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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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霁！”
唐一号目呲欲裂，扑上去抱住弟弟，伸手一摸——咦？
没事？！
“麻醉枪而已。”南海彻底无语。
李顾二人浑身软倒，但脑子还是十分清醒，毕竟只是局部麻醉。
“现实版农夫与蛇啊，我们好心好意救了你们，好酒好菜招待你们，一分钱都没收的。你们不感谢就算了，居然拿刀要砍我？”
顾云霁一听，果然委屈起来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可疑而已。”
“可疑你来问啊，可疑你直接拿刀就上了？还是不是礼仪之邦啊。”
李鸣空在内心已经把自家妹子问候了一百八十遍，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自己能来趟这趟浑水？！
“蝙蝠精是你们的？”
“你说无人机？”
南海从袖里掏出遥控机，摆弄了两下，一架无人机跌跌撞撞从屋外飞进来，瞄准了好几次，终于勉勉强强停在她脑袋上。
顾云霁看傻了：“你真是妖怪？”
南海很暴躁：“我说过了，我是外星人！外星人！”
“外星人是什么人？”
南海指着天：“夜里能看见星星是吧，我就来自其中一颗，所以我是来自外头的星星上的人，简称外星人。”
想了想，她补充了一下，“对你们而言，也可以称呼我为神！”
神？
李顾二人面面相觑，这该不会是个疯婆子吧……
哼，不信？！
好啊，反正神也是不会靠耍嘴皮瞎忽悠子让人信的，南海招手让唐一号过去，一把扯下他面具。
“神能起死回生，你们好好看看，这是谁！”
这一波骚操作太多，唐一号一下子真的没反应过来，直接愣在当场。
李鸣空和顾云霁也愣了，只有南海一人洋洋得意。
李鸣空喃喃自语：“顾……顾萧？”
他想揉眼睛，但他浑身没劲，只能使劲眨巴眼睛，想把眼前的一切荒谬统统眨掉。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法忘记那一天。
天宝四年，南诏，夕阳如血、遍地血色……
他想走，但他没法走，因为满地残尸、哀鸿遍野。
他只能爬，在一具又一具尸体中像鬼魂一般的摸索。
头呢？他的头呢？
他抓起一个，拂去面上血污，不是。再去看下一个，目之所及，竟然没有一具完整的身体。
他找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在勉强拼凑出顾萧的身体，只有右手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也许……也许已被乱马践踏成泥了……
可是，那可是他握枪的右手啊……
这么多年，他不敢忘、不想忘、也不能忘。
意志薄弱的时候，也许有想过要忘，所以他把云霁留在身边，让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在他眼前晃着，让他一定要这么活生生的提醒着自己，但今天……
“你……”
此时此刻，李鸣空的声音也像一只幽灵，“你还活着？！”
南海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非也非也，他早死了，骨头都烂掉渣了，所以才说我是神嘛。”
唐一号不是没想过兄弟相认、热泪盈眶的时刻，午夜梦回，他不知辗转反侧过多少回。
但那绝不是今天这个情形。
他眼酸酸的：“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南海呵呵：“不能。”
有这么个搅屎棍在旁边，唐一号和兄弟们抱头痛哭的劲儿都没了，只能低头说：“那时，我确实已经死了，但这位……嗯，仙人，她留住了我的魂魄，还为我重塑了肉身。”
反正，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以唐人正常的理解水平。
“看看，我是他救命恩人，你们居然这么对我。”
唐一号简直要给她跪了：“算我求求你了，让我们好好说几句话行不行。”
南海见他求的真心实意，只好不情不愿的走出门。
气氛一下子正常了下来，历经生死，久别重逢，顾萧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顾云霁的头。
本想说一句“都长这么大了”，但真摸到活生生的脑袋瓜子，喉头哽塞，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萧伸出左手，握住李鸣空的肩，郑重地对他们二人说：“我回来了。”
他顾萧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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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顾萧说，“其实我醒过来，才一年。”
不是容颜未老，他只是沉睡了许多许多年，一觉醒来还是十七岁而已。
一年前的秋天，他睁开眼，触目是一片莫名的银白。后来他知道，那是金属的神秘光泽。
他微微偏过头，窗口树梢泛黄，一阵子秋风卷过，扑哧哧的落下几片来。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大脑一片混沌，简直迷茫的不能在迷茫了。
一双冰凉的手掰过他的脸，他对上一双眼角飞翘的桃花眼，那桃花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翕动嘴唇，没有声音。
桃花眼大惊失色：“哑了？傻了？不至于吧……”
他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沙哑着嗓子说了出来：“我叫顾萧。”
桃花眼松了口气，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脸：“顾萧，欢迎你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已经死了，但他现在又活了，似乎只是睡了一觉，世间光阴却已走过了十年。
“天宝十三年？！”
恍然一场大梦啊！
温水从房顶一个圆圆的东西里喷出来，仿佛无止无尽，他看着光洁到不可思议的镜子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这应该是他的身体，却又不是。
他的后背，那少年习武的刀伤呢？
他的虎口，那弯弓搭箭的老茧呢？
甚至他的腿上，那幼时玩笑打闹撞到尖石上的痕迹呢？
都没了，什么都没有，这是一具崭新的身体。
南海说她是神，他不信。
南海说：“要不，去看看你的坟？”
顾萧：“我的坟在哪儿？”
南海：“你猜？”
他生于魏州，长于蜀郡。
那天，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为了省事，南海把飞船停的很近，找出一套雨靴雨衣，问他要不要。
他没理她。
南海摸摸鼻子：“雨伞总要的吧，淋雨会生病的，你这副身体很娇贵的，可别给我搞坏了。”
十五年前，是他亲手把阿耶埋在了这里，本以为坟上的青草肯定有半人高，没想到周围却被收拾的妥妥帖帖。
他看着他阿耶的墓碑，再看看一旁自己的墓碑。
一时之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海拎着铁锹走过来，往地上一插：“现在挖，还是哭完再挖？”
“挖什么？”
“挖你呗。”
“谁说要挖我了？”
“兄弟，都到这一步了，不挖出来亲眼瞧瞧，你能死心？”
南海从袋子里依次掏出一束菊花、一叠纸钱、一个香炉、两根蜡烛、两只梨，还有六块过期多年的五仁月饼。
“要不，拜完再挖？”
雨天潮湿，顾萧用打火机点了半天，才把纸钱点着。想想觉得滑稽可笑，也不知道烧给谁的。
掘坟也是个体力活，南海看他忙活了半天进展不大，干脆从飞船里扛了个冲击钻下来，终于挖到了棺木。
开棺的时候，南海没在旁边，她回到飞船上，看着天青色烟雨点了一根烟。
是很难受的，她明白，没有人能比她更明白了。
往事不可追，难受过后才能接受，接受之后才能向前走。
控制台突然滴滴响了两声，她抬头一看，糟了，来人了！
自那天之后，顾萧是沉默颓废了好几天呢，她安慰：“放心，既然有看坟的，自然会给你埋回去的。”
顾萧没理她，她也无所谓，她正经事多着呢，哪有这么多闲心安慰小朋友。
又过了两天，吃饭的时候顾萧突然问：“你说你是神？”
南海点头：“可以这么说。”
顾萧：我信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所以，你要以身相许？”
顾萧很认真：“承蒙恩公不弃，自当以身相许。”
他父母早逝，除了弟弟之外，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
后来他去洛阳瞧过一回，那个记忆中还抱着他腿的云霁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正经的翩翩少年。
唯一有点儿可惜的是，鸣空似乎把好好一个小伙子教的蠢蠢的，从智商上看似乎这十年都没什么变化。
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以身相许，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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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李鸣空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一年还不够？你还准备再等多少年，十年还二十年？”
“不是……”
“是不是等我俩快死了，才告诉我们，可怜我们这么一下！”
顾萧本就不是长于口舌之人，倒是这一两年跟着南海，嘴皮子利索多了。
但此时此刻，他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只觉自己实在不配为人，如果脚边有口井，就该一个猛子扎进去。
为什么不说？是近乡情更怯吗，似乎更复杂。
总之，他既想他们忘了自己、既盼着他们忘了自己，又委屈他们忘了自己。种种情愫，难以言说。
“她既救了我，我便决定终生报恩，我这条命如今已是她的了。”
他不想再徒增别离了。
“你胡说什么！”顾云霁突然一下子跳起来，“难道我们知道你活着，在你心中是无所谓的事！”
李顾二人一人一拳把他顶在墙上，李鸣空恶狠狠指着他：“再有下次，我一定剥了你的皮！”
顾萧忙不迭点头：“剥皮剥皮……”想想不对，赶紧摆手，“绝对没有下次。”
他们这对苦命的兄弟之间，显然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李鸣空说：“你发个誓。”
“我发誓，若再有下次……”
李鸣空接口：“顾云霁就讨不到老婆，只此一生、孤独终老。”
云霁：？？？
顾萧：……
“这……”
“怎么？”云霁反而气了，“你不敢发誓？”
“没有没有，你要不介意，我就这么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