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小小爱情》史官

9、第 9 章

　　庄先生时间很多，我如是想。大概朝九晚五不用加班的人都是如此。不过面对庄先生每天带来的食物我有些受不了，我不想将全城的食物一一试验的，我没那种科学精神，也不打算做小白鼠。小白鼠的下场通常都不太好。我比较喜欢老死，不太想飞来横祸。
　　可是庄先生似乎闲着没事干，因而乐此不疲。我很想抗议，不过没胆。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嘲笑我——叫你小时候盲胆大，这下胆子没了吧。嗯，兴许还要张扬的笑两声。哥哥笑的时候有点像母鸡下蛋后咯咯的叫声，怎么说呢，带一点喜感吧。
　　哥哥气量狭小，因为小时候我曾经钻古墓顺手带出一个陶罐吓唬他是装骨灰用的，所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一刻不敢或忘（⊙﹏⊙b）。呵，又用错词了，不过哥哥不会知道，我可以偷着乐。
　　很久很久以前，偶尔戏弄哥哥就是我的职责。其实我没想戏弄他，可是他坚定的说就是这个词，我只好接受这个标签，并且时而给嫂嫂查阅——我是哥哥小时候事迹的笔记本也可以称作活字典。
　　嫂嫂热衷于知道哥哥小时候的糗事，譬如什么时候还在尿床，什么时候暗恋哪个女孩子，什么时候被爸爸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我心里没想翻旧账，但是嫂嫂手段了得，不知不觉我就入了套，什么都招了，如此哥哥更不欢喜了。
　　他发誓要对我丈夫说我的坏话，我要结婚也不会在爸妈面前帮我说好话。只是才发过誓他就谄媚的叫我帮他在爸爸面前说好话。我觉得他发誓的时候喊得那几嗓子太累，有点怜悯，就跟爸爸说了几句，当然是照着哥哥教的说的。爸爸对嫂嫂好了些，可是接着就又把哥哥打了一顿。
　　你怎么能对你妹妹说那么狠的话，爸爸当时说。
　　哥哥委屈的摸着屁股，瘪着嘴：“我说了什么狠话了？”
　　“你打算让你妹妹以后家庭不和睦，这还不狠？”爸爸扔给哥哥一小瓶药酒，然后吆五喝六，打牌去了。
　　于是乎哥哥疼了两天。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反正爸爸要修理哥哥的时候借口总是有的。但是哥哥也赚了，那么盲目排外的爸爸终于承认了嫂子的一席之地。
　　“小玉？回神了。”
　　我听见有人喊我，扭扭脖子，发现是一直坐在旁边的庄先生。
　　我怠慢了他，我想。
　　在家里边还好，他们已经习惯我随时随地走神，可是到爷爷那里我但凡有这样的行为，爷爷就会暴跳如雷，然后不停的数落我妈妈的不是，然后我爸爸的不孝，我的不争气，我哥的执拗。结局自然是他说他的，我想我的，各人自得其乐，互不干扰。
　　“怎么，今天的烤鸭名不副实？”庄先生问。
　　“还好。”烤鸭味道是好的，有淡淡的芝麻香。而且是我喜欢的黑芝麻味道。
　　“可惜你不喜欢。”庄先生说。
　　“还好。”也不讨厌。
　　庄先生摸摸下巴，微笑：“真希望你说讨厌。”
　　“嗯？”我说讨厌你就会停止这些无意义的行为么？而且我本来就不讨厌，说违心的话是一件很累的事。
　　“那样我会觉得特别一点。”庄先生接着说。
　　“嗯？”我想我与庄先生还做不到心灵相通。
　　“假如你会在我面前抱怨，那么我是否就可以认为我开始成为特别的存在？”庄先生低声问，笑意盈盈。
　　“庄先生不特别么？”我拧眉。
　　“不特别啊。否则你脱口而出的就应该是淳安而不是庄先生了。”庄先生幽幽叹气。
　　“庄先生和淳安有什么区别么？”都是庄先生啊。
　　“既然没有区别，你又为何只唤我庄先生？”庄先生问。
　　我想了半天，回答：“因为庄先生先出现。”
　　庄先生看着我不语。我不知道他是否懂了我的意思。
　　“那么说，淳安迟了一步？”庄先生问，眉毛高高的。
　　我点头，然后补充：“还有我从来不曾唤人不加姓氏。”
　　“哎呀，那么，退一步，你叫我庄淳安怎么样？不过，这一步退了，以后再前进就困难难了。还是算了，反正总有时间你会叫我淳安。”庄先生说。
　　我又点头。
　　“那么是哪种情况下？哪种情况下你会将淳安二字脱口而出？”庄先生笑眯眯的问，他好似知道我点头的意味。
　　“我不能拒绝的时候。”
　　“何谓不能拒绝？”
　　庄先生似乎打算一鼓作气问到底，不过这把我难住了。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不能拒绝呢？嗯，一般情况下似乎都不能拒绝。这么说，庄先生并没有什么优势。
　　我呐呐不言。还好庄先生又放我一马，伸出修长的手指，一绺一绺的将鸭肉撕开来，接着送到我唇边。
　　“你吃了，就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他说。
　　啊，原来是二选一啊。不过这样也是不错的，至少吃东西比说话要简单得多。
　　我张口将鸭肉衔在嘴里，只是不料庄先生居然趁机将他的手指送入我的口中。
　　大约没有出汗的缘故，庄先生的手指味道并不咸，可是口感也不好，磕碰一下就感觉到骨头。因为担心将庄先生咬伤了还要去打狂犬疫苗，我不好真咀嚼口中的食物。可是看庄先生的样子，我一后退，鸭肉必然掉出来，说实在话，那样也挺恶心的，于是进退维谷。
　　庄先生倒好似不觉，他微笑着说：“看来你真是饿了，居然想连着我的手指一起吃掉。嗯，我的手指很美味么？”
　　明明是你自己送进来的，我那么些些眼力还是有的。而且庄先生为什么没有原来庄重了呢？我还是喜欢彬彬有礼的他，比现在这种妖孽感觉好应付。
　　我对庄先生摇头。并不是因为美味啊，只是我没避过罢了。谁知道庄先生用自己的手指干过什么，虽说我不计较这些，但想多了心里还是发毛。
　　“嗯？”庄先生又挑眉了。
　　我心一横，往后仰头，一面拿了餐巾纸接在下巴下。所幸，庄先生的手指没跟着移动。只是可惜了那些鸭肉，滚落到餐巾纸上还带着涎水，样子分外难看。
　　我把餐巾纸团成一团扔进垃圾篓，然后擦擦嘴，打个饱嗝：“我饱了。”
　　庄先生把手指举在我眼前，歪头，轻笑：“这个呢？吃了不认账？”
　　我觉得庄先生是在报仇，可是我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谢谢老天爷让我是个好脾气的姑娘，所以我不生气。
　　又撕了一节餐巾纸，将庄先生手指上的油迹细细的擦拭了，一面评价：“庄先生你的手指太细了，又没肉，味道淡淡的，跟鸭肉配在一起怪奇怪的。而且，庄先生你的指甲这么长，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细菌，虽然我的嘴里也有细菌，可是那总归是我自己的，不碍事，庄先生你的就不同了。还有，只有卤肉那样撕下来才好吃，当然，还要撕的更细一些，庄先生的功底还不够。”
　　庄先生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我赶紧的把话说完：“我吃惯了清粥小菜，对庄先生你带来的东西还是不习惯。”
　　看庄先生的脸色似乎更差了，我顿了一秒，补充：“庄先生，我不是饕餮，所以也许有另外的东西能够打动我的心。”
　　“原来我成功了。”庄先生的眼角忽然多了几条皱纹。
　　我看着那些皱纹，稍微有点羡慕。不过，真希望那不是鱼尾纹。但是庄先生开心就好。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