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者》阡耘

8、第8章

　　冬柚微微向后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他，并讷讷地点了点头，道：“……嗯！”

　　“哪家酒楼的老板？可以带我去一趟吗？”北沧好像真的准备让冬柚来带路了，他将枪插回腰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冬柚脑门子上都沁出汗来了，她在脑海里快速地回想着之前地下室里大伙儿口中的话语，猛然间，她想起了什么，说：“我也是从其他城市逃过来的，那个老板是之前路过的一个城市里的。走了这么远的路，我也不知道他家酒楼在哪里了。”

　　北沧扬了扬眉毛，眼底暗含着笑意：“哦？”

　　冬柚用力地点了点头，道：“真的！自从到了这里，更是人生地不熟了。这里的街道比咱们大齐的大了许多，我刚才到底是从哪条路上过来的，都不大记得了。”

　　不过，这句话刚说出来，却给了冬柚一个念想——

　　眼前的北沧殿下，和生活在大齐的北沧殿下，看起来虽然长相一样，但气质全然不同。也许服饰有加成作用，但是……在冬柚的预感里，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眼前的北沧殿下，盯着她问东问西的，不就是想知道她身后是否还有其他无间者吗？

　　冬柚心里明白得很。

　　她现在琢磨的是：既然他都这么问东问西了，我为什么不可以也问问他呢？

　　我也想知道他是不是我所认识的北沧殿下啊！

　　万一，他是个会易容术的奸细，那就麻烦大了！

　　再说了，既然你问过我，我也要问问你啊！这才能体现咱们大齐弘扬的礼尚往来的礼节精神嘛！

　　更何况，我醒来之前，是在帮北沧殿下准备封王大殿，这会儿，就算我不在咱们大齐的京师城，我也要谨慎防范，不能有丝毫差错！

　　想到这儿，冬柚的念头流转，一个真实存在的问题在脑海中滋长了起来。

　　她依然用怯生生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试探问了句：“对了，殿下，我想问你个事儿。”

　　北沧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再度微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试图狡辩的将死之人。

　　“你昨天对我说，封王大典结束之后，会分拨出几成银两用于赈灾来着？我忘记了。”

　　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但冬柚说自己忘记了，却是假的。

　　冬柚咽了咽口水，紧盯着眼前人的反应。如果他回答不出来，那么，他就一定不是她尊敬且仰慕的北沧殿下了！

　　谁知，北沧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冷笑了一句：“你现在既然到了这里，成了无间者，还在乎什么赈灾银两的问题？恐怕，性命攸关的问题才是你该去想的吧！”

　　冬柚：“……”

　　她崩溃地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北沧再度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再度回归到这个问题上，冬柚竟然有些卡壳。

　　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她没试探出来，这会儿到底让她怎么说？

　　冬柚忽而想起北沧殿下曾经跟她感叹过：“朝堂之上，最难的，不过是群臣之间的故意装傻。”

　　装傻。

　　既然这两个字是北沧殿下认为最难的，那就把这种难处，抛给眼前这个北沧吧！

　　想到这儿，冬柚故作轻松地一仰头，淡然一笑，道：“你是我们大齐的北沧殿下啊！”

　　“我是星卫军。”北沧也不跟她藏着掖着了，直接亮出了身份。

　　他甚至在心底快速预估着冬柚有可能会表现出的反应，谁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

　　冬柚就像是一个智慧的长者，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叹道：“嗯，果然！”

　　北沧：“？？？”

　　这女孩果然有意思！

　　“殿下，你之前总是让我帮你卜卦测算命运未来如何，那段时间，我真诚建议过你，手中要有自己的兵马，要培养只属于自己的死士，否则，就算你无意争权，恐怕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你。你向来都是他的眼中钉。殿下，你记不记得……”

　　“冬柚……”北沧忽然想起刚才她的自报家门，他玩味地咀嚼着她的名字，喃喃道：“大齐第一天师……天师？”

　　冬柚略微有些自豪地一笑，抬起双手，冲着他俯身再度作了一揖，道：“微臣在！”

　　北沧：“……”

　　冬柚笑着说：“微臣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还都是托殿下你的福，若不是殿下，我冬柚也不会有今天的名利……”

　　“……你是不是平时很喜欢看书啊？”北沧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冬柚一愣，转而笑着回应：“知书者众，方能解惑于天下。殿下，我确实很喜欢看书。”

　　“电影呢？小说呢？”北沧追问道：“我听说，你们这里奇奇怪怪的影视剧有很多。”

　　“哈？”冬柚终于满脑子浆糊地看着他了。

　　北沧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腕表，不动声色地说：“嗯，爱看书其实也是一样。”

　　冬柚刚准备想问这些词儿都是什么意思，可话刚到嘴边，谁知，下一秒，却觉得胳膊倏地被一拧，剧痛感瞬间窜上天灵盖儿。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身子就被莫名一压，终于，整个人就像是即将登上法场被临刑的死囚犯一样，被摁倒在地。

　　“啊——！痛痛痛！”

　　“上校，是这个女的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冬柚身后响起。

　　上……上校？

　　北沧殿下是上校？？？

　　冬柚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瞬间空白。什么占卜测算，什么日月星辰，流年运转，她全然都想不起来了。

　　她的脑海里只留下那两个字——

　　上校！

　　“带走！”北沧冷冷地丢下了这么一句，便越过冬柚身边，一步踏向房门。

　　“放开我！！！”冬柚拼命地挣扎道：“殿下，殿下啊，你怎么成上校了啊？”

　　北沧：“……”

　　冬柚被星卫军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却在挣扎间，看见有一只翠绿绿的小螳螂胆儿特别肥，竟然从花园草丛里蹦跶着到了冬柚的面前。

　　北沧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全面审问无间者是我职责的一部分，但我没有必要跟一个装疯卖傻的人浪费时间！”

　　冬柚头皮瞬间发麻。

　　完了，自己装傻被他发现了！

　　北沧说罢，转而看向摁押着冬柚的那名星卫军，道“把她带到洪杉甯那里去做检查。务必要全方位，最详细，最周密的检查。”

　　“是！”这人一把拽起冬柚的胳膊，暴力地推搡着她要往前走去。

　　全然不顾冬柚还在疯狂挣扎，也毫无半分怜香惜玉。

　　“殿下！殿下你之前不是这样儿的啊！”冬柚还在反抗着：“殿下，你温和爱民，从不用粗暴的方式和态度去对待他人，哪怕是罪大恶极的囚犯也是如此。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用易容术，伪装成我们大齐的北沧殿下了？”

　　北沧：“……”

　　星卫军：“……”

　　“之前我听说这里的人都是‘地球人’，那你们地球这里，到底是想对我们大齐做什么？”冬柚继续疯狂挣扎，她觉得，既然孙奶奶他们口中所言，落入上校的手中，那就必死无疑，倒不如直接将心底的疑问全部抛出。

　　没有人回答她。

　　冬柚被反剪着胳膊，痛苦至极，她被星卫军摁押着依然面朝大地，堪堪只能跟那只小螳螂看对眼。

　　她满面通红，是愤怒，也是疼痛：“你们设下如此布景，是不是就准备针对北沧殿下的？！”

　　“砰！”

　　不待冬柚继续控诉着什么，她的耳边再度响起了之前她听到过的，极短的鞭炮声。

　　但她现在明白了，原来，那不是鞭炮。

　　她不再挣扎了，而是怔愣地看着自己正前方的那只翠绿绿的小螳螂。

　　北沧的声音就在她的正后方：“你若是继续这么装疯卖傻，我会让你立刻，当下，跟这只螳螂一般，横死当场！”

　　眼前的小螳螂已经被子弹击中，尸身稀烂，已然归西。

　　冬柚的身体，开始害怕得颤抖了起来。

　　北沧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将枪插回腰间，并对那名星卫军说：“先查明她的真实身份，再看看她的脑子曾经是否受过刺激。”

　　“是！”

　　冬柚：“……”

　　*

　　棺材店后院仓库的地下室里。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再度响起，将困乏饥饿的无间者们给瞬间激醒。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看向红光处，三五秒之后，棺材店老板王叔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队伍里是不是有个小女孩，穿着黑色卫衣的？”

　　没人回答。

　　当然，就算有人回答，王叔也听不见。

　　“她也被星卫军给逮捕了。”

　　简短的几个字仿若丢入平静池中的碎石，瞬间激起千万层涟漪。

　　大伙儿面面相觑，有的人惋惜，有的人默不作声。

　　但是，冬柚被星卫军逮捕的这个情况，其实，自她离开地下室后，便就是大伙儿心中所笃定的事实了。

　　谁知，红光并未熄灭，王叔的话语再度响起：“虽然她也是被上校亲自逮捕的，不过，恐怕她的性质要比之前你们队伍里的那两个男人还要严重得多。”

　　地下室里，大伙儿的心，再度被捏紧了。

　　“她被带到黑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