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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赵季青忙碌了一天,今天又没来得及回家吃晚饭。从官衙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风呜咽呜咽地刮,刮来冬日降临的信,他裹紧衣裳快步走到房前,发现书房亮堂堂的,驱散了周围一片漆黑。

      他多久没见过这种光了,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他与王氏已经分房而睡许多年了。他很意外,房中居然还有人等他。

      他以为是哪方的来客有要事拜访,推门进去,却见一道单薄的身影坐在灯旁。他愣在原地。

      温暖的烛火柔和了那人轮廓,赵季青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们新婚之时。可当王氏转过眼来,眼中的锐利像把冷冽的刀,将一切温情瞬间割碎了。

      “夫人为何在此?”这是赵季青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他看见了桌上的食盒,却不敢相信是王氏特意送来的。

      王氏站起来,从袖中摸出一张红贴:“今天有媒人上门说亲。”

      赵季青接过来打开看,里面写着一个女孩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般来说女子适龄就会有媒人上门提亲,这女方向男方提亲的倒是更少见一些。

      “来给知行说亲的?”他问。

      王氏冷笑一声:“是就好了。”

      “那就是给怀清说的,”赵季青心中诧异,毕竟他才刚来晋州半年多,于是又问,“可我从未听闻霍家还有女儿,霍老太爷在晋州不就霍明澈一个孙子吗?经常和知行走得近的。”

      “说是义孙女。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自己处理。”王氏说罢离去。

      “多谢夫人送来的晚饭,”赵季青看见她的脚步停下来,“我公务繁忙,抽不出太多时间,知行的婚姻大事,也劳烦夫人多多留意。”

      “用不着你说。”

      王氏离开了这间书房。

      -

      房间的光有些暗淡,慕怀清下意识伸手将烛火挪近了些,反应过来怕烧了书,于是起身拿剪子去剪烛芯。烛火顿时明亮了不少。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慕怀清过去开门,只见赵季青站在门外。

      “就知道你还没睡,”赵季青看了眼烛台,道,“要看书就多点几只蜡烛,别把眼睛看坏了。”

      “够用了,不碍事。爹爹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两人在桌边坐下,赵季青拿出那张红贴,笑道:“一封草帖子,有人家的女儿看上你了。”

      慕怀清吓了一跳。赵知行的亲事还没动静,怎么她的倒先来了。她惊疑不定地打开贴子,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后,哭笑不得。

      “你认识这家的娘子?”

      “她,算是明澈的半个妹妹。”

      “原来如此。那你意下如何?”

      “爹爹,还请替我回绝了这门亲事,眼下谈成家为时尚早,更何况孩儿对那位小娘子无意,也不愿耽误了她。”

      “怎么你和你大哥都是不急?”

      慕怀清挑眉:“大哥什么时候说的?”

      “七夕那晚,母亲谈起苒苒的婚事,自然就说到你大哥身上去了,你母——”赵季青说得顺口,立马刹住,改口道,“他们母亲还想多留他们几年,我母亲不乐意了,知行立马就拒绝起来,说自己不急。”

      慕怀清道:“大哥后来什么也没和爹爹说?”

      赵季青摇头道:“也许他和你一样的想法吧。为父也觉得不必那么着急,毕竟是人生大事,遇到合眼缘的再说不迟。”

      赵知行没说,慕怀清也不会挑明。

      赵季青感慨道:“为父对你们三个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你们将来能过得幸福美满,有所爱,有所得,一生无悔。”

      “爹爹可知我表字由来?”

      “我知道,三娘替你取的。”

      “晦,意为黑夜。阿娘临走前替我留字无晦,一是希望我为人正直,心中清明;二是希望我前路坦荡,平安顺遂;三也是她一生的注解,无悔生下我,无悔与爹爹相遇。”

      烛火摇曳,赵季青眼中细微的泪光一闪一闪。

      “可我有悔。如果岁月能倒流,我宁愿舍弃我的姓名。那时的我太过年轻,太过愚蠢,以为事情是自己可控的,以为退让和妥协就可以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有愧于她,我是个懦弱的人。孩子,我希望你能以我为鉴。我已经无法解脱了,可你还年轻,喜欢的事尽管放手去做,剩下的有为父在。”

      慕怀清垂眸,不敢直视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的某一天,您发现我欺骗了您,令您陷入两难的境地怎么办?”

      “那一定是我的失职,你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慕怀清没作声。

      “好了,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赵季青站起身来,“这门亲事你若不愿就罢了,我会替你亲自向霍家的老太爷说明。你也该早点睡了,读书用功虽好,却比不得身体重要。”

      慕怀清起身相送:“好,爹爹也是,早些歇息。”

      -

      霍有山送出草帖子第二天,赵季青就亲自登门了。

      斗菊会那天霍有山慧眼如炬,对于逐月有意中人的事喜上眉梢,对方也是老熟人的儿子,知根知底,品行兼优,难得亲上加亲。不像他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说了好几门亲,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尽跟他对着干,叫他心烦。

      现在可好,赵知州亲自登门,八成有戏,家中终于有件喜事了。其实逐月这丫头才刚及笄,他还想多留两年来着,但难得她有自己中意的人,先把亲定下来再说,晚两年成亲也不是不行。慕无晦这等大才之人,拖一拖说不定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现在心底还乐呵呵地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霍有山正厅看茶,请赵季青落座。

      “赵知州可是为亲事而来的?若要回帖,差媒人送来就是,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我要说的正是这门亲事,”赵季青掏出霍家的草帖子,原封不动放在桌上,“还请老太爷恕罪,大儿未谈亲,小儿也不敢逾矩越过他兄长,只能辜负老太爷一番美意了。”

      霍有山这下傻眼了,他实在想不出这门亲事有什么拒绝的理由,问道: “赵知州可是还有什么疑虑?长幼年纪在我看来并非什么大事,亲事定下来缓两年也行。逐月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我的半个孙女了,她绝对是个顶好儿的女娘。”

      “还请老太爷莫要误会,此事全在小儿,他眼下功名未成,也不愿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娘,若是违心应下,那才是不妥,老太爷想必也能理解吧。”

      霍有山犹不死心,道:“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只能说两个孩子缘分未到吧。”

      霍有山见他言辞恳切,也不再逼迫,最后叹息一声:“罢了,年轻人的事,算我多管闲事了。”

      门外,两个人猫在窗边听完了,沉默着。

      霍澄紧张地盯着逐月。逐月死咬着唇,竭力隐忍,良久,在屋内两人开始道别时,她猛地往后院冲去。

      霍澄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心中暗怪自己斗菊会那天没听明白那三个人的哑谜,非得来听这个墙角。

      话还得从昨天说起。昨天他在府里晃荡,撞见媒人拿了个草帖子出去。他疑心祖父又在给他说亲,但不敢当面再顶撞 。今日见赵伯伯上门,很是吓了一跳,心想祖父莫不是说亲说到知行家去了,于是赶紧拉了逐月过来盯着。谁承想是这么一回事。

      他心中不光骂自己,连带着将那三人也骂了几遍,赶紧跟上了逐月。

      逐月跑到后院,坐在水塘边上,一块又一块往塘里砸石头发泄。池水清澈,游鱼受了惊吓四处逃散。

      霍澄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都不知道……”霍澄挠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逐月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委屈道:“老太爷好端端跑去提亲做什么啊,我自己都还没机会说,就这么结束了。”

      “都怪无晦,不识好歹!”

      “你骂他干嘛!”

      “我,我这是帮你出气。”

      逐月的手猛抬起来,又顿住,软绵绵垂下,手中的石子最后也没激起什么水花。她颓然道:“算了,反正他也对我无意,省得日后难堪。”

      涟漪一圈圈荡开,消散,最后仍是平静的池面,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下不会放在心上呢,”逐月又重复了一遍,“我才不会。”

      霍澄松了口气:“对嘛,这天底下大好男儿多得是。”

      “不过郎君你的账我还记着。”

      霍澄糊涂道:“什么账。”

      “我要向老太爷告状去,说你以为这是你的亲事,憋了一肚子坏水想坏了它。”逐月说罢起身跑开。

      霍澄连忙在后面追:“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别乱说。”

      “你吊在树上准备用来对付媒婆的一盆面粉我都看见啦!”

      “好逐月,那是我喂松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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