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番外 梦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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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与书生之梦中人
夜深人静，有敲门声。
书生尚未安歇，依着往常喜好，懒懒地斜靠在躺椅里。
听见敲门声，书生起初并没理会。
知趣的听不见应答，自然知难而退，至于有那不请自来登堂入室的，开不开门都是一个道理。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好做个乐陶陶闲人，不该被人叨扰才是。
偏就有人惯于破坏气氛，非在这难得的清静时分，来扣响院门。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极有耐心的敲着，本不在意的书生，也不禁有了些不耐。
书生手中轻摇的华扇停住，金眸波光不定。
不若道一声来者何人，却怕这来者，不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敲门声持续着，书生默然不应。
倒是门外的人先沉不住气，一声喟叹。
这声叹息落入书生耳里，似在耳畔打了个惊雷，陡然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悠然摇着华扇，面上已多了分笑意，道：“进来罢。”
院中小径另一端，便出现了道白色身影。
道士背着剑，一手挽着拂尘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影飘渺如仙。
一步步走过来，离书生一丈之处，却又停下了。
书生也不动，依然靠在躺椅里，眼波流转，笑道：“剑子大仙光临寒舍，真令吾蓬荜生辉。”
道士听见他揶揄，也不介意，站在那里看着他，神态平和。
书生故意叹口气道：“若吾所料不差，汝又是来宁死道友不死贫道那套，趟浑水这种好事，龙宿敬谢不敏。”
道士雪睫颤了颤，还是不说话，手臂间的拂尘映在冰凉月色下，微微透明似不真实。
书生顿觉不对劲。
如果是平日的道士，此刻已该和他打起机锋。
这般安静，倒有些不像他。
再看向道士时，书生的目光便带了些审视。也不怪他警觉，安分沉静的道士，通常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目光从道士刚直的面庞上扫过，后者全然不受影响。
不对劲。
书生收回目光，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向着道士走近，眼看着就要走到他面前，道士却急速向后退了几步，又是隔了一丈远。
书生顿住脚步，停了停又向他走过去。
有进有退，始终隔了那一丈远的距离。
书生盯着道士看了会儿，观其外表白衣如雪，清圣不凡，又有谁知这人满腹墨水教人防不胜防。可知外表，是绝然靠不住的。
道士站在一丈之外，稳稳地望过来，瞳深如墨。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书生待要开口，却突然发觉，让他觉得不对的原因是什么。
人道三分魂七分魄，魂善而魄恶，魂智而魄愚。眼前这向来机智的老道，却似失了魂般僵硬。
这一番转念，便猜出了大概。
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山野精魅变幻无端，终究还是有缺憾。
书生转过身去，回到躺椅上，安安闲闲地扫了还立在那里的道士一眼，淡淡道：“散了吧，汝不是他。”
那道士抬起头看他一眼，竟然露出个奇诡莫测的笑容。
这笑容放在那张脸上，怎么看怎么不搭。
书生闭上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不是真人，真人要是在面前这么笑一下，八成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可不防。
幸好不是本人，若是本人在这里……
才好。
再睁开眼时，满园花木寂然而立，空无人影。那月下敲门的白衣道士，彻彻底底失了踪迹。
闲适卧在躺椅里的书生，唇边笑意仍在，却多了几分怅然。
犹恐相逢是梦中，古人诚不欺吾。
四个月后。
花光人会，月色潋滟。
远游的道士终于想起似乎曾答应过书生，中秋之夜要一同赏月。好在记性不坏，便如期赶回。
中秋玩月，当与知己好友同醉。不然怎对得起行云会事不飞来，长空一片琉璃浅这般好景。
道士手中轻握酒盏，倏尔瞥见书生手里的书册名，不由道：“好友曾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何时又对这神怪之说起了兴趣？”
书生不答话，将书翻至一页，递给道士。
页眉处做了标记，清清楚楚的两个字，溯岚。
“自从交了汝这好友，怪力乱神之类已是习以为常。不过，”书生转而道，“此物剑子汝可知道？”
道士听出他言语之下的暗示，只当不知，低头看着书卷上的记载，边看边道：“溯岚此物，无形无迹不可捉摸，常出没于夜深人静之时，专对付独自一身的人，好在不会害人，只变成那人心里最记挂的人的模样来戏弄一番。”
书生手中珠扇轻摇慢摆，不动声色道：“剑子大仙果然见识过人，只是龙宿有些好奇。”
道士合上书卷，面色不改，“好奇何事？”
书生看着他雪色睫羽下沉静的黑瞳，慢慢道：“吾是想，既然汝对此妖如此了解，莫非是曾经见过？”
这言下之意，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溯岚本无形，若是化出形体，只会为人心中最挂念之人。
若是道者曾亲眼见过，他所见的，又是何人？
“溯岚凝聚形体不易，非常见之妖，剑子也是曾听别人提起，所以知道。”道士幽幽道，话中带有不得一见的惋惜之意。
书生以珠扇掩住唇边笑意，“汝说没见过，便是没见过。好友放心，龙宿不是好刨根问底的无趣之人。”
道士瞥他一眼，省下调侃力气。
四个月前。
空山夜朦胧，月从树间出。
露宿野外的道士，拿树枝戳着燃烧的篝火，飘摇不定的火光映得周遭光影交叠，不时传来枯枝草叶烧灼的哔啵声。
紫衣书生站在一丈之外，远远地望过来。
空有形而无神。
道士瞧见，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该说是意料之中，还是阴魂不散呢……”
夜月空明溯岚出，谁知魂梦与君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番外 梦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