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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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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组合官博发公告,说李莫因为脚踝受伤,不参加周年庆的一切舞蹈活动了,希望大家谅解。
底下评论山呼海啸很激愤,纷纷表示重点是这个吗,你知道我们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中间夹杂个别人问候我病情表示担忧,个别人(还是我粉丝)幸灾乐祸表示该,靠近男人就会变得不幸,另外个别人声讨我是不是太恶毒了,不敢相信嘉浩就是在我这种恶毒女人身边长大的。
无论世界如何纷繁复杂,真的有人会在意我不能参与舞蹈活动了,那就是我本人。
我对演唱会舞台效果要求高,非常挑剔,这次除了组合的舞蹈,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独舞。那是一首岛屿风情的歌,我准备的服装是贴身的亮闪闪的黑色裙子,上下一套,有亮片和流苏,跳起来清脆美艳,再戴上黑色的羽毛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很猫女,是我筹备已久的节目。
这下全完了,肿着脚踝上去单脚试跳了一下,助理表示沉默,我能想得来,看完别说性感了,怕是让人很想让座。
我长长地叹气,一瘸一拐坐在桌前看他俩排练。
组合的经纪人姐姐坐到我旁边,说:“你们三个还挺配,可能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都一个德行。”
她的语气意思是我们都一个狗德行,我大为惊悚:“哪有,你不要乱说,我跟他俩能一样?”
她笑得温温柔柔:“外面天都快塌了,你们还在这里装没事人,不是一模一样?”
我眼神飘忽乱看,答不上来,再争辩只是丢人。
确实,我们在工作上行动力非常强,但内部矛盾上都很爱逃避,甚至为了逃避会选择去工作,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滚雪球积怨积成这样。
对于我们三个的乱账,各方人士都有不同的侧重点。
当事人我、程舟、陈嘉浩最在意的是感情方面。我们不在乎对方能带来什么利益或者破坏,只想搞清楚爱与恨。程舟说得对,我们毕生渴望的答案,只有对方能给出来。
而团队方面,组合的团队希望我们三个一直续约下去,互惠共赢,不管我们决裂还是和好,只要有热度,一直是一个团队,就可以了。
但我们三个的个人团队不这么想,三足鼎立的平衡局面来之不易,谁都不想看到两个人合盟自己落单。加上我们多年针锋相对,工作人员也互看不爽,私心都希望这事能黄,我和谁都不要谈恋爱。
粉丝方面就更复杂,许多粉丝是从小陪着我们长大的,没有他们我早就崩溃退圈了,所以我不可能完全忽视他们的感受。
综合下来,牵一发动全身,蝴蝶在长沙扇翅膀北京就会下大暴雨,我现在坐着说一句话,就会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那我最好还是闭嘴,我是伤员,专心养伤,思考多了头会痛。
吃饭的时候,午饭特地炖了猪蹄,让我补充营养。三个人做了四个菜,陈嘉浩帮我盛好饭,把碗端过来,我破天荒说声谢谢,礼貌客气,他坐下掰筷子,袖子挽在半臂,看我一眼,也不说不用谢,说:“嗯。”
我穿了白色的大T恤和短裤,坐在椅子上,刚要吃,程舟靠过来,拿张餐巾仔细别到我胸前,动作很细致。我举着筷子愣在半空,等他动作结束,才犹犹豫豫朝麻婆豆腐伸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陈嘉浩在旁边问:“你怎么不跟他说谢谢。”
如果他说喜欢我是真心的,程舟说喜欢我也是真心的,那么这种行为是不是可以叫争风吃醋。我顿时精神抖擞,把空着的汤碗送到他手上,发出一个闪亮的笑容:“那多给你一个让我道谢的机会,再帮我盛碗汤,多盛点哦,我爱喝汤。”
我拍拍他的手背,眨眨眼睛假装真诚:“快去吧。”
他哼了一声,真的接过碗去盛汤,敲我脑袋说多吃点猪蹄补补你的猪蹄吧。
我觉得还是我占上风,愉快的心情难以掩饰,再去夹我爱吃的甜虾荷兰豆,刚吃进嘴里,就感到程舟的视线难以忽视。
我面向他:“怎么了?”
他刚才一直不动声色地看我吃,又看了我几秒钟,才说:“我们现在还是正在追求的状态,如果你答应了嘉浩,也要告诉我。”
“我没有答应!”荷兰豆顿时不香了。
“那你可以考虑一下答应我,就像你说的,这是最痛快的报复他的办法。”他仿佛真的在好心建议。
“你想得美。”我用健康的那只脚点在地面,转过来面对他,“你们两个就是黄袍怪和金毛犼的区别,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讲道义?我就不,你俩不高兴,我就高兴。”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圣僧好人,白骨娘娘做的恶不比他俩少。
他说:“那天我就知道,一旦牵扯到嘉浩,这事就成不了。”
“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为了他才不答应你。”
“那不然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啊,我公正、平等、不偏不倚地讨厌你们两个。你们好奇怪,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我讨厌你们吗?”
蹄花汤放到我面前,陈嘉浩落座。
我喝了一大口,迫不及待咽下去,用勺子敲敲瓷碗,装模作样说:“声明,我可不是吊着你俩,我明明白白当面说清楚了,这是你俩应得的。如有不满,向十四岁的我忏悔去吧!”
以往我们对骂,次数实在太多,最后摄像机没法避嫌,形成习惯,这一段也没有逃过,放在周年合辑里发布。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一些劣迹艺人的粉丝,他们会在经历痛苦之后,变成一种扭曲的形象,开始讲你听不懂的歪理。据我观察,我粉丝就处于这个被我逼疯的阶段。
还没有脱粉的人升华了,他们现在的观点是:虽然李莫不是个东西,但她把队友折磨得好惨,我不爱李莫了也依然恨队友,所以好爽哦。
免去舞蹈活动之后,我的彩排压力小了很多,每天行动不便也坚持来看他们两个受难,由助理扶着单脚蹦蹦跳跳,指点一番之后心满意足回去喝我的汤。
只是脚踝肿得厉害,晚上睡觉要小心调整姿势,白天上药之后助理帮我按摩,非常无情,我越叫痛她按得越残暴,一脸正直说痛就对了说明按对地方了。
导致我看见她就躲,她追她逃她插翅难飞,助理重庆人,我好怕她把我逮住就跟豌豆尖似的把我下锅了。
倒计时三天的时候,我午觉起来躲她,赖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坐这头陈嘉浩坐那头,互不干扰。
助理好不容易找到我,把药朝桌子一摔,开始数落我不听话不懂事这么大的人了不体谅他人不照顾自己。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哼唧着表示少上一次药也不会怎么样,或者换个人给我上,别把我人疼没了。
来回拉锯中,陈嘉浩忽然出声:“我给你上吧。”
我和助理齐刷刷看过去。
“我以前也扭过脚。”他放下手里的画报说,“你还说我活该,没忘吧。”
我很想让他好好说话别翻旧账。
我推着助理说:“听见没,有专业人士在,陈嘉浩舅舅是骨科医生,你快去忙吧别管了,我下午想喝猪骨莲藕汤你跟厨房说一声,爱你哟!”
她在我连声的催促下,对着空气握拳,不情不愿走了。
陈嘉浩把药瓶拿在手里,目光移到我脚上。我瑟缩一下:“你不是真的要给我上药吧?”
“那不然呢?你想不想好了,就剩三天。”他摇了摇喷剂,正直到有些不近人情。
我不想在他面前矫情,只好倚着沙发,把腿伸过去,刚刚好够到他,没有发生短一截的尴尬局面——我跟小时候相比长高了很多。我脚上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他很轻松握在手中,对着脚背黑白分明的印子笑出来说:“你少穿几次凉鞋吧。”
我用健康的那只脚探过去踢他腰。
药水喷上去冰凉又滑,他一下手,我就忍不住想叫痛,无声尖叫,硬生生咽下去。
侧面还有紫色的淤青,衬得脚愈发弱小可怜,我侧靠在沙发里,无言地用头撞几下软绵绵的背靠,含泪把手机横过来,问程舟要不要打两把手游帮我转移注意力。
话音刚落脚上就一阵钻心的痛,疼得我脚趾蜷曲,全身一个激灵卸力,没忍住痛呼出声:“你——”
他若无其事说:“疼就对了。”
我疼得飙泪花,而且很羞耻,气鼓鼓瞄他,他一手握着我的脚踝,一手按揉,我飘忽乱想,《低俗小说》里因为Mia和小弟做足底按摩,□□老大就把小弟丢下楼了,虽然Mia说他们没有足底按摩。
思维一旦飘起来就像云雾般不讲道理,掠过陈嘉浩左耳时,看到他耳下完好如初,看不出一点痕迹,我多看一眼,不受控制地出神。
初中毕业那年我十五岁,正是组合爆红的时候,他俩都比我大,早一年毕业,很喜欢用阅历来欺压我,我的不服气最终都化为对长大的渴望。
那一年非常特别,我们同时度过躁动的生长期和极速的事业上升期,身处风暴中心,矛盾愈演愈烈,勉强维持摇摇欲坠的和平。当时我们都曾有过天真的挽回这一切的想法,用肉身去阻止火车坠崖。那是我们最后一年住在空中楼阁,此后彻底决裂,断绝了和好的可能。
因为他俩都先我一步考上名校,我压力非常大,既不愿意停下活动闭关,又不愿意放弃学业,只能抓住一切间隙背书做题,时间表写得密密麻麻,疲惫至极,抱着书倚在车窗上十分钟就能睡一觉。
有一天晚上,我歪倒在酒店客厅,苦苦计算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失败得神智朦胧,好伤心,一只脚翘在桌上,裙摆滑到大腿,我在腿上弹钢琴,按了一段《友谊地久天长》,那是我们学校的下课铃声。
但我还不能睡,强撑着睁开眼睛,细细的笔尖在腿上滑动,重写一遍公式,重新检查每一个数字……忽然有人叫我:“李莫?你在干什么。”
我抬眼,陈嘉浩端着他的水杯,惊讶地看我。我大腿不知不觉间写满了解题过程,画得飘飘忽忽,像上课时打盹记的鬼画符笔记。
他走过来抓着腿弯把我的腿放下去,裙子盖好,他应该感谢我当时困到没力气,不然我肯定要说滚。他好心嘱咐我:“别写了,快睡吧,明天还要赶飞机,一道题能有什么作用。”
我抱着试卷,有气无力地点头。
他俯下身想拉我起来,靠过来从我怀里拿走书和笔。我歪过头,在他耳边非常轻地说:“考完我想打耳洞。”
“打啊。”
“疼。”
“……那别打了。”
“我想打。”
“大小姐——”
后半句“你到底要怎么样”,因为说过太多次,他已经懒得说,每次都省略掉,只说一半我也明白。
成绩出来之后,我跟陈嘉浩上了同一所高中。
那年我们得到时长三天半的暑假,说好参加完活动一起去海边。行程原因,程舟先到达海滩,拍了一张礁石发在群里。我说稍等,我们就来。
我和陈嘉浩困在海滨城市的市集中,艰难穿梭,不想失散但又不愿意触碰对方,最后意思意思,勉为其难拽一拽对方袖子。
经过亮光闪闪的宝石摊位时,他念着招牌,把我扯回来:“买耳环免费打耳洞,怎么样。”
我捂住耳朵:“不要在路边摊打好吗,起码也要去医院,会发炎的。”
我们两个在摊位前拉拉扯扯,摊主看累了,喊我们休战间隙看看耳环。
我偏爱夸张风格的长坠,设计独特颜色鲜艳的,和我的脸很般配,这家耳饰很多明亮绚丽,还有民族风情的,我还真被吸引。
陈嘉浩平时表现得像个扫兴直男,那天一眼相中一对蓝紫色的蝴蝶翅膀,仿佛精灵耳朵,狭长的蝶翼上镶嵌几颗细碎钻石,一只99块,一对199块,好像哪里不对,但海风太喧嚣,我们都没注意。
这双小蝴蝶太迷人,他拿在我耳廓比划,摊主殷勤捧上镜子,我望了一眼,几乎立马倒戈。
陈嘉浩催促我:“怎么样?”
我说:“你陪我打我就打。”
“关我什么事啊?是你想打的。”
僵持几秒钟,程舟给我打电话,问我们到哪里了,我说就来就来,马上马上,堵车堵车。挂掉电话忍痛割爱,说不好意思啊,我赶时间,我们朋友还在等。
这时陈嘉浩又想通了,挡住我说:“打就打,我打一个。”
他打一个,我打了一对,打完穿上耳针,哭哭啼啼说我肯定出血了,他说没有的事,干干净净。最后一口气买了六七对耳环,他付的钱,摊主欢欢喜喜包装起来,递到我手里。
这下真的不能再耽误,我打开手机看程舟有没有再打电话,却看到陈嘉浩在群里发了张照片,我背对镜头,他的左耳入镜,向程舟贴心解释,说我们两个打耳洞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虚,给程舟打过去,他接起来问:“怎么突然打耳洞。”
我说:“想了挺久了,今天正好遇见。”
他那边特别吵,除了海潮,好像还有人在放烟花,什么人在欢呼尖叫,他说了两句我没听清,反问:“你说什么?”
他说:“这边有人在求婚,很吵。你现在过来吗?”
我说:“当然过来啊。”
陈嘉浩贴过来很大声插嘴:“刚打完耳洞不能碰水,我们不下水了。”
程舟那边又爆发喧闹,停了停,我听到他说:“那算了,我回去睡觉。”
等我们到海边,他真的走了,有一对新人刚求婚成功,见人就发喜糖,我和陈嘉浩猝不及防被塞了两把。海风吹得我耳朵生疼,绵延的白色浪花泡沫堆叠,缓慢推过来。太潮湿了,我们两个离海浪还有很远的距离,就打道回府。
过了两个星期,在公司录制我们给粉丝看的小节目,我特意展示新耳洞和新耳环,而陈嘉浩因为不积极戴耳针,那个小小的耳孔已经要愈合。
他大言不惭说打耳洞的时候当场送了我一对钻石耳环,我阴阳怪气说哇哦好大方,199块呢,都够我请你们吃1/3海底捞啦!
说完我假装不经意扫一眼程舟,他低着头整理卡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说毫无知觉那是不可能的,我隐约知道自己惹到了他,一种暧昧又悲哀的气氛笼罩在我们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