶山庄自上至下都开始吃生肉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岂不是与泠郎君一样了么？
　　她想起了绿湾，她虽然异化成了一只狗，但她仍然吃熟食，还有小一、小二、小三、小四他们，虽然原形为狗，可吃的还都是熟食。
　　除非自家人都异化成了猛兽。
　　如此想来，她不由脊背发麻。
　　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爹爹没来救自己？
　　不这，对于生死看得不是那么重的她来说，此时也并没有那么害怕。
　　她只是觉得寂静得瘆人、黑暗得瘆人。
　　索性，她唱起了戏，她在这漆黑的、神秘莫测的洞里，唱起了《武神救世》。
　　她一开嗓，就把自己听呆了。多好的声音效果啊！这哪是平日舞台上所能比的啊！
　　高山耸云，云出岫穴；山端涌泉，泉出秀林；大海扬波，风卷浪涛。
　　锦上添花，仍嫌不够富丽堂皇；百鸟来朝，更觉几分曲高和寡。
　　黑暗在歌声里退去，灯依次点燃，似有神助；洞内匍匐的什物，慢慢站立，循声而起。
　　唱第一遍时，有花朵举头张望；唱第二遍时，石头开始木化：唱第三遍时，似有生灵窃窃私语；唱第四遍时，已有动物欢欣雀跃；唱第五遍时，满洞充满生机，仿若人间。
　　“姐姐，你唱得真好！”一只小玉猫从花丛中蹿出，为她捧来一杯清泉。
　　那杯子清雅别致，是用刚刚复绿的荷叶做的。柳晓儿听到有人对她说话，高兴极了。
　　她伸手接过那杯水，亲切地说了声“谢谢”。她扫视一遍洞内景象，发现竟与柳叶山庄别无二致，只是别有洞天。
　　她已经觉察到了天地的神奇，而且，这一切神奇的产生都与自己唱《武神救世》有关。
　　洞内转瞬的变化，已给了她佐证。歌声如此神奇，看来爹爹说的不假。只是，万物互转互化，有什么不好吗？爹爹为何如此担心呢？
　　人具有物性，物具有人性，大家共生共长、共转共融，有什么不好吗？
　　关键是，她把自己也唱成了一只玉猫。某天清晨梳妆时，她从磨得光滑无痕的铜镜中发现，自己的原形是一只玉猫。
　　她不觉得恐惧，只觉得有趣。
　　不过，如果自家人全异化成了泠郎君一般的猛兽，她有点不能接受。
　　毕竟，万物中，总有些东西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或许就是父亲所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