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言西早早

18、第 18 章

　　傅家老宅。

　　傅斯诚整理好领带，从二楼下来，他妈赵茹已打扮得体，在一楼客厅坐着喝咖啡。

　　听见脚步声，赵茹转过头，朝儿子看两眼，温声：“这几天没休息好？”

　　儿子忙于工作，这几天见面时候较少，但每次见着都跟今天一样，眼下挂着抹挥之不去的青黑，看上去很是乏惫。

　　傅斯诚在餐厅坐下，点开早间新闻，随手端起桌上的咖啡：“还好。”

　　赵茹走过来：“佳意在跟你闹脾气？”

　　傅斯诚闻言手略微顿了下。

　　“雪晗都跟我说了。”赵茹在他对面落座，语气稍显责备，“佳意那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雪晗是你妹妹，她有什么事你这个当哥哥的多帮她一下怎么了？都要嫁进我们家了，还能跟你妹妹计较不成？”

　　傅斯诚没吭声，也没什么表情，还是边看新闻边喝着咖啡，看不出情绪。

　　她这个儿子，贯是这样。

　　赵茹嗔了他一眼：“你倒是说句话呀！”

　　傅斯诚抬起眼：“这咖啡不错。”

　　“……”赵茹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两兄弟跟你爸一样样，我看你们仨一起都凑不出一句话！还是雪晗在家的时候好，至少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赵茹说着，感伤起来。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抱错的，但阴差阳错，雪晗这孩子投了她的缘，也投了两个哥哥的缘，全家宠得没边儿了。

　　直到被错抱到顾家的亲生女儿生病，发现血型不适配，一番折腾之后，找到傅家，两家女儿才换了回来。

　　亲生女儿没过几个月便病逝，赵茹更是耿耿于怀，把对女儿的爱意全部转到了顾雪晗身上，更是对两个儿子耳提面命，教育他们虽然妹妹去了另一个家，但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爱护。

　　赵茹叹了口气，门口传来动静，是向秘书带着个人托着几个行李箱进来。

　　她走过去问了两句，皱起眉，对着儿子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东西不是你放在佳意那边的吗？怎么都拿回来了？莫不是佳意为了这种小事，还跟你闹分手？”

　　傅斯诚抬手，看着向秘书带着人把行李搬上二楼，扯了张纸，一点点将嘴角擦拭干净。

　　“没有分手。”他起身，慢步往外走，经过赵茹时，想对她说，也像对自己说一般，“我们不会分手。”

　　“可是——”

　　傅斯诚抬起手，打断她的话：“我想安静一下。”

　　别墅外的凉亭，傅斯诚沉默地坐在其中，过了会，电话响起，是向秘书。

　　他声音有点犹豫：“傅总，您之前定制的请柬打样已经完成，请问，还制作吗？”

　　傅斯诚恍惚了一下。

　　婚礼请柬是他和宋佳意共同设计的，初稿就诞生于这个凉亭。

　　她拿着纸笔涂涂画画，两个牵着手的卡通小人儿跃然纸上：“你觉得还有哪里要改的没？”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他们平时各有工作，难得依偎在一起，讨论这些婚前琐事。

　　他接过初稿，看了眼，在旁边另画了两个小人。
　　形象和她画的大差不离，只是，他把牵手改成了拥吻。

　　除了请柬，那天他们还说了很多，婚纱照、婚礼流程、蜜月旅行……

　　她描绘，他听着。
　　他不爱说话，于是，她从不知道他的心驰神往。

　　他订好了蜜月旅行机票，加班加点工作，就为了预留出足够的旅行时间。

　　其实，他早已把她纳入人生规划，比她以为的还要早。
　　他从未想过分开。

　　“请柬按原计划制作。”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挂上电话，他默坐了许久后，拨出一个号码。

　　这是分手那天后，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宋佳意。

　　对比上一次，那边接得不算晚。
　　接通那一刻，傅斯诚竟觉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便听对面传来宋佳意淡淡的声音：“傅总东西收拾好了？”

　　傅斯诚心口似被堵了一下，面上却平静地：“嗯。”

　　宋佳意：“以后这种小事，傅总叫秘书发个信息来就行，不必再来电话。”

　　她甚至懒得说再见，便要挂上电话，傅斯诚开口：“等等。”

　　宋佳意：“还有什么事？”

　　傅斯诚沉吟着说：“公布结婚的消息还不到一个月，还有很多媒体的篇幅，如果这适合传出婚礼取消的消息，股民难免人心浮动。”

　　“所以呢？”

　　“想请你帮个忙，这件事先保密一段时间，等我这边安排好了，再宣布婚礼取消。”

　　宋佳意懒洋洋哦了声，尾音上扬着，听不出太大的情绪，随后，她笑起来：“那傅总准备给我什么报酬？”

　　傅斯诚怔了下。
　　这个语气，傅斯诚很熟悉，常出现在她与人谈判周旋的生意桌上。

　　从前，他在旁听到过无数次，只是从未设想过，他会变成她谈判生意获取利益的对象。

　　在这一刻，很突然的，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份在她心里的转变。

　　傅斯诚忍不住扣紧了电话，修长的直接因用力而泛出惨白。
　　片刻，他回：“你想要什么？”

　　挂了电话，傅斯诚继续在小亭坐着，等到一阵风刮过，身上泛起些许凉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忘记穿了。

　　回到客厅，向秘书两人已经告辞，赵茹在跟阿姨闲聊：“你也是知道的，我对她这个人没什么意见。”

　　阿姨给她捏着肩：“夫人脾气好，跟谁都能处。”

　　赵茹很受用地笑了下，又皱眉道：“但她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我愿意让她进我们傅家的门，是因为斯诚喜欢她，跟我说非她不娶，我为了斯诚松了这个口，可你看看她作成什么样，为了点小事闹这么大脾气，也不怕人笑话。要是以后再这么不懂事，我们傅家不一定容得下——”

　　“够了！”

　　一个男声开口，将她剩下的话从中截断。
　　赵茹没提防，一时间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才看到儿子的身影。

　　他抿着唇，表情黑沉沉的：“别说了，妈。”
　　转身，上楼。

　　赵茹愣住了。
　　她第一次看到儿子这种表情，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她看着儿子的背影瞪眼看向阿姨，手指抖了两下：“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

　　-

　　傅斯诚办事效率不错，不到一小时，就已经给她发来回信：[下午三点，我约了宁合谢姚打网球，地址向秘书已经发你]

　　宋佳意心情很好地挑了下眉。
　　这个报酬深得她意。

　　很显然，她最近的举动惹到了厉凛，这个男人耐心告罄，威逼利诱想让她“乖”点。

　　可惜他算盘打错了。

　　宋佳意这人，会撒娇、会奉承、会见风使舵，就是不会乖乖听话。
　　特别是厉凛的话。

　　他越让她怎么做，她就偏不。
　　总之，她不想叫他如意。

　　正盘算着，刚巧傅斯诚就递来了一把梯子，百利无一害的生意，她不会不答应。

　　只是。
　　她和他在一起时，没得他人脉相助，一拍两散后，却反而轻松得到求之不得的好处。

　　想来只剩讽刺。

　　宋佳意回复了个：[好]
　　收起电话，对着李然，“三点陪我去见谢姚。”

　　“啊！”
　　李然这几天一直晕乎乎的，还没想明白新项目怎么就入了宏远的眼，得了这么大一笔投资，又被另一个馅饼给砸中了。

　　她不确定地问：“是宁合MD谢姚？”

　　宋佳意点头：“准备套网球服。对了，你会打网球吗？”

　　李然：“会一点。”
　　宋佳意：“级别到2.5没？”

　　李然有点不好意思：“差不多吧。”

　　宋佳意：“行，再给你自己准备一套，不一定有用，但先备着。”

　　又交待了她几句，见对方目光朝门外望了几次，宋佳意顺着瞧过去。

　　办公室外，立着个高瘦的男孩。
　　身型略单薄，衣着浮夸，看logo好像是哪个潮牌，裤腿肥得两条腿都装进去还绰绰有余。

　　他懒着骨架歪斜在走廊，一头刚染的红发瞩目。

　　他脸生得好，所以宋佳意对他有点印象，问李然：“王建山的小儿子，王什么来着？”

　　“王琛。”李然咳了一声，“上次股东大会结束后，他还被你怼了一顿来着。”
　　结果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

　　宋佳意哦了声:“你一直看他干什么？”

　　不止是李然，对面办公室的妹子们，也都频频朝他那边看去，又假装不经意地转开视线。

　　李然摇头：“不是我看他，是我感觉他老在看咱们，都看好几次了。”

　　宋佳意闻言转过头，目光再次扫向他。
　　恰好他撩眼，朝她看了过来，又飞快别过眼。

　　这时，王建山走了过去，身后跟着几个研发部高管。
　　办公室门没关，王建山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你小子……跑这儿来了，不是说八楼等我吗……来介绍……给你认识……”

　　说着，拉着他离去。

　　宋佳意看着他拉着王琛离去，想了下：“这些天，王建山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吗？”

　　上次股东大会，她和王建山算是正式撕破脸了，得看着他点，好知己知彼。

　　李然想了想：“王琛最近来公司的次数有点频繁，有小道消息说，王建山可能会把部分股份转让给这个小儿子。”

　　宋佳意若有所思，哼笑着说了两个字：“稀奇。”

　　说罢不再聊此事。
　　途锐这几天在做背调，她今天忙着配合那边的工作人员，准备各种资料，现场参观拍照，到了三点还没完成。

　　宋佳意频频看表，五分钟后和负责人沟通了几句，拎着包飞快往公司大门走，对李然说：“赶紧让人把车开过来。”

　　在门口左等右等，等了几分钟，车没等到，等来了司机一个电话。

　　挂上电话，李然脸色难看起来：“宋总监，车库那边遇上点麻烦，我们的车堵在里面暂时出不来。”

　　“需要多久？”
　　“至少半小时。”

　　宋佳意面色凝重：“先打车。”
　　正说着，一串轰鸣声由远及近，陌生的红色法拉利蹭一下停在路边。

　　顶棚打开，露出一个嚣张的红色脑袋。
　　他懒嗒嗒把着方向盘，测过头，银色耳钉在右耳闪着碎光：“赶时间？”

　　宋佳意看着他，没说话。

　　他冲着宋佳意微挑起下巴，“上车，送你过去。”

　　宋佳意挑眉。
　　他嗤笑了声：“不敢？”

　　李然皱着眉，低声在她耳边：“宋总监，他没这么好心吧？”

　　宋佳意和他爹不对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上次在办公室又和他起了冲突，他不落井下石就好，怎么会帮她们！

　　宋佳意眼神落在他身上，打量斟酌着，问李然：“打车情况怎么样？”

　　李然看了眼手机，摇摇头。
　　宋佳意伸手，接过李然准备好的网球服，欲朝跑车走去。

　　王琛的跑车是两人座，宋佳意交待：“我先过去，你随后来。”

　　李然偷瞄王琛一眼，张了张嘴，被宋佳意制止。
　　后者打开车门，把自己塞进跑车低矮的座椅，砰一声，关门。

　　“走吧，小孩。”

　　王琛的脸迅速黑下去，耷拉着眼皮，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叫谁小孩？”

　　宋佳意：“谁答应就叫谁。”

　　王琛气急：“你——”

　　“好了开车吧，王小公子，真赶时间。”宋佳意妥协。

　　王琛扯扯唇，起步。
　　伴随着轰鸣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宋佳意抓紧安全带，她提高分贝：“你不要命了？”

　　王琛皱眉：“你不是赶时间吗？”

　　“我是赶时间，不是赶着投胎。”

　　王琛吵不赢她，咬牙：“你这女人！”

　　宋佳意调节着座椅：“脾气别这么冲，你妈没教过你，对女人要温柔一点吗？”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直接在车上脱掉高跟鞋，换上李然为她准备的网球鞋。

　　换好才发现旁边的男孩很久没出声，宋佳意看过去。
　　他单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语气很轻：“我没妈。”

　　王家的事，宋佳意之前略有耳闻。
　　王建山发妻走得早，这几年被他那个二十多的小秘书迷得五迷三道，前两年接回家做了王太太。

　　两个儿子在家吵翻了天，也无济于事。
　　大的那个还好，小儿子王琛还是个毛头小子，直接跟他爹杠上了，什么事都主打一个叛逆。

　　宋佳意深知如何对付这种小屁孩，她往椅背靠了靠：“怎么，改走忧郁人设了？”

　　“屁的忧郁人设。”
　　“也是，不太适合你。”

　　王琛来了兴趣：“那你看我适合什么人设？”

　　宋佳意往他一头红毛上瞥一眼：“红孩儿吧。”

　　红孩儿头发炸起来：“宋佳意！我c——”
　　宋佳意冷眼看过去，他骂人的话瞬间噎在嗓子眼。

　　只不过，不到一分钟，他再次提高声音骂了句脏话：“草，你他妈在干什么！”

　　宋佳意脱了外套，网球裙穿身上，再把里面的吊带裙顺着腿脱下，塞包里，用时不到半分钟，就顺利完成了换装：“时间来不及了，借你车换个衣服。”

　　王琛这会不仅头发是红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宋佳意看着觉得有点好笑：“你看见什么了么？”

　　“……没。”
　　“那至于脸红？”

　　王琛撇过头，喉结动了动。
　　虽然有网球裙挡着，没走光，但当那根细细的吊带从她白腻的肩头扯下，丝缎裙子裹住细长的腿往下滑时，他喉咙顿时干涸得要命。

　　正心猿意马着，耳边传来那女人带笑的声音：“嗳，听说你最近经常来公司？”

　　王琛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却听下一秒，她接着问：“你爸要转股份给你？”

　　他的手松开了，似松了口气。
　　心思一转，又冷笑了声：“你想打听消息？呵，怪不得我爸说，你这女人心眼多得很！”

　　宋佳意毫不在意，笑着哦了声：“你爸还夸我什么了？”

　　王琛震惊了:“这他妈是夸你？”

　　宋佳意难得闲下来，跟逗小狗似的，和这小孩打了会嘴仗，目的地一到，她便迅速调整好状态，甩下一句：“谢了，算我欠你一次。”

　　风风火火下了车。

　　王琛看着她下车，收回视线时，倏地看到一双尖细的银色高跟鞋，七零八落地倒在副驾脚垫上。
　　是她方才换下来的那双。

　　他急忙：“宋佳意！”
　　宋佳意转过头，俯身：“嗯？”

　　王琛看着她细细白白的脖子。
　　余光里女人高跟鞋跟细长，同那段白腻纤细的脖颈一起，勾到了他心上。
　　不轻不重，不清不楚。

　　他涨红着脸，动了动唇：“没事。”
　　说完，低矮的跑车，逃似的，一溜烟冲了出去。

　　-

　　谢姚大概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网球水平如宋佳意所料那样，挺一般的，最多3.5。

　　但人菜瘾大，宋佳意控制着输赢，同他打了一局后，推说自己体力跟不上，让傅斯诚换自己上场。

　　谢姚很受用地笑起来：“小宋，这就打累了？”

　　他和傅家两代人关系都不错，听闻宋佳意是傅斯诚的未婚妻，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宋佳意摆手：“谢总体力太好，我实在跟不上。”

　　谢姚也很干脆：“那你休息去，我来会会斯诚。”

　　宋佳意拖着网球拍下场，傅斯诚带着球拍上场。
　　错身之时，他似没忍住，朝她看了过去。

　　宋佳意却连个眼风也没舍得丢给他，径直下场，坐入观赛席。

　　这是她分手后第一次和傅斯诚碰面，因为已经很好地处理好了所有情绪，宋佳意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只在观众席上悠闲看着球赛。

　　这场刚过半，球场门口传来一阵动静，谢姚立马停止挥拍，迎上去：“厉总，可算来了。”

　　宋佳意侧头望去。
　　厉凛穿着网球服，显然有备而来。

　　三人握手寒暄了片刻。
　　随后，厉凛朝观赛席走来。

　　后来赶到的李然偷偷看了眼宋佳意。

　　厉凛是未来资方，她原以为宋佳意会起身相迎，没想到后者无动于衷。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李然正想着，眼前兀地一暗，她抬头，看到厉凛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下巴往旁边一点。

　　尹璇伸手：“李助理，麻烦。”

　　李然：“？”
　　这是要她换个位置？

　　她转过头，看着宋佳意，见后者轻轻点头，她赶紧拿着东西，跟着尹璇换了个位置。

　　只不过到底纳闷儿，这里观赛席两座成一排，有很多排啊，怎么就非要座她那位置。

　　难道要跟宋总监谈谈公事？

　　宋佳意动作丝毫未变，双臂环胸，靠着椅背，随意看向球场。

　　身边男人目光也同样放在网球场上。

　　两人静坐着，谁也没说话。

　　谢姚击出一个好球，两人一同鼓掌。

　　稀稀落落的掌声中，男人声线低沉：“这就是你下一个目标？”

　　宋佳意大方承认：“对。”

　　掌声落。
　　厉凛视线在网球场上奔跑的另一个男人身上落了一瞬，终于侧过头看向宋佳意。

　　他摸出烟盒，敲了支烟夹在指间，笑了下：“你以为，姓傅的真能搞定谢姚？”

　　宋佳意眼神一顿，终于回过头看向他:“厉总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打火机在他手中咔哒作响后，蹿出簇火苗，他低头点烟，抬眼，“以后聪明点，托人办事要找对人。”

　　宋佳意挑眉:“比如厉总吗？”

　　他吸了口烟，双颊内陷，脖子上的长疤绷紧了点，青烟吐出，他说:“不是比如我，是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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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这章不小心写长了，没注意到时间QAQ
大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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