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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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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的人依旧热火朝天地玩游戏,桌上摆着的东西已经变成了横七竖八的酒瓶以及零食袋,不知道是不是没人能从胡一轩手里抢下麦克风,他还在拖着嘶哑的嗓子温吞地唱着陈奕迅的歌,有人觉得熟悉跟着哼了两句,是那首《最佳损友》。
楚玉也终于从人堆里脱身,但郑娅已经靠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劝不住她,今天喝太多了。”庄泽无奈地摊了摊手,“刚还吐了一回”
“算了,还是先把她送回家吧。”楚玉说着就伸手去扶人。
“这就撤了啊?”另一边有人大着嗓门问道。
“对,喝多了,先送回去。”庄泽冲着问的人摆了下手,“你们继续玩。”
说完,便跟楚玉两个人一人一边搀扶着郑娅,踉踉跄跄开门走了出去。
郑娅好像是听到了刚刚的对话,脚步顿挫但脑子有些大概是有些清醒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问着什么,虽然大多话语都听不太清,但最后几个字却印在了楚玉和庄泽的耳朵里。
她问的是:“要散了吗?”
要散了吗?
什么要散了,大概是这场表面欢欣的生日聚会,但听在他们的耳朵里,又总觉得像是别的什么。
楚玉搀扶的手一紧,步子也跟着一顿,另一边的庄泽便立刻感觉到了,想出声安慰:“小玉......”
“别说,也别问了。”楚玉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尽力将语气变得轻松,“今天啊,我已经把我一年要说的话透支完了,说得我好累。”
“我还听了、聊了好多班里的八卦,哪个老师要生孩子我都一清二楚哈哈哈......”
“我从来都不知道跟别人聊天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今天一次听个够,走了就再也听不到了。”
“以前只有小丫跟我说很多话,她的话真的好多啊,有时候我听一半漏一半,但她好像讲一辈子也讲不完。”
“可她今天就坐在那里,我却没敢过去再听她说话。”
“......”
回望过去,楚玉觉得自己常常在痛苦中挣扎,那些出生就要承受莫须有的歧视,因为有个不堪的父亲,就被迫搬离原来的住处。
直到上了高中,她的话还是很少,不知道如何去跟别人聊天,总觉得偏见无处不在。
高一那年,跟班主任在谈论贫困助学金的事情,难免会聊到家里一些难以说出口的情况,恰恰郑娅在这个时候进了办公室。
对比又漂亮、家庭优越、成绩斐然的同龄女生,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卑大概是天性所驱,但郑娅的一视同仁也让她总是得到了若有似无的善意。
如果说,当时对叶浔的喜欢是遥远的奢望,那么郑娅的陪伴对她来说就是上天的恩赐。
庄泽依旧沉默着,他搀扶着郑娅。
这个本该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的醉鬼,此刻的手却死死地捏着他的胳膊,好像在极力地隐忍什么。
楚玉把两人送上了出租车:“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早点回家。”庄泽感觉胳膊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松弛。
“好,我也不是明天走,高二还有一个月呢。”楚玉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庄泽能感觉到他胳膊上的劲儿几乎是立刻卸掉的,没等他转头问两句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喝水,耳边随之而来的却是再也忍不住的啜泣声。
庄泽其实不太懂女孩子们之间的友情,但他知道如果是意义重大的人,又何止一句友谊能够限定。
其实现在通信那么发达,想一个人可以天天微信消息不间断地发,想说什么不能说,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些没有温度的字句和冷冰冰的屏幕就能代替那个人真实待在身边的感觉。
【我们就快到家了】
点击发送。
左焕把这条给庄泽的消息又复制了一遍给楚玉也发了过去,很快收到了【早点休息】这样官方的客套回复。
他没有立刻摁灭屏幕,手指滑动到备注为“小糖人”的聊天横框上打开,消息记录仍然停留在上次让他帮忙收着自己外套的事上。
左焕打了两个字,又迅速删掉了。
今天打电话的是刀疤,唐宇扬的电话肯定落在了网吧,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手机是依旧在网吧的吧台上扔着,还是被刀疤揣在兜里。
这人到底是跑哪去了......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大麻烦,回头再去找黑网吧的老板问问清楚。
没被完全哄好的叶浔还是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乌云密布的脸色堪称世界末日,从坐上车到现在准备付钱下车没跟左焕动过一下嘴皮子。
左焕扣下手机抬头的瞬间,余光正好瞥见这尊冰雕把目光从他的手上收回去,没什么好气地塞给司机一张五十,随后“啪”的一声巨响......
“哎,这孩子!”
“不好意思,抱歉啊师傅,他喝多了。”左焕连忙替这瘟神赔笑,虽然轻开轻关地下了车。
司机没怎么在意,毕竟拉过太多耍酒疯撒泼的人,脾气大的他也见了不少,只是嘴里念了两句年轻人少喝酒,便开车离开了。
“你这么一下,那找零我都不好意思再要。”左焕看着开远了的车子,可惜地摇了摇头。
“呵,你还在乎找零那点钱?”叶浔斜睨了他一眼,便直直地往左焕家门口走去,习惯如常地进自己家一样掏出钥匙开门。
得,又气上了。
刚刚在路上那都是白费口舌。
又是“啪”的一声,叶大佬开门进去后,还不忘把用力门关好,真是个好习惯。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谁家?
这货刚刚打架的时候,还说他不行,真是嚣张得够可以。
左焕越想越气,撸起袖子,不自觉摆出了一副开门就能跟叶浔干一架的姿态。
“不进来,要去找网吧别人吗?”叶浔再次打开门,冷冷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左焕。
“来了。”
到底是谁传的谣言,说这位慈眉善目像神仙的......
叶浔给他沉默着擦完药后,分针从一已经转到了七,左焕觉得他要是不开口,大概叶浔能这么跟他坐一夜:“我......我没想那么多。”
“我没有说过?”叶浔锋利的眼神扫了过来。
“说过,但是他那样,你让我怎么旁观?”
“所以你就瞒着我。”
这两者能构成因果关系?
我不想牵扯到你。”左焕喝了口水,叶浔的话太咄咄逼人,让他一时有些气结。
“是不想牵扯,还是根本不信任。”叶浔的话好像句句能穿心。
“你扯哪去了......”左焕有些不能理解。
叶浔咬了咬牙,往前了几分:“我扯什么了?不想搬过来的是你,怕别人知道的是你,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的还是你。”
“……”
“对,唐宇扬的事情是跟我没太大关系,但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上赶着凑什么热闹。”叶浔继续说道。
“咱俩的事现在是时候吗?”左焕捏着杯子,指节已经泛白。
叶浔被气的脑子疼,抬手摁了摁额角:“那唐宇扬的事就重要了,是吗?”
左焕把拇指攥进了掌心,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什么跟什么,他出那样的事,那我能心安理得什么忙也不帮?”
“你这样瞒着我,但他人现在都找不到,你这一番大义凛然又证明了什么?”叶浔神色冰冷,这一句话狠狠地戳破了左焕现在所有的底气。
有那么一瞬间,左焕觉得这人的话就好像血红的蛇信子,不停地在他周围试探,直到找到致命的那一点,然后猛然下口。
对待旁人,左焕就没见他红过脸,温和仿佛是他的标签,上至长辈老师下至同龄朋友,没有一个人不说叶浔脾气好的。
所以左焕有时候会觉得,这人大概把所有的坏脾气都给了他。
十几岁那个时候,很少有人明白,什么叫别把最坏的脾气留给最亲的人,也几乎没人懂,最坏的脾气往往代表了太多的在乎。
叶浔少之又少的好脸色,生气的时候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按理说左焕从小到大挺多都快听出茧子了,但他也从来没有习惯过。
这场架吵到这里有些偏离主题,面前这个冰做的人儿也跟着沉默了。
说不难受都是假的,毕竟客厅的空气都快让人窒息了。
左焕首先受不了这个气氛,站起身往楼上走,后面果不其然就有人坐不住了。
“干嘛去?”叶浔的语气还是如刚才一样不讨人喜欢。
“尿尿,怎么?你要过来帮我扶着?”左焕脚步没停,歪理扯不过这人,他还不能怼两句了,这一天天的窝囊气。
叶浔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这句浑话,嘴里呢喃了句什么。
但左焕仍然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凉水打在脸上的时候,左焕终于有些回过神,他其实很不理解就瞒着这人这么一件事,为什么到了叶浔嘴里就好像十恶不赦。
他背靠在白色的瓷砖墙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背部平复着今天一个劲儿跳动的神经。
过会儿再下去吧,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难免还要吵上几句。
他看得出叶浔也在尽量得压着怒火,放以前关系不好的时候,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话说回来,他们俩从小水火不容,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可还没等左焕想清楚,楼下已经传来了关门声。
声音并不像叶浔进门是那么惊天动地,但这轻轻的“咔嗒”一声仿佛落在了他的胸腔里,却莫名地让左焕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往楼下冲去,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后,才发现客厅已经没有了叶浔的身影。
左焕在客厅愣了半晌直到心跳平息下来,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已经走了。
叶浔刚刚那句话他其实听清了,那人问他:“阿焕,你真的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