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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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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用力地擦去程厌非脸上的血迹,她几乎想也没想,拎着大刀就跳下马车往回冲了。
“兔儿,回来!”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长虫的方向冲去,马禄戟指怒目着瞪着陆晚的背影,几乎难以置信。
他是在尸骨堆里捡到这丫头的,那是在一场骇人的针对温寂族的屠杀,这丫头是被波及到的,所有人都死光了,她却顽强地活了下来,非要跟着他一起刀尖舔血。
这丫头心狠,手段又毒辣,平日与他们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呆久了,常常会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娃,讲荤骂俗毫不忌口。但马禄知道,她其实一直很谨慎。
或许是自小见得多了,她很惜命,也很信任他,听他的话。
但就是这么个惜命听话的女娃,此刻居然跳下了马车往那死亡堆里钻。
马禄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她会违抗指令,还能这么不知死活!
在他看来,陆晚往回跑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踩着马蹬用力地看着陆晚离去的方向,最后像是做着什么挣扎,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狠狠地夹了夹马肚,敕令道:“先撤!”
说罢,扭过缰绳不再回头。
马禄都发话了,其他人更不会有什么异议。
到底是刚经历一场恶战,众人的反应都有些慢吞吞的,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大汉从马背上跃下,踩着车板,爬上了马车。
刚握住缰绳驾起了车,又见马禄回头低眸道:“把那小子先扔下去!”
大汉愣了愣,就看到一个吐血吐到浑身抽抽的小孩。
这画面太过惊悚,大汉有些牙酸,没有片刻犹豫,揪过程厌非的后衣领,随手一抛,就把人丢了下去。
这一车的“货”虽然是有了仙长预购,但多一人少一人,也全然不是什么大事。
实在不行,到了渝州附近随便再拐一个,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如此,就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万一被长虫盯上,得不偿失。
至于程厌非被丢弃后会活不了这件事,又怎么会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呢?
车轮已经碾过淤泥,溅起几道泥点子,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马车往前行驶,程厌非被从飞驰的马车上扔下,因为惯性,蜷缩着身体在泥地里滚了好几圈,膝骨撞在了树干上才堪堪停住。
他像是沉浸在莫大的痛苦之中,喉咙里呛出一口瘀血却还是紧闭着眼睛,沉睡在梦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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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跑了没多久就撞上了长虫。
原本陆晚以为这些食人虫应当是什么巨型的毒蛇一类的,浑身喷射着毒液,闻着血腥味,千里取人首级,总之该是怎么酷炫怎么来。
但现下一看并不是。
非但不是,它们长得甚至还有些朴实无华,完全不像一本修仙文里该有的怪物水准,过于潦草了些。
它们通体泛红,身上没有不规则的鳞甲,也不是陆晚害怕的那种滑溜溜粘腻的软体生物。
反而和博比特虫有些类似。
它们身侧长有千足,头部像朵绽开的菊花,嘴上留了五根长须,分不清头部和尾巴,看起来并不恐怖,但是有些恶心。很恶心。
这些长虫虽然攻击性很强,一旦被咬住几乎瞬间将人拆骨入腹,但却是盲虫,它们看不到也听不到,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全凭气息,对血腥味尤为敏感。
现下四周围满是血腥味,反而掩盖了陆晚身上那点微末的血腥味。
陆晚小心地绕过那些长虫,虽然心里没那么害怕,但这种扭曲的生物委实恶心,有几条小的就这么在地上挪动,偶尔滑过陆晚脚背时也能惊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些长虫也不知怎么的,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想靠近她,似乎又没闻到,很快弹开大老远。
但总归没有攻击她就是最好的了。
好不容易忍着恶心回到方才的地点,陆晚还是被这满地的残肢断腿给冲击到了。
这……堪称惊悚恐怖片现场。
比她曾经看过的人皮客栈、电锯惊魂之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残缺的尸体上此刻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长虫,它们蜷成一团开始进食,林中满是“窸窸窣窣”分解尸体的声音
胃里不停翻涌,陆晚忍着恐惧与恶心开始低头翻找那条项坠。
小小的一条,找起来很不容易。
她翻动尸体的时候,那些长虫就会扭曲着身体游得很远。
陆晚翻了很久,到最后身上都是血污味才在一具尸身下找到了那条项坠。
找到了项坠,陆晚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出啥事,任务顺利完成。
她心中暗自给自己比了个赞,刚站起身准备回去,脚腕处却猛地一沉。
有什么冰凉的触觉死死地攀附住了她。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一下子窜到了脑门,背后密密麻麻地渗出了一片冷汗。
“救我……带我一起走……”声音有些耳熟。
陆晚颤抖着低头看去,却见地上,绿豆眼下半具身体已经被长虫吃进了嘴里,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喊她救他。
这场面用瘆人都难以形容。
陆晚胆子再大,也终于没忍住“啊”的一声一脚踩在了绿豆眼的脸上,狠狠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跑。
不知道是不是这满地的“自助餐”吸引力实在太大,她满身血污地跑了一路,愣是没有长虫跟上来。
直到跑出老大远,她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又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很久都不见马车,陆晚猜测自己八成是被丢下了。
毕竟那群人贩子看起来也不像有道义的样子。
扔下她也无可厚非。
可是,那程厌非呢?陆晚朝四周望了望。
方才马禄就想丢掉他了,应该不会带着他一起走吧,只有可能把他丢了。
不能被长虫调走了吧?
陆晚心里有些恐慌,边走边搜,没多久就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程厌非。
他全身血淋淋的,像从血水里腌制了几天几夜似的,陆晚将他捞起来的时候,他原本瘫软地身体猛得一阵痉挛,又吐出一口血。
陆晚偏头躲过,还是被喷在了侧脸上。
像是重新打开了开关,程厌非连吐了好几口血,陆晚为他戴上项坠后,他身子颤了颤,才渐渐止住了吐血。
修真小说可真没道理可言,就这么一个项坠,摘掉吐血,戴上止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
陆晚一边腹诽一边把程厌非背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原主是个蛮力少女了。
八九岁的孩子,背起来却和纸片人一样轻,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肋骨抵在自己的背上。
他似乎很难受,呜咽了一声,倒吸了一口气:“疼。”
疼?陆晚想起他一身的血和他方才蜷缩着身体死死抱住膝盖的动作,也不知道他哪里最疼呢。
“没事了,没事了。”她安慰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程厌非的低吟渐渐止住,他的呼吸慢慢地平缓起来。
陆晚这才放心地加快了脚步。
这里的山路主道就一条,踩满了马蹄和车轮辙,除此之外的地方到处都是荆棘。
不熟悉的路尽量不要走,是陆晚的至理名言。
虽然她也挺想趁现在这个机会带着程厌非跑路,但陆晚也知道,不跟着车辙走下去,迷路的话,他们可能真的要凉。
陆晚思索了片刻便下了决定,沿着车辙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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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颠簸。
程厌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很不舒服,刚刚吐了许多血,从口到胃都像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想让少女把他放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讲话。
似乎感受到他微弱的动作了,少女脚步不停,却微微扭头道:“感觉怎么样?难受不?”
她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吃力的连背脊都在发抖。
讲话时,右颈侧的脉络就绷得很直,微微有些发青发紫色。她每吐出一个音节,脉络就会微不可见地跳动一下,不知怎么的,燃烧的胃更加灼烫了,流过血泪的眼睛一片赤红,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脉络,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这种感觉来势汹汹。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杀了她,杀了她就好了。
杀了她,就可以离开了。
似乎知道他醒了,少女艰难地颠了颠他的身子,他身子微微向上,嘴唇恰好擦过她的脉络。
程厌非睁了睁眼睛。
少女还在讲话:“不然我给你唱歌吧。”
说着,她清着嗓子,就开始轻声哼了起来。
她哼的曲子程厌非从来没听过,也没有兴致听。他定定地盯着她的脉络,终于在她再一次哼起小调时,俯身,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