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道》东方桔雪

20、酒衣成痴

　　梅冰卿回到长岭洞府这几日，不是看书，就是练功，间或也会去花池侍弄一下花草。食物清减了些，人便也瘦了下来。他不由又开始怀念燕城里的美食，可一想起人间的一些不足之状，他又打消了去人间的念头。
　　此时，他正坐在花池的崖边上，远瞰着邈远天空中飘浮的云。那云仿佛成了他这洞府与人间的唯一隔断。有着这样的隔断，他感到更为孤单。
　　他向往人间烟火气。
　　他决心还是要下到凡尘中去，哪怕那里聒噪声搅扰不堪，他也下定了决心要去。
　　对于他来说，去易如反掌，回也易如反掌。他去画室里看了几幅人物画，觉着哪个画中的人物最合此时心境，他就准备按他的样貌去装扮。服饰他是不缺的，十多年前从岳城带来的衣服，足够他穿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洞府专门设有寒衣仓，为他和雁留君放置衣服。这些年，他的衣服都是雁留君拿进拿出、洗净晾干、收拾挂置，不仅如此，他还会为他依境择衣，所谓的“境”即指当天的天气、心境、活动情况等，所以，就算不出门，他也会很注意穿着打扮。
　　现在，雁留君不在身边，他面对着满仓的衣服，竟不知如何是好。
　　时光如云，飘忽不定，似来似去。
　　他摸索着那些衣服，竟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痕迹。衣服如新，人也依旧。拿着一件衣服，对镜比量，竟发现自己没有变老，衣服也没有变旧。长岭?府，可真是个养人之所。时光，仿佛把这里凝固。每天的日升日落、月生月逝，仿佛只是意念中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他所等待的那个人，几时才能到来。
　　他唏嘘着，突然之间就对穿什么衣服失去了研究的兴趣。
　　“公子，你今天适合穿那件米黄紫带的衣服。”
　　雁留君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他不由一惊。
　　“你回来了！”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回头。
　　半晌，后面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待他去寒衣仓里拿出衣服，自己穿上，走到前厅里来，也没见到雁留君。惊异间，他不由大声呼唤着雁留君的名字。
　　“我在这里！”
　　花池旁的一棵大树下，雁留君端着一壶酒在喝，米色的壶，紫色的带。梅冰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酒壶，哑然一笑，道：“雁留君，你坑我！”
　　雁留君淡然一笑，递过一壶酒给他。梅冰卿愣了一下，道：“我从没喝过此物。”
　　雁留君怅然一笑，道：“不喝也罢，怕你像迷恋人间美食一般，尝过便念念不忘！”
　　梅冰卿听他如此一说，倒有了喝酒的念头，于是在对方未留神时，迅速夺过他手里的酒，动作如电。待雁留君反应过来时，他已烂醉如泥。
　　醒来，已躺在燕城的一家客栈。
　　他披衣起身，第一眼见着的是对面墙上张挂着的一首诗：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
　　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
　　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
　　他渐渐走近，念着诗句，吟咏品咂，如此数遍，只觉得唇齿生香，百味皆生。
　　“这个青年小伙子，竟以钓鱼作为掩护，在光风秀丽的地方，等待心上人的到来。人间的等待原来竟如此美妙呵！”他轻叹着摇了摇头，似又联想起自己的愚痴来。那洞府的等待，哪有人间的等待有情味？
　　“’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也不知这人等到自己的情人了没有。”梅冰卿由满心羡慕，转为担忧叹息。
　　“你这人竟替诗中人担起忧来，绝对是愚痴一个啊！”
　　轻盈的声音自进门处传来，煞是动听。
　　梅冰卿不由侧身而望，见一绿衣红袖姑娘端着一盆水自外面进来，也正看着他，眉目之间尽是人间风情。

作者有话说

　　温馨私语：来者何人？所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