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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年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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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洛依依坐在杉木港的栈桥上晒太阳,这一天,她碰到了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
“九儿,我...有些紧张,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乾天圣都。”华服少年走下船,对身边的侍从道,他的眼眸里,流露着一丝的胆怯,又有几分的好奇。
侍从是个女子,看年纪大不了少年多少,但蒙着面,洛依依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侍从对少年道:“公子请放心,这次庆州之行一定会顺顺利利的,我们一定会遇上庆州彩雾,让雾光珠重现光芒的。”
洛依依一听是从京城来的,当即就来了精神,京城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很有钱,而且心思很是单纯,一句话就是人傻钱多,洛依依跟上了少年,继续偷听他跟侍从在说些什么。
“可我们时间不多,大哥给我的期限是五天,算上回程,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请宽心,公子,请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我已经长大成年了,在母亲身边,论才能,大哥永远是最好的,论乖巧可爱,最小的五妹是母亲掌上明珠,我...总显得有些多余。”
侍从宽慰道:“公子,怎么会呢,若是您是多余的,这趟差事就不会是您来做了,主上近来身子愈发不好了,若您离开了,谁又来贴身侍奉她呢?”
“九儿你说得是,但是我也知道大哥是怎么看我的,我还是想一个人独当一面,就像去了寒天洛州的二哥一样。”
...
洛依依跟了一路,觉得听到的够多了,她便绕道小跑到了前头,架起了算卦铺子,等少年一途径,她立马吆喝:“这位公子,来卜一卦么!百试百灵,绝对准!”
少年瞥了眼洛依依,没有理会她。
洛依依站起身来:“林公子,你有大麻烦了!”
少年惊愕地回过头来:“你怎知我姓林!”
“我还知道更多呢,你想不想听听?”洛依依眨了眨眼。
少年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你的年纪这么小,可当真灵验么?”
“可少瞧不起人了!”洛依依妆模作样地拿出铃铛左敲敲右敲敲,然后抓起了少年的手一捏。
“你干啥啊,痛死了!”少年嗷嗷大叫。
“闭嘴!我在读心!”洛依依闭上了眼,良久,她道:“你家里有五个孩子,对不对,最小的是一个女孩!”
少年大惊:“这,这...”
“你的长兄是个很厉害的人,仲兄也不赖,他去了洛州,独自开府生活了。”
“啊!真是如此!”少年连声道。
洛依依又左右敲了敲铃铛,又一把要去捏少年的手,少年见状,忙缩起了手。
“你快把手给我!你不给我我怎么去读!”
“别读了,别读了!大师,我服了,您给我算一卦吧!”
“好啊一卦五十文,童叟无欺。”洛依依趁机抬高了价,她伸出了手,少年将钱拿了出来,放在了她的掌心。
洛依依掂了掂铜板,问:“公子要算什么呢?”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黯淡无光的珠子。
“这是什么?”洛依依看着那颗珠子灰扑扑的,只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我母亲病了,这是雾光珠,能治我母亲顽疾,但雾光珠需要在庆州彩雾的泽被下才能重焕光芒,发挥药效,大师,我想知道,三天后,我能遇到庆州彩雾么?”
“能。”洛依依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自幼在庆州长大,每年的六月初五,鹤雾庆州各地彩雾弥漫,如祥云笼罩,随便一个庆州的小孩都知道的事,但是对于从未来过庆州久住的外乡人来说,这是肯定不会知道的。
“真的!谢谢大师!”少年又多给了洛依依一两银子,高兴地离去了。
洛依依看着远走的两个人,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傻子。”
但那年的六月初五,庆州狂风暴雨,彩雾,没有出现。
“大师,你说过的,彩雾会出现的。”少年再次造访洛依依的卦摊,神情沮丧。
洛依依也很头疼,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她圆场道:“我不该告诉你的,那天我泄露了天机,所以就不准了。”
“真的么?这都怪我!”少年懊恼道,他转而又急切问洛依依:“那大师,这彩雾...”
“说不得说不得!”洛依依摆手道。
“有什么办法能够既不泄露天机,又能让我知道么,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有啊,得加钱!”洛依依说。
华服少年不假思索:“多少钱!我有钱!”
洛依依一下愣了,她显然也没准备好,只含糊道:“十...十两银子吧。”
“有,没问题!”顷刻之间,洛依依的手上多了一块沉甸甸的大银子,“大师,这是五十两,请告诉我时辰好么!”
“五日之后吧,五日后未时!”洛依依的双眸黏在银子上挪不开位,嘴里信口胡诌。
“在哪儿能遇到呢!”
“噢,这是另外一回事了!”洛依依有些为难,这她可真不知道,但一下子,她的手又沉了许多,几块大银子又被放了下来。
洛依依没办法,这傻男孩实在是给得太多了,她说了个地名:“金钟城!”金钟城是庆州最偏僻的地方,从杉木港赶过去,五日都说不好能不能到,少年如获至宝,一溜烟跑了。
洛依依双手合十:“上苍保佑,这一路上真的有庆州彩雾出现吧,如果没有彩雾,保佑那个傻小子赶不到金钟城也好!”
一旬之后,少年又来了,这回他与随从二人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看得洛依依吓了一大跳,少年不由分说,跳到了洛依依的桌面上,洛依依吓得一激灵,以为少年要来砸摊打人了。岂知少年拿起了自己的行囊开始剧烈的抖动,银子如同下雨一般落到了洛依依的桌面上,看得洛依依呆了。
“大师!求您一定要告诉我下一次彩雾出现的时间!我母亲的病情恶化了,她真的很需要雾光珠!”华服少年哽咽道。
“怎...怎么...公子没有遇到彩雾么?”洛依依结巴道,她倒是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少年没去到金钟城。
“去了,但晚了,路途艰难险阻,我们尽力了,还是没赶上!”
“害!天意如此啊!”洛依依假意感叹。
华服少年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师,求你帮帮我!”
“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啊!我帮你就是了。”此时洛依依已经不想骗眼前这位少年了,她以为这次金钟城之行失败后这少年就会放弃,看来是她低估了少年的决心。
“何时?”
洛依依仰头闭目,良久,她幽幽道:“三日之后,我告诉你。”
“好,好!我就住在繁花巷的客来酒家,如果大师感悟天道,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少年悻悻离去了,洛依依看着那满桌的银两,愁得脸上滴出了水来。
三天里,洛依依问遍了杉木港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人关于庆州彩雾的事情,终于在一个州城来的旅客嘴里得知,昨日鹤雾静城生了彩雾,得到了这个消息,洛依依第一时间冲到了客来酒家,却发现酒家大门紧闭,一股淡淡的异乡从里头飘了出来。
洛依依轻轻推开了门,发现大堂里七倒八歪躺倒了一片人,二楼黑影瞬现,洛依依跑了上去,看见华服少年和侍从正倒在门廊之下,而十步之外,两个蒙面黑衣人正举起明晃晃的长刀,正要刺向少年。
“什么人!”洛依依大喊,黑衣人发现了来人,严重杀气大盛,提刀朝着洛依依而来,洛依依翻到了客栈之外的巷子中,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洛依依从口袋里掏出了灰色粉尘砸在地上,嘴里念咒,粉尘爆炸,两个黑衣人惊呼退去,但等粉尘消散,他们复而来攻,两把长刀破风而来,洛依依退却间夹起其中一把长刀,嘴里念咒,刀身粉碎,但另一把长刀也紧随而至,她躲闪不及,长刀刺入了她的小腹之中...
...
洛依依看着面前的林暮,那张同样扭曲的脸,但林暮的脸上更多写满的是愤恨,洛依依看着他恨不得就要把自己抽筋拨骨,不过如今回想起来也是,深宫中的少年第一次出远门,就见识到了这世间的险恶,纵然,这只是他眼中所看到的...洛依依想起三年前后面发生的事情,她遇刺重伤后,是杉木港的一个渔民将她救了下来,等她在渔民家将伤养好后再去客来酒家,那儿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她四处打听,却再找不到那个那个华服少年的半点音讯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林暮见方才还怪叫连连的洛依依突然没了声响,手上的那一棍也是半天没打下来。
“怎么的我不叫你打得不爽是吧?”洛依依白了林暮一眼。
“你!”林暮脸色瞬间又煞白,他嗖的一下挥起棍子,但好巧不巧,由于棍子抡得太满,一下打到了旁边原来拴着胖和尚的刑具上,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棍子断成了两截。
洛依依叹道:“诸侯今天运气着实不大好,还是明天再来打我吧。”
“是吗?我今天还非要打成你!”林暮又换了一条全新的棍子,这次的棍子,是士兵手中的铁制军棍。
“喂!这二十棍!我都要被你打爆了!”洛依依瞪大双眼,这棍可着实有分量啊,林暮一下还抡不起来。
“那也是你这种江湖骗子应得的!”林暮吃力地抡起棍子,就在这时,一个侍从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诸侯!摄政王口谕!”侍从一指后方,一个紫衣宦官紧随着走进来。
林暮扔了手中的铁棍,挥手制止了所有的刑罚,俯身行礼。
紫衣宦官清了清嗓子:“盛朝摄政王,代传皇帝口谕。”
“臣弟在...”
“林暮,诸侯的之责大于权,江湖术士同为藩地子民,其所作所为应由其受众评定,望你速放人,好生反省身为一方之主应做何事。”紫衣宦官模仿着摄政王的口吻传达喻令。
林暮阴着脸:“臣弟领命。”
紫衣宦官深深行礼后离去了,林暮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洛依依。
“哈哈哈...”洛依依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还是当真第一次见到这么倒霉的人呢,哈哈哈”
“你!”林暮扑到了洛依依的面前,那架势仿佛要把洛依依生吃了,洛依依双目紧闭:“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摄政王口谕摄政王口谕,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给我等着啊!洛依依。”林暮一字一字道。
“等着等着,我等着,但是诸侯殿下,您先把我放了成不!”
林暮懊恼地扯下了洛依依身上的绳索,洛依依开心道:“噢!自由了!”
“诸侯,那这些...”行刑官们有些为难地看着林暮,林暮无奈地挥了挥手:“放了吧放了吧!”
被关押的众人欢呼雀跃,吹着口哨离开了,林暮默默地坐在一旁的石墩上,九儿静静站在他的身边,洛依依想走,但这二人又横在她的面前,一时间让她举步维艰。
“诸...诸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我这也走了...”洛依依试探性地去问林暮。
“你走后去做什么?继续坑蒙拐骗么?”林暮抬起了头,有些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洛依依不开心了:“哪有,你这说得也太难听了!我凭本事吃饭,怎么能说我是坑蒙拐骗!”
“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我还不知道么,我说你是坑蒙拐骗,那就是坑蒙拐骗!”林暮道。
“刚刚圣谕也说了,真也好,假也好,应该由大家去评定,你就这么一句话,就把我给定了性,凭什么?”
林暮呵呵一笑:“大家去评定,好啊,就让大家去评定!我们走着看吧。”他让开了路,请洛依依离去。
洛依依不知道林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她懊恼地推开林暮,跑出了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