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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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木云木夕
净黎若问完之后，两只女鬼都陷入了沉默。
她们生前确乎都有各自的冤屈和执念，她们死得冤枉，怨恨，不甘。她们滞留人间，她们想报复回去。可她们早已找不到当初害她们的人。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再入轮回，长得也和前世不一样了。
净黎若忽然想起岑穆家里的风水布局，按说女吊死鬼是不该出现在他的书房的，因为进不去。可她偏偏出现在了岑穆的书房，还附了他的身，这说明她肯定是躲在什么地方，逃过了各方镇物的审查。
“你为什么要害岑穆？”净黎若葱根似的莹白手指指向女吊死鬼，语气清冷道。“他和你无冤无仇，你是怎么找上他的？而且他们家门口有好几重镇物，你是怎么进去的？”
女吊死鬼长长的舌头依然吊在外面，怔愣了半晌，她把舌头从肚脐眼那儿收了回去。吓人的长舌收回去之后，她看起来还是蛮清秀的。
净黎若抬眸静静地看着她，心里顿觉一阵可惜。她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上吊自尽了。还在人世间徘徊。
“我前世叫作黄小珍，家里穷，弟弟妹妹多，八九岁就送给人家当童养媳了。”声音轻轻柔柔的，无端让人心生怜惜。“我十五岁那年，和先夫拜堂成亲，初时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好。只是一直没生孩子，婆母就嫌弃我，要让丈夫休了我，另娶。丈夫不愿与我分离，我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委曲求全，帮着丈夫纳了一房姨娘。姨娘是风月场子里出来的，想找个老实人嫁了，带了不少银钱嫁妆，婆母贪财，一心想要个孙子，就答应了。丈夫初时还会哄着我，可姨娘不久就生下一儿一女，家里便再也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丈夫再也不进我的屋，我每日要操持一大家子的吃食，洒扫庭院，洗衣缝补，加上我心思重，生了一场大病，整日缠绵卧榻。大夫看过几次，都没见好，他们就嫌弃我没用，要把我赶出家门。我心如死灰，就寻了短见。”
净黎若点点头，惋惜道：“你好惨啊。后来呢？你为什么没去投胎？”
黄小珍苦笑，“他们嫌我死得晦气，姨娘怕我回来害他们，就请人把我的魂魄镇压住了，让我永世不得超生。我在黑漆漆的地方昏睡了一百多年，前不久，我突然就醒了，发现自己在一幅画里。有人对我下了傀儡咒，让我害那人。我……不是故意要害人的。我以前也没害过人。”
净黎若嗯了一声，柔声道：“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害你的。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送你去灵谷寺听高僧们念经，希望能助你早日超度，再入轮回吧。”
净黎若又把目光转向另一只女鬼，她猜测她生前被人砍断了脖子，说不出话来，心中不免又沉沉地叹息了一声。良久，轻缓道：“你……不能说话，是不是？”
女鬼扶着脑袋，轻缓地点了点头。
“那你姓什么？我随便说说，说对了你点一下头？”
女鬼点头。
“赵？”
女鬼：……
“钱？”
女鬼：……
“孙？”
女鬼点头，面露喜色。
“哦，小孙！”净黎若轻快地唤了一声，“我就这么叫你好吧？名字实在是很难猜出来了。”讪讪笑着。
小孙又扶着脑袋点了点头。
“小孙，我送你和黄小珍去灵谷寺，你可愿意？”
小孙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那行，既然你们都愿意，我把你们先送过去。”拿起紫金葫芦，打开盖子，晃了晃，“委屈你们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到了灵谷寺再放你们出来。”清澈的眸子扫过她们，见她们都同意，便把紫金葫芦往阵法中央一抛，念了个引魂咒。小孙和黄小珍便化作一缕轻烟飞进了葫芦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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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两只恶鬼，没办法坐地铁，净黎若为了省钱，就把紫金葫芦放在背包里，扫了辆共享单车朝灵谷寺骑去。
为了保护娇嫩的肌肤不被汽车尾气和扬尘给祸祸了，净黎若戴了一只一次性口罩。小巧的脸蛋都包裹在口罩下，只露出一对清凌凌的桃花眼。她蹬着大长腿，耳朵里塞着好听的民谣，欣赏着五六点的如血残阳，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穿梭在大街小巷。
快到灵谷寺时，是一条陡坡路，路上没人。她一个左拐弯，沿着路边，俯冲而下，松了手刹，迎着梁爽的秋风，闻着路边飘来的浓郁桂花香，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自由。
谁知半道上忽然杀出来一个走路不看路的人，净黎若的车头堪堪从那人的大腿根擦过，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剐蹭。其实，净黎若的车子并没有倒，她完全可以肇事逃逸，但她良心不安，还是乖乖停了车，回去问那人：“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
男人个子很高，她说话得仰着头看他。身材匀称，五官俊朗，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从头到脚一身白衣胜雪。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精神的板寸上，映得人熠熠生辉。他望向净黎若的眉眼干净清澈，被撞了似乎也并没有很生气，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
净黎若回过神来，摘掉了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再次道歉，“对不起，刚才我骑太快没注意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看他样子，净黎若觉得应该没啥大碍。她也希望他没事。否则，医药费对她来说又是一笔负担。而且这个人看起来就不缺钱花，穷人的神色不会这样开怀，只有生活中没有什么磨难的人才能养出这种云淡风轻的儒雅气质来。
傅青渊静静地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半晌。她身材姣好，虽然戴着口罩，可观眉眼，应该长得不差。嗓音听起来叮叮当当如山间清泉，清清凌凌又带点沙哑，意外地好听。他没什么事儿，只是看着那双水润的眸子紧张地盯视着自己时，他忽然心念一动。
“哎哟，疼。”傅青渊迈开长腿，走了两步，忽然惊呼道。“抱歉。刚才我心里想事情呢，走路没注意，怪我。我要去灵谷寺一趟，你能不能送我过去？”
净黎若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医药费。心里难受，嘴上却飞快地哦了一声，“好的。没问题。刚好我也去那儿。”看了一眼自己停在前面的自行车，尴尬道：“我要怎么送你过去呢？”
总不能搀扶过去吧？这人和她差不多年纪，又不认识，这一路搀过去，多少有些暧昧和尴尬。要不是心虚自己撞到了人家，她其实更愿意揣测这人根本就是装大尾巴狼想占她便宜呢？
“我坐自行车上，你推我过去？”傅青渊温声道。狡黠地瞥了净黎若茫然无措的神色后，趁着人家没注意，嘴角往上弯了弯。
“哦。好的。”净黎若一听不用搀扶，倒也松了口气。来不及细想，她这瘦削的身板究竟能否推得动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傅青渊等着净黎若把自行车推回来，停在他身前。他接过自行车，将座位调至最高，坐了上去，一双大长腿踩平在地上。“我把脚搁到踏板上，这样你推的时候也能轻松点好吗？”
温热的嗓音擦着净黎若的耳根溢出，她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她应了一声：“好的。”接过车头，用力往前推车。
她发现好难推。好重。这车歪歪扭扭的，没办法走直线。她盼着这人能心地善良主动说出不让她推车的话来，她宁愿把自行车让给他骑。她不相信就撞那么一下，他就没办法骑自行车了。
可推了十几米远，这人还是没吭声，仍是大马金刀地坐着。
傅青渊挑了挑剑眉，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沾湿了她黑亮的发丝。他喉结滚了滚，忽然有些不忍心继续折腾她。他哎了一声，“停一下。”
净黎若一喜，巴不得停了下来，侧了侧身，轻柔道：“怎么了？是不是这样坐着不舒服？要不我去找人来背你，你看怎么样？”
傅青渊抿唇一笑，笑意渐深，露出洁白的牙齿。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了。我试试能不能自己骑过去吧。你在后面跟着好吗？”
净黎若可太高兴了。能让她不推车，她走个空路，有啥不乐意的。她不禁弯了弯唇角，愉快地答应了。
傅青渊骑得非常慢，自行车轮只在路上慢悠悠地往前转悠。净黎若快步跟在后面，倒也不算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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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傅青渊想问净黎若的名字，又怕人家误会自己别有所图，生生压下了心里的那股子躁动。
这一路，算不得漫长，可对于两个刚认识还不知道彼此姓名的年轻人来说，却生出些无端的在意。至于在意什么？不好说。
反正对于净黎若来说，好感谈不上，毕竟她要替人家的医药费兜底。而她这一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缺钱。她多希望自己没有撞到这个人，那她就不用负担他的医药费了。
所以，他对她而言，就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医药费。是本就欠债的生活中的雪上加霜。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在夕阳的余晖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净黎若和傅青渊终于到了灵谷寺。
净黎若虽然有些好奇傅青渊来灵谷寺干嘛来了，但她更不想让他问自己来这儿干嘛来了。于是，为了避免纠缠下去，她决定不闻不问。只是客套地问了一下：“先生，您这腿伤……要去医院看一下吗？”她当然希望他说一点小伤，不碍事。
望着她殷切的目光，傅青渊冷静道：“要的。”
净黎若心里早已翻了个大白眼，可人家是苦主，人家说了算。无论如何，她做不出那种肇事逃逸的事儿来。她心里的某一角也忍不住骂自己太过于正直，干嘛非得跟钱过不去？跟自己过不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人生搞得这么艰难？
天人交战的时候，尽管心里煮沸水似的，面上却依旧清冷冷静。“那我给您留个号码吧，有事您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医药费……我会负责的。”净黎若觉着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借着夜色的遮掩才不显得突兀。
“好的。”傅青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净黎若，透过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去想象包裹在口罩下面的脸长什么样。他抿了抿唇，温声道：“我叫傅青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净黎若。”净黎若存好自己的号码和名字，把手机还了回去。
手机屏幕很快亮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净黎若心里一沉，这家伙倒是追得挺紧啊，生怕她留个假号码糊弄他吗？她干笑两声，“不然您存一下您的名字吧。”
傅青渊接过她的手机，目光扫过她白皙纤瘦的小手，漫不经心地输入自己的名字。他的手指很长，指甲剪得很短。
片刻后，他把手机还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净黎若的口罩上比划了一下，漆黑的眸子噙着一丝笑意，“你不打算摘了口罩让我看一眼你长什么样吗？”
他没打算逼她。只是忍不住想逗逗她。如果她拒绝，他也不会纠缠。可如果她答应了，那他就能如愿以偿看到口罩下面究竟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容。
对上他晶亮的眸子，净黎若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您是怕我不认账吗？放心。您这腿又没残，这点医药费，我还出得起。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再见。”
傅青渊心里一沉，她不愿让他看她的脸，她讨厌他。他心里蓦地涌起一阵失落，他长这么大，喜欢他的女孩很多，可他还从来没对什么人上过心。他第一次尝到这种被拒绝的失落。
他无奈一笑，看着她快步走开，没有再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08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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