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行宫（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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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芳苑那边，楚熙被陆文哄好，开开心心用晚膳去了。而皇帝这边，显然魏武是没胆子开口的。
在力排众议，让皇子公主们一道进学后，皇帝也偶尔会质疑自己这样做是否合适。作为一个男人，他天然站在男性这边，可他同样是一个父亲。
让公主们进学自然不是希望她们真的能去朝堂发光发热，这是不可能的。皇帝只是希望她们能立得起来，懂一些道理，人生更加顺遂。
皇帝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复杂，最初，他只是想叫自己的孩子们一道长大，更加亲近而已。他自己和兄弟们斗得死去活来，却不希望儿女们也这般。
说来说去，之所以起争斗，除去为了皇权，更多的是因为皇子公主各自被养在母亲膝下，少有接触的机会。小孩子哪里懂什么争权夺利，不过是受大人影响罢了。
将他们早早分开，减少生母对孩子们的影响。皇子公主们有同年之谊，一道长大，又有夫子们引导，总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兄弟姐妹互相扶持，才是长久之计。
但后来，皇帝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这样做真的对吗？我做的真的妥当吗？
楚熙不是第一个产生这类困惑的孩子，他的大女儿，也曾问过类似的话。
不过，和楚熙不同的是，作为备受宠爱的皇长女，楚瑾更加大胆一些。
她直接跑到皇帝面前，连珠炮似的问：“儿臣哪里不如长兄？长兄将来能入朝堂，儿臣为何不能当将军？”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父皇为何要生我为女？”
平日里酷爱策马围猎、熟读兵书的大公主一直梦想着和靖阳公主一样，做一个女将军。可本朝不是太/祖皇帝那时候，天下尚未打下来，舆论也宽容许多。
原因有无数个，但是面对她的问题，皇帝张了张嘴，一个理由也说不出来。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直以来骄傲得像个小凤凰的小姑娘哭着跑出去。
现在，那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已为人妇，皇帝见到楚瑾大婚后端庄持重的样子时，却忍不住想起她曾经弯弓搭箭的飒爽英姿。
比起大皇子的悟性不佳，四皇子的贪玩不思进取，公主们竟都蕙质兰心，各有所长，实在让皇帝忍不住感叹惋惜。
若是男儿身，何愁国朝不兴？
这次，楚熙和楚晟同时进学，但比起楚熙的大放光彩、屡屡被称赞，楚晟的光芒完全被掩盖。显而易见的，若是两人调换一下，又是一个可用之才。
女儿有悟性，有能力，皇帝自然也高兴，但这份能力不能发挥在朝堂上，高兴中难免掺杂了可惜。
昔日场景重现，楚瑾质问他的画面在脑海中回放，皇帝忍不住叹息。
“朕是不是错了？”
当初若是将公主皇子们分开教养，从一开始就不给她们希望，是不是会更好？
魏武没有回话，他清楚，皇帝这话并不是在问他，也不是在跟谁要一个答案。
果然，在沉默了片刻后，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皇帝说要一个人待会儿，自然没人置喙，众人依言退了出去。魏武刚退到门外守着，就见御膳房的老熟人对他悄摸摸使眼色。
“魏公公，这可怎么办？”他刚走过去，御膳房的太监便问他，“陛下可还没用晚膳呢。”
皇帝去同昌园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早了。现下已经到了饭点，御膳房一早准备好，一直等着陛下传膳。有些菜肴，放久了难免影响口感。
且不说这些，便是为了陛下龙体，这晚膳也不能就放那不用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魏武翻了个白眼，“陛下心情不好，谁敢打扰？且先放着吧。”
他跟着陛下这么多年，自认有几分了解，这时候说什么都不顶用。但陛下不会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出不来的，魏武十分相信这一点。
“你先等着就是了。”他提点了一句，“陛下自有分寸。”
果然，御膳房的太监没等多久，屋里便传来皇帝的吩咐：“传膳吧。”
这件事被众人一致略了过去，谁也不曾再提起。楚熙照常进学，皇帝处理朝事之余仍旧能时不时听到五公主勤勉好学、天赋过人的名声。
一切一如往常，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些什么和原来不一样了。
同时入学，屡屡被赞赏的楚熙和表现得中规中矩的楚晟对比起来，自然显得更加出彩。尤其她还没有启蒙过，起跑线比事先启蒙了的楚晟落后许多。
后来者居上的戏码，谁不爱看。
而且，到底是个公主，不是皇子，后宫中人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哪怕是有子的后妃也不吝啬对五公主赞赏，以显示自己的大度。
五公主聪慧过人，总比五皇子聪慧过人来得好。
最难受的大抵就是陈妃了，她一开始就打着用五公主来衬托自家孩子的主意，五皇子表现得比大他一岁的五公主还好，皇帝能不赞赏吗？
未曾料到反叫五公主占了便宜，从进南书房起，就压了楚晟一头。
也就是陈妃没跟着一道来，她若是来了，眼睁睁看着自家宝贝儿子被楚熙衬得越发不起眼，不更加生气才怪。
难受的又何止是陈妃，作为当事人，楚晟也难以接受。他向来是有些贪玩的，但这些日子，看着本就比他聪慧的楚熙那样努力，楚晟哪还有心思玩。
他晚上做梦都梦到五姐姐又双叒被夫子表扬，自己又双叒叕被夫子指着鼻子骂就知道玩。
虽然后者还没发生过，但前者已经发生许多次了啊。
于是，每次想出去玩的时候，楚晟就想到梦里夫子的责骂，然后拿出书开始学。
五姐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
嗯，他就是不可以。努力了一段时间后，仍旧没被夫子表扬过的楚晟打算放弃，反正他努不努力好像都一样，那还是去玩吧。
又一次看到夫子表扬楚熙后，楚晟默默想。
“……五皇子进步也很大。”
嗯？五皇子？
楚晟抬头，怀疑自己幻听了。
是他太想自己被表扬，所以把五公主听成了五皇子吗？
显然不是，楚熙如今得到的称赞已经很少有“进步很大”四个字了，尤其这里还有个“也”。
楚晟的眸子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此时给他们授课的夫子不是别人，正是傅喻清。傅喻清是真的认为楚晟进步很大，他不是第一天教学生，自然不会因为楚熙珠玉在前，就不在意其他人。
对于被楚熙带动着也开始努力，并且慢慢进步的楚晟，傅喻清看在眼里，但原本没打算夸奖。
仅仅进步大是达不到被他赞赏的程度的，但五公主私底下找了他，认为他的话能够激励五皇子学习。傅喻清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夸了五皇子一句。
下学后，楚晟仍旧沉浸在被表扬的喜悦中，走了一段才发现方向不对。
他避着楚熙许久了，哪怕现在住的地方和楚熙的携芳苑极近，也不肯与她一道。甚至每日早出晚归的，刻意绕道从另一边走，生怕与她碰上。
然而此刻，他光顾着高兴没注意，跟着的太监又是行宫派来的，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提醒他。等楚晟发现不对，已经是听到楚熙说话声的时候了。
楚熙比他早些走，如今正在他前面。原本应当也不会碰到，只是她走得慢，楚晟一路蹦跶、连跑带跳的，不知不觉，两波人的距离就近了许多。
他跟在后面，一眼就看到了楚熙他们，但楚熙他们在前面，一时间注意不到他。楚晟正想着要不要趁前面没注意到，悄悄溜走，就听到有人提起他。
“公主为何要帮五皇子？还为此去找傅大人。”楚熙身边的一个他没见过的宫女问她，“奴婢瞧着，五皇子与公主，并不十分亲近。”
听见这话的楚晟呆了呆，步伐顿住，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所以他的表扬，是这么来的？
谁稀罕这个帮助了，他忍不住想，以这种方式被表扬，就好像被胜利者施舍……
“不过说句话的功夫罢了，如果不是五弟本就进步很大，我说什么也没用。”楚熙沉默了会儿，又道，“不亲近就不亲近吧，我说话算话，说好会照顾他的。”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听到这话的楚晟却一瞬间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一时间，他也没了闹别扭的心思。
做错的又不是五姐，五姐还背后替他着想，还为了他去找夫子。而他呢？他做了什么？
楚晟想了想这些天自己的课上不搭理、课下避而不见，又想到刚才一闪而逝的念头，更加羞愧。
来之前，母妃还骂五姐，说五姐小小年纪心机深沉，让他不要和五姐来往……楚晟一边为自己听了母妃的话而后悔，一边犹豫着不敢上前。
“五弟的性子，只怕一时的劲头过去，没人激励，就又不想努力了。”
楚熙显然十分了解他，原本确实打算破罐子破摔的楚晟一边心虚一边感动，心底那点被施舍的不爽被彻底打散，巨大的情绪冲击下，他嗷嗷哭着跑了过去。
“呜呜呜五姐，我错了，我再也不躲着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行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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