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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谎与慌 ...

  •   季公馆。
      “爸爸,这是易昇。”季念莫名的局促,明明都已经结婚了,却还跟小女孩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似的,自觉可笑。
      “你们到我书房来。”站在一旁的季锡华很识相的推着父亲往后面的书房去了。
      站在原地,季念瞥了眼易昇,看不出些许的紧张,记不起半点涟漪的样子,不禁有点失落。
      手被另一种温度覆盖,“走啊,别胡思乱想。”
      书房外,季锡华投来深意的眼神,季念看得是毛骨悚然,反观易昇倒还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两人的差异看在眼里,季锡华暗自叹息。难怪自家妹子总是棵需要庇护的小树苗,有这样的男人爱着,小树苗大概是没有茁壮的必要了。
      “爸爸,有什么事吗?都该开饭了。”季念笑嘻嘻的,一脸谄媚。
      “这才几点啊。放心,我现在哪里还能对你老公怎么样呢?崇天这些年版图不断扩张,你的易昇早就今非昔比了。”季东平摆弄着棋盘,将棋子一个个的摆在相应的位置,头都没抬过。
      这样的父亲,季念没有把握。
      从小,她的世界里,季东平只是个平凡的父亲,每天上班下班,伴着女儿一点一滴的成长。即使犯了错,也只是笑呵呵的摸摸“小念”的头,说“以后别这样了”。
      “爸。”
      “您是长辈,就算崇天发展得再好,在我心目中,您也是举足轻重的。”多么客气的谦辞,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最后一个“马”落在原本的位置,季东平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
      “那是当然了。易昇,我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都给了你,以后要替我好好照顾她,一根头发都不许少。”
      “一定。”
      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两个男人握手致敬,这样一笔大买卖绝对翻天覆地。
      “哇。你们怎么都没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就这么把我给转让了啊?”季念再一次提出了很没营养的问题,还眨巴眨巴眼睛,做作得连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那你这个当事人什么意见啊?要是后悔了,也还不迟嘛。”
      季东平的音调变成了高把度,快三十年了,这个女儿带给自己很多欢笑,当然如果没有她,他会更快乐。
      “哦,那个,我去骚扰一下季锡华。你们,”自以为聪明的指着刚摆好的棋盘,“切磋切磋?”
      不管多么强悍的女人碰到爱情都会变成一个羞涩的小女人,季念也不例外。
      于是,一溜烟儿,逃了。

      “季念这孩子很简单,把她嫁给你,说实话,我不放心。”季东平一个当头炮,率先开始了行军布阵。
      “在我面前,不用摆一副慈父的脸谱,下下棋,轻松一下多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明眼人易昇,不屑于这样的拐弯抹角。
      “呵呵。易总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把女儿嫁给你,当然就希望你能对她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如此苦口婆心。
      “这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大家都是男人,试问季董你会对一个杀过人,坐过牢,并且和无数男人上过床的女人死心塌地吗?”平淡的口吻,听不出半点情绪。这样的易昇是可怕的,也是陌生的。
      对着棋盘沉默许久,终于跳马过河,吞下易昇的一卒。抬头。
      “我女儿爱的,自然不是一般的男人。你的确不可能对这样的女人死心塌地,不过季念在监狱里的那段经历绝对能让你回心转意。”
      “是吗?”易昇嗤笑。这个轮椅上的男人,一言一行都是陷阱,都是蛊毒。
      “当然,你不是一直派人调查那五年里她的生活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易昇不作回答。
      “在我听到的众多版本里,最可信的是说她疯了,不过可惜,所有的证据都被锡华销毁了,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段时期进过小念房间的人,要么意外死亡,要么就是人间蒸发,所以除了季锡华没人知道那五年里小念是怎么活过来的,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一个父亲,讲述着女儿的牢狱生活,却没有丝毫的痛心,反倒是让人听出了些拍手叫好的味道。
      “虎毒不食子,连你的一双儿女都不放过,这一点我还真是甘拜下风。”易昇专注的棋局,步步谨慎。
      他明白季东平的意思,想要知道季念那五年里发生的事情就必须从季锡华入手,而以自己对他们兄妹感情的了解看来,季锡华却是最不可能讲出那段旧事的人。
      季东平只不过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季锡华而已,对于季念的那些陈年往事,这个父亲大概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可不敢当,换做你是我,必定做得更绝。”季东平直视这个自己最为欣赏的年轻人,既是同盟,也是对手。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年轻的易昇,桀骜不驯。

      轮椅上的男人忽然笑了。“原本是有的。”
      “什么意思?”易昇抬头。
      “季念虽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毕竟还是我季东平的女儿,你认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怀了你的孩子,你认为她会跟你见易崇天,自投罗网?”
      易昇的脑袋飞速运转,琢磨着真假。
      当年的确是他的错,不顾季念的安慰,信错了人。可是,孩子?怎么会有孩子?
      他知道季念不笨,可是那个时候……那个傍晚,她一路的沉默。
      易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一切,他没有办法信任眼前这个男人,或者是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季东平端起茶杯,细细品茗。忽又觉得好笑,人总是会被爱情冲昏头脑,迟钝而愚昧。当然,这样的笑里,还有着自嘲。
      “不相信?呵。我陈述事实而已。孩子是看守所那会儿流掉的,这件事家里人是都知道的。原本以为流产对她对整个家族都是件好事,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认罪了。后来季念就被藏起来了,她在监狱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加上后来这些年,你也知道她有多放纵自己。所以,易总,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认为她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易昇面对“怀孕”一说,细细揣摩。
      他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十几年前,他信季念;十几年后,他只信自己。
      季东平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再一次陷进季念的迷雾里,和当年易崇天的招数如出一辙。步步紧逼,不断提醒着,面对季念,他必须歉疚。

      易昇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季念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了?
      他承认当年的确是自己欺骗在先,相遇,相爱,一步步朝着易崇天的预期靠近。只是,当成功剩下最后一步,他放弃了。
      找父亲摊牌,他毫不避讳自己爱上了季念的事实。易崇天没有意外,不过只要求他帮一个忙,借季念几天。
      他当然知道父亲的用意,就像本来计划的那样,利用季念,毁了季东平。
      心里权衡着这笔交易的价值。答案,两个极端。
      最后,很不幸的,现实掉入了罪恶的深渊。
      他见不到季念,甚至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觉得自己像只无头的苍蝇,毫无打算。
      当季家派来的人找到他时,他知道自己必须背叛亲情。
      季东平的确是一个可怕的男人,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利用,当然了,易崇天也一直在利用自己。不过,从小就生活在谎言里,大概也是他们相爱的原因之一。
      想起自己的父亲,愤怒地掐着季念脖子的中年男人,声嘶力竭地控诉和诅咒。
      眼中的恨,浓如羹。
      枪下的女人无情地扣动扳机,而自己举枪的手,却仍在颤抖。
      转头,嫣然一笑的瞬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从书房出来,季念晃悠到季锡华那儿磨蹭。
      “哟,想谁呢?”
      季锡华坐在花园里,手下翻着花花绿绿的杂志,眼睛却失了焦距。抬头看看这些年来自己一直保护的妹妹,笑得暧昧。
      “你炫耀什么呀?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还不够,还要把你的幸福晒到大西洋去!”
      翻到杂志封面,手指轻轻点在那巨大醒目的红色标题上——“伦敦慈善夜,千金只为娇妻一笑”。盛装的男女,甜蜜的咬耳朵,露着幸福的笑。
      季念眉飞色舞,一把夺过来,细细地欣赏。
      “怎么样,没想到你妹妹我这么上镜吧。这谁拍的啊,替我好好打赏打赏。”
      说真的,八卦杂志上的季念还真没这么灿烂的笑过。以前,要么就是酒后醉态,要么就是出席那些上流的社交晚会,与那些名媛明星争奇斗艳。
      “我说你就不怕现在被人捧得太高,以后摔得太疼?“季锡华貌似开玩笑的嘲讽,实则认真诚恳的忠告。
      季念当然明白哥哥话中的含义,但在季锡华面前,她选择做一个单纯的妹妹。她也是希望被保护的,即使早已是个千疮百孔的瓷娃娃,还是奢求那些碎片不会遗失。
      “以后会不会疼,我是不知道啦,不过你倒是很有发言权。”撬开他搭在对面椅子上的腿,一屁股坐下去,“这婚也离了,儿子也没了,妹妹知道你寂寞,可你也不能饥不择食呀。”双臂前平举,手里拿着杂志。
      像季锡华这种档次的男人,和女明星绝缘那是不可能的,以前就算安娜在位的时候,偶尔也会来点和风沐浴。现在恢复单身,身边更是少不了狂蜂浪蝶。
      季念觉得这没什么,男人逢场作戏,正常得很。不过好歹也找个上得了台面的啊,这李姓女星,名气倒是大得很,不过却是个主业二奶,副业明星的主儿。
      “我的事儿啊,就不劳你季大小姐的操心了,有空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老公。他可比我抢手得多。”
      “放心,你妹我也不是什么滞销货呀。”季念挑眉,男人,都他妈的见鬼去。
      易昇这些年的风流和季念是不相上下的。见报的几率,堪比某些扬名国际的影帝影后。不是和这个千金有染,就是和那个女星过夜。
      如果说她一点都不介意,很少有人相信,不过却是事实。
      这一点,季念和易昇是极为相似的。
      他们的世界里,有一种东西叫做,铭记。
      害怕被遗忘,所以用最极端的方式出现在彼此的生活里,提醒着对方,世界的一隅还存在着这样一个自己。

      两兄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季念忽地开口:
      “哥,你爱过安娜吗?”
      “重要吗?”
      “对。”
      “可是对于大多数男人而言,爱情并不重要。婚姻并不一定需要爱情,也许出于某种利益,某种需要,而这两个人又刚刚好能够达到彼此的标准,就可以促成一段婚姻。”
      季念早就脱离了,“只与爱的人结婚”的童年,她不需要听这么大段关于婚姻的独白。不过心里,似乎有了一个答案。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季锡华抬头,眼里有一丝的惊诧一闪而过。
      叹口气,“分开,对双方都好。”食指沿着酒杯轻轻地划着,“季念,如果可以,我不想当季锡华。”
      这句话,无奈。
      季念的眼眶热热的,那种心酸,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爱,却没有力量。
      “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还给你添麻烦。”多年的沉沦里,她唯一看得清的,是季锡华的影子。
      “傻瓜,你是我妹妹。”

      夕阳里,一对兄妹彼此依靠着。
      徐风吹起湖水,泛着粼粼波光。
      叶子大多数都掉了,只剩下些许坚强的孩子,摇摇欲坠。
      偌大的季公馆,充斥着冬日的寒。
      曾经童真的心,冰凉着。

      易昇远远地欣赏着这幅惨淡的景色。
      疲倦的脸庞,无助的双眸,故事中的人,有谁不在悲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谎与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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