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月光》舒幼

15、未见天光 15

　　连续几日，陆晚意请假在公寓收拾行李。

　　递交了签好字的合同书，老团长说会尽早帮她订机票。

　　给家里打过电话，陆老太太舍不得自己宝贝外孙女走太久，她撑着笑意说是工作调遣，新年一定回来。

　　期间，谢成希无数次来电都被置之不理，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只是偶尔下楼丢垃圾，他会突然出现拽住陆晚意的手腕，用尽所有的力气。

　　许久未见甘霖的内陆林城，下了整整三天瓢泼大雨，冷空气侵袭这个城市，雷电交加。

　　临行的前夜，陆晚意没什么困意。

　　客厅沙发边，她拿出自己的雕花琵琶，没佩戴玳瑁，就用指腹生拨，弦音迟钝细微。

　　《行街四合》只弹慢板，硬生生给了欢快的曲调几分悲凉。

　　之前的老首席就说过，她的琵琶音共情能力太强，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时至今日，陆晚意第一次感受到这点带给自己的冲击力，悲伤又难以压抑。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谢成希这些天锲而不舍，也把自己折腾了个够呛。

　　她不愿意见面，这人就始终等着。

　　不分昼夜，前天浇了一身雨。

　　陆晚意的手心贴在弦面，音乐瞬间销声匿迹，突兀结束这场独奏，琵琶被她轻搁在木架上，起身去开门。

　　雨水的潮气“呼”的灌进室内，哗啦啦的白噪音在耳边无限放大。

　　谢成希把自己弄得太狼狈，眼眶通红，胡茬乱冒，想再次敲门的手徒然放在身侧。

　　他伸手，声音里带了丝颤抖：“晚晚……”

　　“别碰我。”

　　不动声色，陆晚意后退半步躲开。

　　手就在尴尬中僵持着，几秒后，他无奈缩回，“我们谈谈。”

　　这次，陆晚意没有拒绝，她拿起玄关柜子上的家门钥匙，面色沉静道：“出去说。”

　　脏了她的房子。

　　声控灯此起彼伏的走廊，他们去了常年无人的楼梯间，只有时而工作的闪电给幽闭的环境添一丝微光。

　　四目相对，谢成希又叫了她一声，“晚晚……”

　　“谢成希。”兀然打断，陆晚意躲避他炽热的视线，缓缓开口：“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选择不答，但别骗我。”

　　他的道歉已经听过太多遍，陆晚意倦了。

　　良久，他喉咙里干涩，应了个“好”字。

　　“你是真的忙吗？”

　　她的声音越平静，谢成希就莫名更慌张，这句话重提，他的答案却有了变化。

　　“还好。”

　　陆晚意微闭上双眼，妥协式点点头，“和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前。”

　　“之前呢，还有别人吗？”

　　迟疑一秒，他艰难开口：“有过。”

　　无疑是瞒了她很久的惯犯。

　　“啪”的声音穿透整个黑夜，陆晚意手掌心火辣辣得疼。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谢成希别过脸，掌印在忽闪的亮光中，清晰泛红。

　　这是他活该的，谢成希没有任何怨言。

　　深吸一口气，陆晚意强压着情绪，声音越来越哑，“所以我在海城演出那天，你是不是也和陈雨乔在一起？”

　　他那位直系学妹，又或是说昨晚爬上他床的女人。

　　演出当天，谢成希电话挂得太快，那边的女声虽然模糊，仔细回想却和陈雨乔有七八分像。

　　这次，谢成希选择了沉默，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你们，那天也上床了？”

　　又是长久的不语。

　　陆晚意无力的身体靠在浓白的墙面，一个支撑点，她顺着蹲在返潮的水泥地面，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

　　冰凉的声音传来，带着阵阵哽咽，陆晚意告诉他：“谢成希，我每次满心满意地等你出现，你说工作忙，我跟你闹过吗？”

　　“其实那天晚上我出了点意外，你不知道吧，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警车上。”

　　泥泞黑暗的记忆一闪而过，但凡没有顾彦的路过，后面又会发生什么。

　　陆晚意垂眸，她的眼神空洞，“可是你没接，你还记得当时自己在做什么吗？”

　　如果那天谢成希出现了，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惊魂未定时，慌张无助地孤立无援，喜欢的人都不在身边。

　　他在巫山云雨中无暇顾及。

　　这两个问题，伴随着他所不清楚的事件，重重砸进了谢成希心里。

　　“晚晚……”他也蹲下，想靠近抱抱她。

　　然而下一秒，陆晚意直接别过脸，无声拒绝。

　　她的眼眶湿润着，头从深埋在双臂到抬起，脸颊沾上了凌乱的发丝，她自顾自抹了把脸，轻吸鼻子。

　　“所以明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是让陈雨乔出现在忍冬园，你真的尊重过我吗？”

　　她那晚怕她冷着的好意，是不是早就沦为了这两人床第间的笑柄。

　　话音刚落，谢成希极力否认地摇摇头：“晚晚，晚晚你听我说，第二天酒醒后我就警告过她了，她们所有人和你都不一样，只有对你，我是认真的。”

　　“所以你醉酒从忍冬园走的那晚，又去找她了对吗？”

　　“我回来那天，在餐厅里你接的电话，也是她打来的，是吗？”

　　随随便便就能叫走的，他口中的认真太廉价。

　　这些问题，答案清晰得让人透不过气。

　　谢成希很多话又梗在喉咙里，她不像提问，倒是像份为他准备好的罪己诏，桩桩件件就等一个亲口承认。

　　她在用一切方式让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彻底死心，形同陌路。

　　陆晚意自嘲笑笑：“也就是说，前几天让我去云辛公馆的消息，是她发的吧。”

　　谢成希今天的反应无非就是事情脱轨，而陈雨乔大概和他之前那些好拿捏的女人不同，至少多了几分野心。

　　警告过，又有什么用。

　　她第一次不想活得太通透。

　　声音里满满的颤抖，几近难以置信，陆晚意眼含热泪反问他：“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年少相伴如今的六年，崩塌了个干净。

　　扶着墙边，陆晚意蹲得腿麻，缓缓起身，她微曲着膝盖。

　　深叹一口气，她抹着脸上的泪痕说：“我要去海城了，分手的事，你跟我爸妈解释吧。”

　　寂静夜晚，陆晚意的声音伴随雨滴砸窗，在他心里惊起水花。

　　眼前的人真的不会原谅他了，谢成希明白的。

　　伸出手，却只扑了个空，陆晚意隐在走廊尽头时，所有的回忆都被抽走。

　　她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