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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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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
彩虹在心底美美地说。她看过好莱坞大片,也研究过各种吻法——吸吮式、螺旋式、真空式、法式——憾哉从未实战。一旦情况发生顿时乱了阵脚。明明她是主动,看上去却像在季篁的怀里扑腾。所幸大家都很收敛,并无任何粗暴狂野之态。吻是悠长舒缓的,温柔而有节制。季篁棱角分明的唇峰,吻起来很有质感。毕竟是第一次,大家都点到即止、小心谨慎。倒是彩虹的心脏十分不淡定,砰砰乱跳,血压升高,产生阵阵昏厥。若不是季篁一直紧紧抱着她,她紧张得要摔倒了。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了她,彩虹面红耳赤地向前走,步子又慢又拘谨,畏畏缩缩,像个小媳妇。
他只好停下来等着她。然后,又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彩虹的心越发噔噔乱跳。她挣了挣,手心紧张得出了汗,而他却握得更紧。
呜——这人也太强势,太霸道了吧。或者说,他很有经验?
在恋爱方面,虽有母亲大人的指点,彩虹自认为不擅长此道,技巧拙劣功力浅薄,不知道什么是以静治动、后发先至,更不会声东击西、收发自如。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连点谱都没来得及摆就被人家这么容易地搞定了。
真是太失败了。
像季篁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可以一点挑战都不留给人家呢?就是苏东霖,跟她磨几了那么多年,也没获得任何亲近的机会呀。
季篁你凭什么啊!
什么是Bad Faith,这就是Bad Faith!瓦罐不离井上破,搞理论的人就死在理论的手上。
彩虹分析开了。
这年头什么都怕分析,什么也经不起分析。彩虹是脆弱的,她渴望知识、渴望指点,季篁就好像是个答题机,无论她在学术上有什么困惑他都能立即提供答案,或至少给她重要的启示。
是的,作为初入学界的她很需要这样的技术友人。可是,再怎么疯狂她也不会头脑简单到只为这个嫁给他吧?如果这样,这与嫁给一本书,或者一个图书馆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可以答疑解惑,那么彩虹有理由喜欢研究生时期的任何一位教授。因为在这个大学里还真没有哪位教授不肯传道授业解惑的。
不行!彩虹想,我……太吃亏了!!!还没开始战斗呢,就缴械了!!!
要找回场子,立刻!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步,抓了抓被雨淋得湿湿的头发:“季老师,我太纠结了。……我有点弄不清吸引我的到底是你,还是你的知识。”
他怔了怔,想不到有此一问。接着,皱起眉叹了一口气:“何老师,要怎样你才能弄清楚?”
彩虹眨眨眼:“嗯……你把衣服脱了我就弄清楚了。”
她在心里得意地笑了,嘿嘿,季篁,我倒要瞧瞧你发起窘来是个什么样子。
不料他的回答没半分迟疑:
“你等一下。”
他闪身走到一棵树后,紧接着,一样东西抛了出来。
彩虹一把接住,是他的衬衣。
“哎……”这么配合哪!她傻眼了。还没搞清是怎么一回事,眼光一错,又一件东西扔过来,她不禁低声叫道:“喂!你……你神经啊!你还真脱啊!想当脱衣舞郎是不?”
树后面传来季篁的声音:“何老师,您是想先看正面呢,还是反面?——要不要我摆几个姿势?”
“摆!你摆啊!我怕你啊!有种你就从后面站出来!噢!噢!你真敢出来啊!”草木响动,她赶紧捂住眼睛,“流氓!”
指缝中她看见季篁打着赤膊,穿条足球短裤,从地上捡起块砖头,向她做了一个“掷铁饼者”的姿势。
雾散云开,月光照在他消瘦的脊梁上。
很瘦却很结实,一块一块的胸肌凸凹着,充满暴发力地紧崩着,一幅短跑健将的样子。
还真像。彩虹扑哧笑出声来:“换个pose啦!”
他找了一个树桩,弯腰曲膝,低头沉思,作出“思想者”的样子。
彩虹撅起嘴:“不像不像,你这么瘦,一点也不像。”
他拍了拍脑袋,说:“还有个姿势我做得绝对以假乱真。”
金鸡独立,双手过顶:“像不像敦煌里的神仙姐姐?”
“噗——”彩虹差点笑扒下,将手中的衣服扔给他,“快把衬衣穿上,季老师,天这么冷,瞧你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叫我季篁。”
“好哦,季篁。”她甜甜一笑。
摸着黑,两人继续往前走。
“哎,季篁,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呢。”彩虹说。
“我的家乡在中碧,是个很小的县,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中碧煤矿。”中碧就在这个省的北部,是著名的煤矿产区。
“对,我父亲曾是这个煤矿的工人,我们全家都住在那里。我妈是农村的,读过两年小学,她一直没什么正式工作,好在我父亲的单位经常需要临工,所以她四处打杂,总能找到活儿。”
“现在国企效益都不好,我爸的厂早倒闭了。你们煤矿怎么样?能维持下去?”
“还行。中碧是大矿,我父亲去世得早,是煤难抚恤金不多,全家的开支主要靠我母亲打工维持。”
他说得很坦然,彩虹听了,心里不禁难过:“那你妈妈可真不容易。”
“她很坚强,也很能吃苦。在我上大学之前,是她单打独斗地拉扯大三个孩子,我们既没冻着也没饿着,她也没有再嫁。”
“那么,大学之后,基本上是你养家?”
季篁点点头:“是我和我妈一起挣钱,只不过我在大城市,挣得多点。我爸去世那年我才十岁,弟弟们刚出生,我妈身体不怎么好,为了我们一直苦苦地撑着。”
“你妈一定很疼你。”
“是啊。我妈虽没什么文化,脾气却好得出奇,从来不发火。小时候我的哮喘经常发作,我家住七楼,我妈怕我累着,每次上楼都背着我。”
“所以他们叫你季篁,是希望你像竹子那样快快长大?”
“那倒不是,”他说,“我妈是苗族,竹子是苗人的图腾。”
还有这典故。
彩虹又问:“那你弟的名字是不是也有个竹旁?”
“嗯。老二叫季箫,老三叫季箴。——他们是双胞胎,不过是异卵的,所以长得不大像,个头也不一样,一般人看不出来。”
“那你们三个小时候打架不?”身为独生女的彩虹对大家庭很是好奇。
“怎么打?我大他们十岁。他们互相也不打,性子比我乖,脾气比我好,知道妈妈辛苦,从不给她惹事。”
“哈哈哈,”彩虹拍手,“全是懂事的好孩子!”
“你呢?”季篁反问,“你是个乖孩子吗?”
“算乖吧。我是独生子,在家比较受宠。我爸开出租,我妈是会计。我家是母系社会——我是说,老妈说了算。我自己嘛,来历简单,学业亨通。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苦,也没打过工,基本是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当大学老师是我的第一个工作。当然,工资也交点给家里,算帮忙一部分家用吧。”
说完她吐了吐舌头,心里有点惭愧。她也就领过几个月的工资,每月花销并不少,虽然交了妈妈一些钱,但大钱从来不是她出,比如衣服、香水、化妆品……如果把这些全算上还是家里倒贴的多。
“你看,前面有家花店。”走着走着季篁突然停步,“去瞧瞧。”
彩虹跟着他一直走到花店的门口。他们正转入一条闹街,晚上以长长的大排档出名,即使下雨也生意红火。已经很晚了,老板正准备打烊。
完了,完了,彩虹在心里说,这个季篁不会和陈伟平一样,也送她一把玫瑰吗?
这都是几百年的桥段啊!
然而季篁果然就在景泰蓝的花盆里挑了十朵鲜红的玫瑰。
彩虹的脑子一下子要炸掉了,不停地想那四个字,空洞能指……空洞能指……空洞能指……
可是,挑完了十朵玫瑰,季篁又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一捧精致的玫瑰绢花:“老板,我还要这样的一朵。”
彩虹心想,季哥哥,你钱不够是咋地呀?要送就全送真的嘛,我又不是一定要十一朵。
付了钱,出了店门,季篁看着她:“你……不喜欢玫瑰?”
“……喜欢啊,谁说不喜欢了。”彩虹轻声道。
“说真话。”
“好吧,空洞能指。”
“噗——”轮到季篁笑出声来,“真是关烨的学生。说说看,怎么空洞了?”
“不是空洞能指就是审美疲劳。”
他捉住她的手指,将它放在花瓣上:“空洞吗?摸摸这花瓣,闻闻这香气,还有叶子旁边的刺……”他将玫瑰一朵一朵地递给她。
她傻傻地接过来,捧在胸前。
一朵,一朵,又一朵。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将终生爱你,直到最后一朵玫瑰凋谢。”
她讶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最后那朵,是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