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维维兔

2、第二章

　　齐厚山耐不住陈启湛磨他，最终还是好脾气地爬起来去厨房给他简单做两个凉菜就粥喝。他先调了个简单的蘸汁，再把冰箱里的黄瓜切成丝和豆芽豆皮一起拌好，最后烫熟和牛片，做了个凉拌牛肉。

　　其实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在家里正经吃过一顿了，只是请的阿姨还是会尽责地定期补好食材，简单地煲点汤和粥，防止两位男主人夜里回家饿肚子。

　　齐厚山做饭还是很麻利，一看就是从前做惯的。陈启湛少年时是富贵公子，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毛病是刻在骨子里的。

　　齐厚山的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是妇科医生，论家境自然是比不过陈启湛经商世家。但是他姥姥非常宠爱他，从小到大也只是让他帮忙洗碗，不舍得教他动刀杀生或切菜。

　　这些东西都是齐厚山和陈启湛在一起后慢慢学会的。那时齐厚山刚刚步入大二，陈启湛则在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实习。他们和家里都不太联系了，两边都失去了家里的经济支持，陡然间温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去外面下馆子吃饭。陈启湛人又养得娇贵，吃了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都会胃疼，又不能吃辣，还对鸡蛋过敏，真是个麻烦人。

　　齐厚山虽然比陈启湛还小三岁，但是他心里拿陈当小孩子看，对陈有种怪异的宠爱。他愿意为了让陈启湛多吃一点东西，花费心思去学。而陈启湛也恰好十分珍惜齐厚山的这份心意，即使味道一般，他也吃得很香。

　　陈启湛杵着脑袋歪在皮椅里，头顶上的水晶灯将整个餐厅都照得通亮。他遥遥看着齐厚山在厨房里忙活，视线缓慢地扫过后者弯腰抬手时身体舒展的曲线，恍然间觉得时光从未流逝，齐厚山依旧像以前一样爱他，珍惜他。

　　他想起逼仄廉价的出租屋里昏暗的灯光，灯下爱人年轻鲜活的身躯以及那些毫不遮掩的迷恋的目光。

　　时间过得真快。

　　"都弄好了，你自己过去端!"
　　齐厚山洗完手走出厨房。"不一起吃点吗？" 陈启湛起身，拦住他。

　　"我去睡了，你自己吃吧，吃完扔桌上，明早阿姨会过来收。"

　　"陪我聊会儿，你明天又没正经事，白天睡一样的。"

　　齐厚山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些深埋的情绪一闪而过。"别得寸进尺，大半夜才回，我做得够好了。"

　　够好是怎么好？大半年不让人碰的那种好吗？还是在家从不主动聊天那种的好，不闻不问也不吵架的好吗？

　　陈启湛竭力忍住所有想要开口的质问，因为他才刚刚从往昔的温暖里抽离出来，今夜的气氛其实很好，齐厚山愿意搭理他，还给他做了夜宵。

　　他抓住齐厚山的手腕，微低下头凑近后者的脸，"山山，陪陪我。" 他的气势强硬，但是语气却软弱。

　　齐厚山面无表情地挣脱他的手，沉默地坐到餐桌前。餐桌是Minotti,顶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伴着中央空调吹出的冷气，更显出这个家的空荡。

　　陈启湛坐在齐厚山对面，他习惯谈话时能直接观察到对方表情的角度，这样他能及时做出合适的反应。

　　两人一时沉默，陈启湛喝了两口粥，主动找到话题， "我觉得家里灯该换一下，太亮照得眼睛疼，像王程家里那样做漫射照明就不错。"

　　齐厚山不知道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好好的灯也看不顺眼了。他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陈启湛，"这不你喜欢的吗？我当初说要做漫射和局部一块，你说太昏暗不适合宴客，要大水晶灯。" 实际上自他们搬进来除了乔迁宴，再没让朋友进过家里，都是在外吃喝应酬。

　　陈启湛笑了一下说:"当时就该听你的。" 一个追求低调浪漫，一个力求奢华高效。齐厚山那时想的是两个人的家，陈启湛想的却是商人脸面，他直到此刻才明白。

　　"没区别，水晶灯挺好，反正你也不常在家，折腾它干嘛。" 齐厚山仰起头闭上眼轻声回。他的额发不长，柔软地垂在光洁的额前，脖子纤细修长，喉结小巧可爱，右边奇妙地生出了一颗黑色小痣，轻轻呼吸时锁骨凹陷，余下的风景则被灰色浴袍严实遮掩，露出的肌肤在强光下却好似白玉。分明已经33岁了，居家装扮时却仍然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陈启湛看他深埋暗色皮椅，暗自发觉他的清冷，不如从前容易亲近。若是灯光再暧昧一点，空间再狭窄一些，那么此刻他的宝贝已经在他怀里了。

　　早餐的时候陈启湛问齐厚山:“你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齐厚山想了一会儿，“什么日子?” 对于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待在家里的人来说，无论是周一还是周日，端午节或者情人节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日子？结婚纪念日啊什么日子。” 陈启湛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戴上腕表，起身把盘子稍稍收好。

　　“我得出门了，等会去临市开个短会，后天下午能回公司。我那天晚上空好时间出来，订了晚餐在西海山庄，咱两虽说是老夫老妻了，好歹也庆祝一下吧。” 他已经走到客厅，回头笑着说:“七年之痒我还真有点怕。”

　　齐厚山抬起眼，双臂环胸，看着这个男人行走的背影，他说:“是吗？你怕这个吗？” 他的眼神很深，神情却平淡。

　　陈启湛早在几个月前就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但是迫于种种原因，他没能找个好时机开口。当然现在更加没有时间。

　　“咱们真的得谈谈了，宝贝，我会叫小刘来接你，应该是下午6点半。到时候不要出去瞎玩。” 他原本已经绕过迎门墙到玄关，开了门准备出去，却又转身回来。

　　齐厚山得到一个温柔的落在头顶的晨间吻。陈启湛像撸猫那样揉齐厚山的脑袋，手掌一路顺着往下捏住他的后脖子。“我是说真的，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山山。” 他俯下身，表情稍微有些严肃。

　　齐厚山被捏住脖子，整个人就不太有气势了，他低声嗯了一下，“我会去的，你放心。你忙就赶紧出门，不要耽误生意。” 他小声说话的时候，声音比较轻软，和他的名字不太相配。

　　陈启湛又看了眼腕表，“我确实得出门了，到时候见。”

　　屋子里又剩下他和阿姨了，他走上楼到影院房翻了部电影出来看。光线昏暗，他身体舒展地躺在皮质靠椅上，不断回想刚才陈启湛对他说的话，我空了时间，我订了，我叫刘严来接你……宝贝，山山……

　　他好像在跟下属谈工作，但是依然叫我宝贝，齐厚山呵地笑了下，觉得很有意思。陈启湛还是喝坏脑子的时候比较可爱。

　　下午6点，齐厚山接到刘严的电话，说半小时后会到半岛，他客气地询问齐厚山是否准备好出门。齐厚山刚完成一单玩偶设计接稿，想了会才应下。

　　刘严开着欧陆GT准点到达，喊了一声齐总，见到齐厚山上身白衬衫，下身灰色西裤，简单赴约的穿着。刘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闭嘴，替他开了车门。

　　他们近七点到了西海山庄，这是个环山的度假酒店，占地很大，冬季有温泉，夏季有分开的私密泳池，运营十来年，口碑一直很好。里面还有供情侣度夜的情侣间，此外还有专门的特别房间，供特殊爱好者使用。

　　陈启湛和齐厚山在四年前的冬天含泪舍钱订过一次这里的情侣间。那时陈启湛32岁，齐厚山29岁，他们玩了一整夜，发誓要把巨额费用玩回本，不能白白睡过去。如果谁先投降，那么就包一个月的家务。齐厚山回想，真是难忘的回忆，他们那次玩得很大，好像什么都试过了。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齐厚山到右边酒窖里看了会儿红酒才和刘严坐了缆车上山，到了山顶的别墅群。

　　陈启湛穿着高定的一整套深灰色西服坐在沙发上，一边皱着眉翻手机，一边翘腿等。

　　他的另一个助理小高守在包厢门前急得要命，但是陈启湛没说让打电话催，他也不能催。

　　他们将齐厚山送进去，立马又将门关上。“怎么才来，路上堵车吗？堵车你也发个消息来啊。”

　　刘严有点尴尬:“没有堵车，从半岛到这怎么会堵车，是齐总在酒窖里面逛了一会儿。”

　　小高哽了一下，“我没弄明白，齐总对咱们老板的态度真的不太好。” 他悄声说:“老板很少这样浪费时间干等着哪位。” 虽然是合法伴侣，但是他觉得齐厚山真的很不识好歹。

　　刘严说:“你懂什么，咱们还是少说这些。” 他心想，你懂个屁，你新兵蛋子，才来几年，你什么也没看到过。

　　陈启湛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了? 七点半了，马上传菜。” 他放下手机，下巴朝面前的茶几点了两下。“礼物。”

　　齐厚山看着桌子上一大捧玫瑰和旁边的礼物盒子，他其实并不怎么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走过去拆开了。劳力士格林尼治红蓝宝石圈腕表。

　　他转着表仔细看了会，其实很不错。然而当财富累积到一定程度时，这些东西也不过就是钢铁和石头而已，反正都不会是陈启湛本人挑选买下的。齐厚山想，我送他的也很敷衍。

　　他们已经陪伴着度过很很长的岁月，想要浪漫和惊喜实在太难。

　　“谢谢，我很开心。你的我放在家里没有带来，待会儿你回去拆吧。”为了表现出开心，他把原来的手表，也就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礼物取下来，换上了这块新的。

　　陈启湛看着他，想齐厚山应该是很喜欢，“很好看，适合你的肤色。” 他真心夸赞。“我过两天回家拆，我们今晚在这过夜。”

　　齐厚山有点诧异，“今晚住这吗？你不会还订了个情趣房间吧。” 他的表情非常奇怪，好像他们两个不应该有和谐生活一样。

　　“没有，普通房间，我今天回来直接去了公司，有点累，不想赶回家睡了，麻烦。怎么，你想改吗？”

　　齐厚山回他，我闲得浪费钱，你好好休息吧。

　　他们没说两句，外面传菜进来，两个人就安静用餐。

　　“老板要我去改房间。”小高看了眼手机，突然对刘严说。

　　“怎么了，什么意思?”

　　“原本我订的情侣间，他们周年纪念日，搞点气氛啊，你懂。但是老板刚才信息给我，叫我再去订个普通间。”

　　刘严有点想笑，“里面红玫瑰也是你买的吗？”

　　小高点头，“我问老板要不要买，他说可以，买99朵，你等下，我先打电话订个普通间。” 刘严点头没憋住还是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