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千》无瑕居主

19、冰水无分

　　月光如银，倾泻了一地。
　　李莲词红衫胜火，月华悄然在她的衣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银纱。她想了很久，道：“九陌，师父其实并非是个坏人。他虽是无瑕居的真正的主人，地位甚至在冰影居主之上，但他，从来都不想要什么，他只信因果。这西夏，中原，恐怕并非是他想要的，也许幕后有他人操手。”
　　“你是想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和雪光居主不得不兵刃相见，你希望我放过他吗？”师九陌淡淡地问。
　　“恐怕，当今世上没人是他的敌手，若是说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正因为他相信因果，所以他下手也从不留情。他能百步之外杀人，千里外知晓一切，也许他是最接近神明的人。虽然我是他徒弟，但却也只是被他指点了点皮毛功夫而已。我学到的，还不足他的盈寸。我在无瑕居的时候，也只是在师傅的范围内而已，我对无瑕居这个组织其实并不了解。对其组织内部的人，也只是认识了没几个而已。”李莲词叹了口气道。
　　“所以如果要和无瑕居对立的话，我不能和他正面交手是吗？”
　　李莲词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单是他，还有冰影居主。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无瑕居的二主人，他行踪不定，喜欢游山玩水。听司徒且歌说，这一次无瑕居似乎动了真格，连冰影居主都亲自来了中原。”
　　“看来，此次回汴京之后不单单是要救妖孽和春雨那么简单了，有很多事要和祈之从长计议。只是我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一点都不够。看起来我的时间并不剩多少了。”
　　“凌逸云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他的武功真是不赖，也难怪乎是中原的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但是作为杀手，他只认钱，我付了他十来年的佣金，眼下也没什么地方需要用他，暂且把他借给你了。”李莲词道。
　　师九陌惊叹了一声，这个西夏的小公主出手真是大方，凌逸云是什么价钱他自然知道，竟然把他买了十年？而且买他一会是为了试探性的杀他，一会又是保护他。为了这点事，她竟然出了那么价钱。估计她出这个价，要搬空西夏国库不少银两，要是梁太后知道了肯定要疯了。只是手中多了一个打手，还不是一般的打手，这以后的事也好办的多了。师九陌自然不会客气，柔声道：“谢了。”
　　李莲词瞥了他一眼：“他跟着步风寒去了慕容山庄。这两人冤家似得，上次被我震伤心脉没有比试出个结果之后就不肯罢手了，非要比出个胜负。但是你若是需要他，飞鸽传书给他，他立刻就会回来。”
　　师九陌淡淡一笑，“让他去慕容山庄也好，也算是个眼线。别的事倒是没什么，只是从妖孽中毒后，然后被我所救。其中我有一点很想不明白，似乎有个关键的人没有出现过，按照常理来说这很难理解。”
　　“毒娘子？”李莲词妩媚地一笑，一双琉璃色双眸流转了万千流彩，“既然毒娘子因深爱着姬公子，然后被拒之后而生恨下毒的话。如果我是她，我会很关心我毒的人有没有死，不然我心里不踏实，不得安眠。”
　　“没错。”师九陌微微一笑，果然李莲词是最了解他的人，只要他一提及，她就明白他想说什么，“还有步风寒和毒娘子，不，是夏婉婉之间的关系。曾经夏婉婉还是祈之侍婢的时候，我似乎并没有听说过步风寒这个名字。但是按照他的说法，他和夏婉婉关系密切已经很多年了。而她背叛祈之出逃，不过是三年前的事。看起来，夏婉婉的背叛是预谋的，并非是祈之待她不好。如果是预谋的话，那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幕后有人指使，我觉得无法解释。”
　　“那你认为那幕后指使的人是？”
　　“也许夏婉婉从成为祈之的侍婢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深谋远虑之中了。而她在祈之身边那么久，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事……”师九陌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无法掩饰的杀意，他冷冷地道，“而我们竟然蒙在鼓里，被骗了那么久。虽然我答应了春雨，如果夏婉婉不触及到我，我不会杀她。但看起来，似乎她知道的太多了。我甚至很急切的想知道，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好妖孽，我管你的闲事，倒是一股脑的倒出来了一连串的事，竟把我所有在意的人都连在了一起。”
　　“九陌。”李莲词凝望着师九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认真地道，“你就不怀疑唐春雨，莫秋尘，还有东方梅雪吗？她们可是和夏婉婉一起成为你们侍婢的，情同姐妹。”
　　“春雨和梅雪是我的侍婢，我相信她们。至于莫秋尘，我对她不了解，这要问祈之了。即使他们四个情同姐妹，我依然会相信我重要的人。如果连一点信任都没有的话，她们也更不会忠心于我。”师九陌淡淡地一笑，凝望着远方。
　　万千楼宇都在夜幕下沉睡着，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在月下谈话。
　　李莲词媚笑着，万千风韵融化在她的眼中：“你这样说她们，我会吃醋的。”
　　“莲词也只有一个，无人可替。”师九陌微笑，柔声道，“走吧，休息够了吧，赶路吧。”然后飞身掠向远处。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李莲词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博格达峰上的积雪终年不化，人们叫它雪海。博格达峰即是天山的雪峰。天山的雪，无论冬夏，常年不化。皑皑白色苍茫一片，蔚为壮观。
　　而天山的最高处，更是空旷地令人心神为之一畅。若是有人在此居住，也便是仙人了吧。
　　而此时一灰袍的男子安静地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双目微闭。一头无瑕纯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竟是和景致中的白色融为了一体。但若是细看，那男子并没有上了年岁，而其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他虽生得极为俊朗，但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有任何的想法，那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气质，空灵的感觉，仿佛是来自天端的仙人，让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感。
　　他微微睁开眼，眼神清冽如天池的水，通透一展无疑。深邃的目光清冷的仿佛包容万象，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对着背后的人缓缓地道：“且歌是你派去姑射山的？”他的声音带着如同清泉般的磁性，沁人心脾。
　　“是。小楼失策了，没有想到且歌会失手。请雪光居主重罚。”他身后的绝色女子单膝跪地，虽眉宇间带着孤傲，但看得出对眼前的人很是尊敬。
　　“我不怪你。”雪光居主眨了眨眼，一头白发被微风轻轻扬起，动人心魄。清冷的气质让人为之一寒，“冰影也去了中原？”
　　“是的，冰影居主此次是和且歌一起去的。”何小楼低声道。
　　“那么，他们应该看到她了……不知冰影有没有认出她……”雪光居主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的异样，但很快就回复到了如天池般的静谧。
　　他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大弟子李莲词。当初看上她的资质优异，于是无论如何都要收她为徒。即使在西域想要成为自己徒弟的人多如蝼蚁，但惟独她，他甚至同意她不加入无瑕居拜他为师的无理要求。对这个大弟子，他更是倾其一切的教她武功，毫不保留，对于一个天下第一的强者来说，恐怕已经没有这个徒弟以外的事能让自己清冽如水的心境起丝毫的波澜。虽然何小楼已经能够接替自己和冰影成为无瑕居的管家，她的资质也是世间罕有的。但却在他的心中，谁都是无法和李莲词相比的。
　　对于李莲词，他放下了作为一个无瑕居居主的骄傲和地位，甚至已经到了宠溺的地步。宠溺到——即使她不说一声的背叛了他，他都不生气，不难过，也不强求。只要她做过他的弟子，一切就够了，他满足了。
　　“雪光居主，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于一个背叛者您竟然会放任其自由。对于无瑕居而言，背叛者死，这是谁都不能违背的道理。”何小楼小心地望了一眼雪光居主的神色，然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楼，我知道你是为了无瑕居好。这些年，你做的一切我和冰影都看得到。但是李莲词，她不是我们无瑕居的人，这在她拜我为师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的了。小楼，你常年奔波忙碌于居内事务，可以说无瑕居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你是我和冰影看着长大的，我们对你自是无比疼爱。”雪光居主目光清冷如水，没有一丝的波澜。他望着眼前的天池池水，几块浮冰漂浮于上，他清冷得道，“只是你太焦躁了，又操之过急，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看到那些浮冰了吗？当你能够感觉到，水即是冰，冰即是水，冰水无分的时候，也许就真的长大了。”
　　何小楼慢慢抬起头，望着冰蓝色的水面上，漂浮着的白冰。但冰就是冰，水即是水，怎会是冰水无分的呢？当她还在思索着雪光居主的话的时候，那原本的大石头上已经没有人了。武功高强如她，却也不知道雪光居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甚至那块大石头上，铺满了厚厚的雪花，像是一条白色的毯子。只是上面平整结实，竟没有一个人坐过那里的痕迹。
　　何小楼喃喃地道：“师父，既然李莲词在你的心中那么的重要，那么……她所重要的人，都必须死……”她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然后展开身形没入了雪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