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向我奔来》排骨粽

5、第 5 章

　　*

　　今天下午，在陵园关闭之前，江尔买了一束新鲜的花放在了简宝华的墓碑前。傍晚的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头发，他整个人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忧伤中。

　　到底什么原因，才会让简嘉改了姓氏，才会让简宝华在盛年之时去世？

　　从陵园回家后，江尔一直回忆着路上的一切，理解了简嘉提起高考的那些不自然的表情。他坐在沙发上，懊恼地抱住头。

　　或许在他出国之后，简嘉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本来乐观的她，连气质都娴静甚至微微带着抑郁。

　　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当面问清楚当年她到底受到了什么伤害。但见她并没有记起他的任何迹象，他现在就是陌生人，做什么都会唐突。

　　他在沙发上叹着气，手机发出了叮咚响声，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简嘉发来的，一条相当莫名其妙的信息：江先生，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刮腿毛？

　　因为太过荒唐，江尔无奈地笑了一声，他退出对话框看了一下，的确是简嘉的微信，他飞快地输入：你怎么了？

　　在即将发送信息前，他的手顿住。

　　从他今天和她短暂的接触看来，她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冲动天真，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她不会向他发这样的信息。

　　所以，他快速地退格，简单地回了一个“好”字，按下发送键。

　　*

　　简嘉看着屏幕上简简单单的“好”，一下子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么。

　　在她预想的剧本里，江尔应该发一个问号，然后回绝。这样她就能和观众糊弄过去了。现在算什么？

　　弹幕上刷屏更厉害了——
　　[烟花][烟花][烟花]恭喜疯佳脱单！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征集孩子的名字了[彩带][彩带][彩带]
　　[囍][囍][囍][囍][囍][囍][囍][囍][囍][囍][囍][囍]
　　说不定J先生只是刮腿毛爱好者！我还有机会！
　　佳人是不是害羞了？
　　……

　　简嘉愣了不知道多久，她拿起手机快速回复：等下我给您打电话。

　　对话框上很快又有了回复，还是简短的一个字：好。

　　简嘉红着脸将投屏关闭，她看直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可以结尾了，胡乱回答了一些问题，正要下播。

　　打赏榜上的新粉丝问：明天还直播追初恋吗？

　　简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经纪人燕姐发来了消息：做明天的预告，初恋。

　　简嘉对着摄像头笑着点头，“当然，我说到做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等着我男神上我家的户口吧！”

　　下播之后，简嘉躲在卫生间里，额头贴着墙面壁。

　　她果然不适合当红人，要是别的同事遇到这样的天将流量，早就开始计划明天要做的内容了。

　　她的直播生涯并不长久，也从来没做过超过玩笑之外弄虚作假的事情，像今天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

　　其实装疯卖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已经进入这个行业了，什么傻没装过呢？但将羞耻心切开，里面还藏着对江尔的愧疚。

　　简嘉看着联系列表里江尔的名字，她硬着头皮按下了拨打键。

　　一个嘟声后，电话接通。

　　“喂，简小姐。”

　　即使隔着电话，江尔的声音还是很温柔。简嘉原来的紧张淡去，说：“江总，我要和您道歉。”

　　江尔柔声问：“怎么了？”

　　简嘉说：“其实……我刚才在做直播，有一个恶作剧，是向列表里第一个联系人发信息。”

　　“直播？”江尔发出疑问，“所以，刚才是直播的内容？”

　　简嘉马上强调：“可是你的头像和ID都有打码。”

　　江尔轻笑，“我不是在意这个，我以为简小姐只做编辑，没想到还要做副业。”

　　“其实……”简嘉抠着墙砖回答，“直播才是我的主业。明天陆唯，也就是HT杂志负责您这个专访的编辑，和你们联系之后，就清楚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简嘉认真地听，好像听到了江尔略微急促沉浮的呼吸声。她小心地问：“江总，您不会怪我吧？”

　　怪她没关系，不要耽误陆唯的工作就行了。

　　“所以，简小姐常住这个城市？”

　　几乎是答非所问。简嘉诚恳地回答：“是，我一直住在X市，今天的采访是特殊情况，但您放心，这项工作不会有任何耽误……”

　　“我不怪你。”江尔打断了她胡乱的解释，“采访没关系，后面会有商务部的人跟进。”

　　简嘉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止都有些过于傻气，她挠挠头，“还是打扰了您，抱歉。”

　　“你不是明天要约我吗？”

　　“啊？”突然的话题让简嘉措手不及，“刮腿毛？不是，我……”

　　“都好。”江尔似乎并不介意，“明天我车子限号。”

　　“那我过去找你？”简嘉想了想，当面和他道歉也好。她背过身，靠在墙上，隐约觉察着自己的那点私心——她也想再见江尔一面。

　　如果硬要找借口，那就当为明天直播凑素材吧。

　　“不。”江尔说，“我的意思是，你定个位置，到时候我打车过去。”

　　“那……”简嘉在这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她问，“江总想干什么？吃饭？”

　　江尔笑了一下，“都可以，你来定，就当是给我惊喜。”

　　好像真的约他去做任何奇怪的事情，他都不会反对一样。简嘉甚至有冲动，如果问其他问题，他是不是也是“都可以”三个字呢？

　　“那我等会儿想好之后发给你？”

　　“嗯。”

　　简嘉挂了电话，微笑着趴在墙上，她脚步轻快地打开卫生间的门，差点被趴在门边的陆唯吓了一跳。

　　“你干嘛……”简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陆唯眯着眼睛，说：“你有情况！刚才和谁打电话了？”

　　简嘉将手机给她看，“刚才直播时恶作剧，给江总发信息了。喏，刚给他道歉完。”她说完，走向开放式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了牛奶。

　　陆唯跟着过去，“不对，你刚才在里头的声音是……荡漾的，荡漾，懂吗？”

　　“我不懂。”简嘉侧身躲过陆唯探究的眼神。

　　简嘉拿着牛奶杯到沙发坐下，陆唯继续盘腿坐在地毯上。简嘉看她文档里已经满满都是文字，不禁佩服：“果然是专业的，这么快就把问题整理出来了。”

　　陆唯将文档界面挪开，露出了一个软件，抬头笑道：“语音转文字，感谢江尔普通话标准，让我少费了许多功夫。”

　　“感谢新时代，感谢新科技。”简嘉说这句话是真心的，如果不是这个时代，她现在也没办法当网红。

　　陆唯一边打字，一边说：“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太完美，江总的成功太一帆风顺，而且对自己的初恋形容太多了。”

　　“我觉得挺好啊。”简嘉不想承认，她被江尔的说辞小小感动过。

　　陆唯叹气，“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做这个专栏的小小心机，就是让读者有代入感，让年轻的企业家和普通读者的距离缩短，让读者产生我也可以的错觉。比如如果江总直接回答他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只需要一点留白加一点文字游戏，就会让女读者产生那就是我的期待感。”

　　简嘉摇摇头，“流量为王，无情的写稿机器啊。”她反正做不到陆唯这么冷静地分析。

　　“你们那一行不也一样？你这张脸这个身材要是狠下心炒作，早就火了。”

　　简嘉听着她的话，想起了今天赵英然那些话。的确，她这个行业有很多人为了红不择手段，也有像她这种老老实实做专题带广告的人。

　　“有炒作的人，就有不会炒作的人，那不适合我。”简嘉说，“再说，我妈应该不喜欢看到我为了钱迷失自我的样子。”

　　陆唯笑着看她，“坚持自我，所以我才喜欢和你做朋友。”
　　简嘉摸了摸她的下巴，“我也喜欢你。”
　　“那我们一起过吧。”
　　“滚！”

　　临睡前，简嘉终于想好要带江尔干什么，她发了地址和时间，江尔很快回了过来：那明天见。

　　明天见啊。简嘉有点不真实感，怎么真就和江尔约上了，那到时候聊什么好？

　　她将私人手机放下，拿起了工作机，看见燕姐已经发来了一堆分析报告。

　　“你今晚的弹幕和热搜的词云已经出来了，第一关键词是素颜，第二关键词是初恋。今天刚好有一个关于初恋的热搜，你不小心蹭到热点了。”

　　原来如此，简嘉恍然大悟，这算无心插柳吧？只是她做游戏和任务时太容易情绪上头，一不小心就过了，还好结果还算好。

　　“我看了一些微博上的截图，你今晚真的美得冒泡，在一众妖艳滤镜脸里太突出了。刚好很多人在缅怀高考和学生生涯，你清纯的形象正好契合了。”

　　然后是一堆截图和评论。简嘉看了一点，内容大同小异，她将消息下滑到燕姐最后两条信息——

　　“明天菱达的公子要请你吃饭，好像可以顺便谈谈投资，你明天没什么事情吧？”

　　隔了几分钟后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一个地址。

　　简嘉点开一看，和她约江尔的是同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