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酶子

2、赶出家门，云中故里

　　那年天寒地冻，白雪纷飞，寒气交加。

　　苏独邪被苏氏的人赶了出来，说他是不祥的，留在华亭就是个祸害，这等理由就把他一个苏氏直系弟子赶出家门，多么可笑。

　　苏独邪被赶出来时七岁，虽是年幼，却并不懵懂，别人家七岁孩童正在父母膝下承欢打闹，而他得躲着其他同门弟子的欺压，说是苏氏的小公子，那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家奴。

　　终于在有一天他反抗时，失手打伤了一个内门小弟子，苏家主毫不怜惜的用家法惩治了他一顿，那一板子一板子的落下，落在他只有七岁的身上，嘴里还不停的骂着他：“贱种！不详之人！怎么苏氏会遇到你这种祸害！”

　　然后就这么在寒冬腊月把他赶出去了。甚至连身上的伤也没有给他医治，连件厚实点儿的衣服也没有给他，摆明了就是要让他冻死在外面。

　　他在流落之际，一位阿婆看他满身伤痕，可怜兮兮的，就把他带了回去，细心的养着。

　　阿婆一生无子无女，孤身一人，苏独邪有问过阿婆她的其他家人呢？但是阿婆就笑了笑，没有回答。过了两三个月，苏独邪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该离开这儿了，可他一个孤儿能去哪儿？阿婆见他面露难色，就对他道：“没地方去，就留在老婆子我这儿吧，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却也能遮个雨，挡个风。”

　　因着阿婆这话，苏独邪留了下来，和阿婆两个人相依为命，那时候的苏独邪甚至都觉得就这样也很好，跟阿婆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去接触那些个仙门百家的。日出而息，日落而作。跟阿婆种种地，栽栽花，做些小玩意儿上街去换取些银钱。每天虽说累了些，但是没有那些明争暗斗，没有那些污言秽语。

　　就这么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年。

　　那天苏独邪上街上卖小玩意儿，这段时间他做了好多，肯定能多卖点银钱，就能给阿婆买身新衣裳了，马上就年关了，阿婆照顾他那么久，得感谢一下，顺便过个好年。

　　苏独邪今天出门的时候，太阳真的好明媚，带着初雪的气息。阿婆怕他出门会冷着，还叫住他，从屋里又拿了一件衣服出来。

　　“阿邪啊！外头冷，多穿件衣裳，别冻着了！”阿婆的话还是那么温柔。

　　“嗯。我知道啦！阿婆你快进去。”苏独邪接过阿婆手里的衣裳套上，催促着阿婆回屋里。

　　刚开始出去卖这些玩意儿的时候，阿婆是想和他一起去的，怕他一个小孩子有啥事儿，但是苏独邪没同意。阿婆的腿脚不好，尤其是这开始入冬，天气变凉，都得拄着拐杖走路。

　　今天街上挺热闹的，人也比往常多了许多。苏独邪还很奇怪，往年年关也没见有这么多人，而且好多都是外地人，看服饰着装不是寻常家的子弟，也许是华亭出了什么事儿吧，不过……这些也跟他没关系了，他最重要的是阿婆。

　　今天的这些小玩意儿格外的好卖，还比平时多卖了一些银钱，这下好了，不仅能给阿婆置身新衣裳，买点糕点，还能余下一些。

　　苏独邪挑了一家衣裳店，选好衣服，上糕点店买了一些绿豆糕就准备回家了。

　　阿婆家在城外，有些远，苏独邪走回去得花些时辰。他像往常一样路过竹林，却见竹林那边没有了阿婆的身影，以前他出门回来，外婆总会等他，就搬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前面等着他回家，可是今天没有。

　　苏独邪心里蒙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拔腿就跑，越离得近，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是强烈。等他跑到屋外的时候，他愣住了，院子里有几具尸体，看那着装，是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外来修士。苏独邪并没有理会，他跌跌撞撞的冲开房门，然后就愣在了门口，手里的衣裳掉在了地上，包好的绿豆糕也撒了一地。

　　地上躺着一个佝偻着背的尸体，她的着装还是今早的那身，地上有一摊血，是从阿婆身下流出来的。苏独邪踉踉跄跄的走过去，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想把地上的人抱起来，可他瘦弱的身躯怎抱得起，更何况他那双手还颤抖不停，他第一次觉得这红色原来这么刺眼，“阿……阿……阿婆？”

　　“阿婆，你……你醒醒……阿邪回来了……”苏独邪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对了！阿婆，我给你置了身新衣裳，可好看了，你得试给阿邪看看。对了对了，还有，阿邪还去糕点铺子带了些绿豆糕，对，绿豆糕……你等着，阿邪给你拿来。”苏独邪整个人仿若傻了，“我的糕呢？掉哪儿去了？你等等，阿邪找找，肯定是不小心掉门口了，阿邪去拿回来。”说罢又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地上都是刚刚撒开的绿豆糕。

　　“果然掉门口了，得擦擦，都沾了灰了。”苏独邪自言自语的说着说着，“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阿婆还怕我冷着了来着，明明都还是好好的……明明都还是好好的……好好的……”

　　这周围的尸体都是修士，为何会有这么多修士聚在华亭？这周围也有战斗过留下的痕迹，难不成有什么尸鬼来到了这儿？按理来说死在这儿的修士也不至于连个尸鬼也解决不了，尸群？不可能！苏独邪虽有很多疑问，可眼下也没有人能为他解惑。

　　忍住伤心压下仇恨，苏独邪拿着一把不符合身高的铁锹在后院挖着。阿婆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后面的这个院子，因为院子里有阿邪栽的花草。把阿婆安葬好，苏独邪在墓碑前跪下扣了三个响头。他想要去找，找那杀害阿婆的东西，他要为阿婆报仇。

　　如今阿婆没了，他的归宿，他的家没了，他又是一个流浪的孩子了。

　　苏独邪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走着。他想向别人打听，可是谁会在意一个流浪孤儿？

　　也是在这流浪期间，他遇到了那个谪仙般的人，他没有嫌弃他，他给了他东西吃，给他穿了新衣服，还把他带到了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告诉他，他以后就是他的师父了，他不用流浪了。

　　他教他识文断字，教他法术，教他做人要光明磊落。告诉他，这里是江都白氏的地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云中故里。

　　这里的人没有再侮辱过他，侮辱过他的父母。这里每个人都谦逊有礼，这里是除了阿婆家，他最喜欢的地方 。

　　“阿邪！等下要去听课了。你别乱跑，不然白长老又要骂你了。”

　　“我才不要呢！白师叔讲课太枯燥了，伯懿，你能听的下去？”只见一个身着蓝白衣袍，发束银色冠的少年回头对着后面少年吐了吐舌头。少年样貌有些偏女生的柔，但却不会让人轻易的认为是个女生。随着他回头，发带末尾的银铃也响了几声。
　　他才不去呢！无聊又枯燥，不如去后面池子钓鱼。
　　名叫伯懿的是白氏的内门弟子，名白希文，字伯懿。与苏独邪的关系最是要好，平日苏独邪去掏鸟钓鱼都是他打的掩护。可是今日是白长老的课，他也不敢给他打掩护了呀！被逮到两人就完犊子了。

　　白长老是白墨初的师弟，为人刻板严谨，他在的课堂绝不允许学生有一个迟到或者不到。白长老名叫白岩廷，字东篱，号青乐神君。在仙门世家里是出了名的会教学生，各家族都想把自己家里的调皮孩儿送到这儿，让青乐神君教导一番，但是江都白氏不收别家的子弟，毕竟每个世家门派都有自己的行事做风，而他们白氏的做风不一定就适合他们。而且这白氏收弟子还有一个奇葩的规矩，样貌品行不端者永不收。

　　但是这江都白氏出去的弟子，哪个不赞美几句恭谦端正，温文尔雅。

　　“阿邪你不要再去动白长老的鱼了，白长老知道又得罚你！”白伯懿是真的为苏独邪担心啊！后面池子的鱼都没剩几条了，听说以前白长老可是养了几十条在池子里的，可宝贝的不得了。自从这苏独邪来了后，隔三差五的去捞一条，隔三差五的白长老就发一次火，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苏独邪在惩戒室里罚过。

　　“不要。那鱼还有呢！烤了贼好吃，想想流口水。”仿佛想起了那烤鱼的味儿，苏独邪还舔了舔嘴角。“伯懿，咱们一起去嘛！”

　　白伯懿看到苏独邪这幅模样叹了口气，都是个十五六的人，还天天的不着调，没救了，迟早得被罚板子。“我就不去了，我不还得给你打掩护吗？”

　　“那行吧！伯懿兄啊！在下的小命就交给你了，等会儿我给你留条鱼尾巴！”苏独邪摆了摆手就往后山跑去了。至于教学堂发生了啥，他才不管呢！反正他也不在，权当不知道。

　　一路上，苏独邪吹着小调，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阿邪，你这是去哪儿？”一声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独邪顿时身子僵了僵，这平和的声音，这清冷的语调，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来人是他的师父白墨初──白宇漠，江都白氏云中故里的千铉神君。
　　“没，没去哪儿……嘿嘿嘿，师父这是找我有什么事吗？”苏独邪打着哈哈，不是吧！他鱼还没逮着呢！这就让师父抓到了。

　　“我听说你又淘气了。青乐的鱼都让你快捞完了，前几天在我这儿谈论来着，让我得惩罚惩罚你，让你长点记性。”白宇漠轻笑着，看着面前的小徒弟。
　　这个徒弟有多皮，他不是不知道。刚来的云中故里没多久，就把这儿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可是架不住他撒起娇来呀！不然也不能这么些年还能安然无恙待在云中故里。青乐也就嘴上说说她，那里真的动过怒气，就算是罚他，也没罚重过。族里其他长辈哪个不是被他哄得乐呵呵的？那些个小辈就差没跟他去捅天了。

　　“哎呀！师父你不会罚你的乖徒弟的，对吗？”苏独邪一听，那还行？他可不想去惩戒室里了，里面都没有其他人，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关键是，一进入惩罚室，没满惩罚时间或者没完成惩罚任务，就出不了惩罚室的大门！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先祖设计的，夺笋呐！

　　“就你最乖，那你也别气你师叔了。”白宇漠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道。“走吧！跟我下山去一趟，办点事儿。”

　　“那师叔那里？”

　　“这时候知道怕啦？逃课的时候咋没怕呢？”白宇漠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已经给青乐说过了，他不会罚你。”

　　“嘿嘿！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苏独邪笑嘻嘻的跟着白宇漠往山下走。

　　云中故里是在一座高山上，这些云仿若就在身边，故取名：云中故里。

　　这山上风景也是一等一的绝。竹林、小溪、风铃花、灵蝶灵鸟，还有飘飘渺渺的雾气，这里怕就是人间所说的仙境了吧！

　　二人一同下山，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外门弟子，那些弟子看见白宇漠都弯腰拱手，称一句“千铉神君”。

　　到了山门口，俩人就御剑往山底飞去。云中故里禁止御剑飞行，这也不知道是哪位德才兼备的先祖设的规矩。苏独邪早就想吐槽了，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当真是无趣的紧，也不知道师父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反正这么些年，他可是难受的要死，看看那些弟子，一个个的就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些年唯一的快乐就是跟着师父下山猎尸鬼了吧！嗯，还有逗逗那些个女修。

　　“专心御剑，别想其他的。”一见苏独邪撇嘴，白宇漠就知道这徒弟又在心里吐槽云中故里的规矩。他这徒弟啥都好，就是爱跟这些规矩较劲儿，不让干的事儿，他非得去干一遍。罚了他一遍又一遍，他倒好，更来劲儿了。

　　“知道啦师父。话说咱们这次下山到底是什么事儿呀？”也不怪苏独邪好奇，毕竟很少会有事轮到让白宇漠下山处理，平日里都是些内门弟子带队几人就处理好了。

　　“嗯，我们这次去山下的平溪镇。”

　　“平溪镇？没听说平溪镇最近有出啥事儿啊！”苏独邪虽是个不着调的，但是正事上还是挺认真的。

　　这平溪镇就在云中故里的脚下，平日里也有一些外门弟子下山去巡逻，可都没听说有事儿啊！

　　“平溪镇外，出现了尸鬼群。”白于漠难得的面露严谨。

　　这尸鬼群出现，本身也不是小事儿，尤其是出现在这平溪镇，那就问题更大了。一个常年有仙家驻守的地方不比那些偏远的荒郊野外，平日里基本都不会让尸鬼出来祸害百姓的。

　　听到白于漠的话，苏独邪也认真思考了起来，显然他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