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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三章 布局 ...

  •   天秀似笑非笑,像是很认真,又似一点儿也不认真。

      “十九,倘若没有了沈云谈,你会嫁给我吗?”

      明明是温柔的情话,唐十九却打了个寒战,无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这话背后的含义。

      没有了沈云谈,没有了沈云谈。

      是说,杀掉他吗?

      天秀衔一缕笑意,温柔地将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挽起:“头发都乱了呢。”

      唐十九突然想起初次遇见天秀时,沈云谈严肃紧张地将自己拉去身后。

      “天秀….”

      “嗯?”他的脸上永远带着笑意,或者温柔,或者妩媚,或者含情脉脉。

      “如果天舒要杀我,你会怎么办?”不知是否烛光闪动造成的错觉,十九似乎看见,天秀的身子震了震,脸上的神情突然说不出的诡异。

      那是一种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神情,细长上挑的桃花眼似乎夹杂着一丝狠意。

      他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像下定了重大的决心,一把揽过唐十九的肩膀,将她紧紧按在心口,用一种说服自己的语气:“十九,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你。”

      这不似平日里插科打诨,胡闹玩笑的拥抱,他瘦削的手臂突然变得用力,像是要将她揉入心脏。

      唐十九心骤然一跳,刚才天秀的眼神里闪过的狠意,似乎,却是真的想杀了她!

      “十九,十九,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无论牺牲什么样的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唐十九轻轻推搡着,离开他的怀抱:“天秀,别这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桃花眼又涌起了笑意,浓的化不开。

      天秀说:“是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天秀说:“果然,朋友让你笑,情人让你哭啊。”

      天秀说:“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为我掉一滴眼泪就好了。”

      唐十九不知如何接话,只得玩笑道:“你就那么像招惹我哭啊?”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天秀果然没有继续笑下去。

      他拍拍她的头

      “十九,玉佩这一次,别丢了。”

      他转身离去。

      谢东生半靠在床上,手上拿着一卷书,似乎在看,又似乎没在看。

      他双眼半合,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

      门被轻轻推开,顾妍蹑手蹑脚地踱进屋子,谢东生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

      “师父,师父?”顾妍轻声唤着,谢东生一声不吭。

      “师父,我给您添茶水来了。”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道床前,碰了碰谢东生的手,提高些音量,“师父,师父?”

      没有人回答。

      顾妍敛了目,松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个笑意:“师父,我给您添茶水来啦。”她的手上并没有拿着茶壶,而是一柄寒光粼粼的匕首。

      那匕首上蓝光熠熠,喂着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毒。

      只需轻轻地,在这老东西的手腕割一刀,毒入了经脉,流窜四肢,这老东西便成废人,终身受自己摆布。等他被毒药折腾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时,必然肯交出了抟扶心法,到时候自己和徐子清便有了活路,就可以浪迹江湖,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下来,从此终老。

      纤细的手握着匕首,顾妍咬了咬唇,第一次觉得这伤人的手,有千斤重。

      这是徐子清一向维护的师尊,即使看不起谢东生出身寒门,但他还是从心底感激他。徐子清家破人亡,十多年来,逍遥山庄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这一刀下去,等于将徐子清最重要的依靠毁灭。顾妍咬着唇,手微微颤抖,竟然不敢割下去。

      本来只是一个任务,却让她遇见了一个用生命待自己好的男人,顾妍虽然一向浪荡,却不等于无情无心。从未有一个人像徐子清一样,用生命和全部去爱着自己。即便她曾经和江湖人打情骂俏,眼角风情不自主地到处勾人,徐子清也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即便破了相,失去了一只耳朵,他也从来未露出一点厌恶的神情。

      不知不觉中,她爱上了这个她以前鄙视的,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爱上的男人。

      这一刀下去,若让徐子清知道,便等于自己亲手割破了和徐子清的关系。

      然而她不得不动手。她不动手,徐子清会继续这样半人半鬼地被那神仙散所奴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像蝼蚁一样卑微地活着。她不动手,自己还有徐子清,都要死。

      床上的老人呼吸均匀,适才下的迷药不多不少刚刚好。

      顾妍突然跪下,重重向谢东生磕了三个响头,她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举起匕首,准确而快速地,割破了谢东生的手腕……

      天,一天比一天冷,中午的时候,突然飘起了鹅毛大小的雪花。凝音师太站在雪地里,看落在掌心的一朵晶莹,发了好一会子呆。

      曾经有个男人,告诉她,这种白棉花一样的东西,花开六瓣,入手融心。那个男人总是板着面孔,却会时不时地,说一些人人都觉得很无语的笑话,他自己还觉得挺可乐。

      当年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小生长在南海,第一次跟着师父去北方过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晶莹。明明那样美丽,却又是如此脆弱。经不起太阳一晒,甚至连手心的温度都承受不了。

      雪花入手融心,那个男人,也入了她的心。

      凝音十六岁那年,还不是师太,只是个小道姑,跟着师傅不敢造次,却暗地里向往着话本里的爱情。

      凝音十六岁那年,那个叫戈鞅的男人,还没有长出仇深似海的法令纹。

      那时,他有着江湖人人羡慕的妻子。她有着所有十六岁少女应该有的,粉红色的迷梦。

      “师太,这雪有什么好看的?”

      凝音回了神,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肥胖如山的和尚:“大师不在帐篷里躲着养伤,出来作甚?”她用了“躲”字,显然对不嗔大师退让神隐的举动很不屑。

      不嗔果然是不嗔,丝毫不以为意,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并非怕了那神隐,不过是不想门下弟子白白送命。我佛慈悲。然而老衲万万想不到,以勇猛果敢著称的师太,竟然会随老衲一同退让。”

      凝音“嗤”声冷笑,毫不客气:“若真是我佛慈悲,便不应带弟子来趟这局浑水。”她言下之意已然非常明显,就是在指责不嗔口上呼着慈悲的佛号,其实心里牵挂着名动江湖的抟扶心法。

      不嗔甚有气度,并没有生气,已然笑眯眯地念了句佛,道:“老衲与师太都是参道之人。都欲看破这红尘俗世。然而,若真的全看破了,也不必活在这世间,也不必每日诵经去参详。老衲不否认武学上魔障未破,的确想借那心法瞧一瞧,也顺便见戈鞅一见。若戈鞅真是大奸大恶之人,这心法留在他处也是祸害,这一点,也算是老衲凡心未泯,顾虑良多罢。”他顿一顿,眯眼瞅了瞅凝音,话中有话,“老衲看不破武学魔障,却不知师太,是看不破哪一层?”

      “不必见,戈鞅便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和尚还是吃自己的斋,念自己的经,参自己的禅。贫道的事情,便不劳烦大师困扰。”凝音双眸如春冰,冷得让人发颤,“佛石仙境的事情,贫道管不着,灵素山的事情,也不用大师操心。”

      不嗔笑笑,遥遥一指:“师太看到了什么?”

      凝音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却本能地排斥这个胖和尚。不嗔在她眼里,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胖和尚,贪生怕死,争名追利,最无奈的是,他脸皮还奇厚无比,说什么也面不红心不跳地承认。还大大方方地告诉你,对我就是这样,要是全四大皆空了,还参什么佛,修什么道?

      “一片雪白,满地银辉。”凝音淡淡道。

      不嗔道:“雪若化了呢?”

      “春意盎然,一片生机。”

      “雪化不化,这里都是一样的。春去春来,变得只有表象。” 不嗔摇了摇头,“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变化的只有面貌,真正的人心是不会变的。师太,你这般执着,不为抟扶心法,到底是为了看什么呢?该看的早就看过了,年年岁岁均如此,现在和过去又有什么不一样?”

      凝音侧过脸,岁月的流失其实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那眼里的沧桑却是与十六岁的她大不相同。

      “大师参禅参上了魔怔,说话越来越不清楚。”凝音淡淡一笑,笑意并没有入了眼,她的拳头捏紧,又缓缓松开“现在和过去到底有没有不一样,终究要看看才知道。”

      没头苍蝇一样在逍遥山庄下转悠了那么些日子,她只希望,前几日劝她暂时离去的少年没有说谎。他真的能想办法,让凝音在短期内上得了逍遥山,真的能让她亲眼看一看,过去和现在,到底有没有不一样。

      戈鞅……

      夕颜……

      这两个名字像刀,每一分,每一刻,都在她心上割出不可磨灭的伤痕。

      她并没有等待许久,当天夜里,一个妩媚婉转的女子便坐在她屋内,她手上有一张详细的地图,血红的记号清楚地标示着,上逍遥山庄的路线。

      “主人让我带师太上山。”那女子眼角有一颗泪痣,将落未落,别样风骚。凝音很看不惯这样的女人,她自己秉性端正,行事刻板,传说中的夕颜却是妩媚多情,活泼可人。然而,那女子手上的地图,却不由得她不信。

      “地图给我,贫道自己能去。”凝音不想和这样的狐媚子多打交道。

      女子掩唇一笑,媚态横生:“师太是在怕我带坏了手下的弟子吗?”

      凝音大怒,长袖一拂,袖袍便重重地打在那女子脸颊。她终究是给了那少年三分面子,并未出狠力,直打得那女子嘴角崩裂流血,否则,这一拂之力,就算不打碎她下颚骨,至少也落下几颗牙。

      女子被她打得摔倒在地,却并不喊疼,反而咯咯媚笑起来:“师太好大的脾气,主上说的没错,果然这活,要派紫奴来,才能完成。”

      她这样一笑,凝音却没了办法,遇见一个不怕你揍的人,你能把她怎么样?

      “你家主人到底什么来历?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打探得到上逍遥山的路?”

      “这可不能告诉老师太。要不然,我家主人会不疼我的。”紫奴轻轻舔去唇边的血迹,柔声道,“俗话说,各取所需,各求其利,师太只需知道,这番下来能完成您的心愿,又能帮我主人取得抟扶心法,何乐而不为呢?”

      “心愿?贫道没有什么心愿,也不愿做你手中工具。”

      “哟,师太说的是哪门子的见外话?”紫奴一脸惊愕,“师太以为,你能帮我们对付谁呢?戈鞅早在控制之中,他又能把我主上怎么样?主上知道师太高风亮节,不屑于那抟扶心法。主上也知道,师太心心念念的一件大事。”

      “嗯?”

      “夕颜与戈鞅的女儿,师太难道,就愿意看着她好好地活着么?”紫奴垂下眼帘,“那样好的年华,那样完美的青春,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呵。”

      夕颜….戈鞅的女儿……凝音双眼微微眯起,拳头不知觉地已经紧握。那样好的年华,那样美的青春,她不曾有过的,他们的女儿却正在享用!

      “唐门的人混杂在佛石仙境和贵派中已经好一阵子,”紫奴察言观色,低声补了一句:“届时,师太只要帮我们清理干净便好。主上不喜欢唐门的人,不想污了手。”

      “唐门?唐狄苦唐狄若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动到老尼头上!”凝音火冒三丈,一把抽出宝剑,“人在何处?”

      紫奴娇笑连连:“师太莫着急,等到了逍遥山庄,还怕那群孙子,不露出尾巴么?”

      雪越下越大,凝音帐内烛火融融,一片迷蒙。

      逍遥山庄里突然传出顾妍凄厉地喊叫:“师父,师父吐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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