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于世》迟香茹

2、入宫退婚

　　凌阳随着晨风骑着马在热闹的街道上慢慢走着。晨风一身蟒袍威风凛凛，时不时对着街上路人打招呼，却不把那笑脸对凌阳一会儿。凌阳拉马跟在晨风一丈开外，被如此冷落心中难免难受。

　　若是自小生活在一起，父子一同出门这般自然是不会别扭。只是，凌阳今日才与父亲相认，头尾不过两个时辰。爹能够对路人笑颜相应，为什么就舍不得和他说几句话？凌阳一路走着神，仔细揣摩着父亲的心思。

　　“摆出这么张脸做什么？”晨风不快的责备传来，凌阳回神抬起头看见竟已经到了宫门之外。的确进宫面圣，应该“满脸虔诚”才是，凌阳垂首道：“入了宫我自然会注意。”

　　晨风听这么一句傲气的话，心里没来由生起了气，只骂道：“你怎么说话的？不服气是不是？”一头一脸的不情愿，看得人心里窝火，晨风狠狠刮了眼，径自下了马往宫门走去。

　　凌阳眉头跳动，这算是什么呢，显示做爹的威风？抬头一看晨风已经与侍卫交谈，言语之中还朝他这边指。凌阳忍下心中不快，翻身下马走过去，却正好听见侍卫谄媚道：“小王爷当真一表人才。”

　　“过奖，本王有要事面圣，告辞。”晨风面色不善，显然还是在生气。侍卫自然是点头哈腰，凌阳不搭理他跟着晨风去了，心中却闹不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对着宫门侍卫，既然不喜欢阿谀奉承，有必要停下与他多语？难道只是想告诉人家，他卓晨风终于有儿子了？凌阳抬头看看，身前宽厚的背就在眼前，却让他不敢倚靠。

　　晨风猛回过头，警告似道：“等会儿你给我小心，要出了什么岔子要你好看！”言毕却又自顾往前走了。

　　凌阳心里当真窝了一堆的火，十九年来他何曾受过气？就想着自己出岔子会给他惹麻烦，却不知道问问自己以前生活经历，是不是懂得宫中的礼仪规矩。都说平南王智谋无双，但就这点小事都想不到，在凌阳心里他就是名不副实。

　　卓晨风在前面走着，却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步履坚定呼吸细长，身后的人功夫不落。这孩子身上的气度他是看在眼里，入宫面圣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他刻意如此对凌阳，不过是想试探一番罢了。

　　年轻人总是血气方刚，若无特别的理由，他这般对待是必定要不服，并且会心生怨愤。卓晨风一次次刺激凌阳，凌阳却一如既往平静，晨风却开始怀疑起凌阳来。凌阳这份隐忍有些夸张，除非他是刻意接近自己。

　　荣华殿外，晨风与太监通告了，太监进去通传，他回头看凌阳一眼，凌阳却刻意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晨风终于还是有些失落，听得内里传召便起身进去，他知道凌阳会跟着。

　　皇帝上下打量着凌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晨风捕捉到那点神色，只道是为了自己强意退婚惹恼了他，心里兀自准备着皇帝的刁难。

　　不想皇帝只悠然道：“王爷寻到亲子当真是可喜，既然如此赐婚一事便罢了。凌阳，你近前来，让朕好好瞅瞅。”

　　晨风惊讶，看凌阳一眼，凌阳垂首上前几步，到了御案前停住脚步。皇帝在他身上扫了许久，压低了声音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平南王的儿子？这事情当真是有趣了。”

　　凌阳皱了眉头，那边晨风自然是听得见这般的低语，他必定是要多想了。凌阳只好垂首恭谨道：“王爷的确是凌阳失散多年的生身父亲，这是凌阳出生之时便已经定下了的。”

　　“父子重逢自然是好事，你可是要好好享受才是。”皇帝咬出了“好好享受”几个字，望着凌阳的眼中虽然尽是笑意，却也可觉察出几分恨来。

　　凌阳拱手道：“草民自然会珍惜这一份父子情意，倒是要谢陛下免了凌阳后母之扰。”一句话带了些刺，晨风站在凌阳身后面色铁青，恨不得冲上去扇几个巴掌。

　　皇帝大笑，道：“这才是你的本性，尖牙利齿。你们若没什么事，就跪安吧，朕还得去安抚皇妹。”

　　晨风硬憋着气跪安，领着凌阳才出了殿门反手一巴掌就扇到了凌阳脸上。凌阳脸上顿时起了掌印，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来。凌阳咬牙，顿了顿道：“爹要教训等回府里吧，在这儿别让人看了笑话。”

　　“哼！”晨风甩袖，面色青得更是厉害。他岂会不知道，宫中不是教子的地方，若让好事的人告上一状也是大麻烦。更何况，赐婚之事已经解决，有些事情他要好好和凌阳说清楚。

　　晨风才走出几步，却见长公主带着一群宫人挡住了去路。公主挡在晨风面前，指着他道：“本公主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你了，要你这么几次三番拒婚？这一次，你竟然还弄了个儿子出来。”

　　公主转而指着凌阳，却发了狠似道：“卓晨风你给本公主听好了，我江雪涵可以等你十年，不在乎多等十年。你有儿子我不会介意，你要为你死了的女人等着，我也可以为了还活着的你等着。你守她一辈子，我等你一辈子。”

　　玉钗珠环叮当作响，公主的面色因激动而显得粉红。卓晨风对于这般的要挟显然是不喜，只道：“公主龙凤威仪，要如何做臣不敢妄言。天色不早，臣要出宫了，告退。”

　　晨风也不等公主答应，一把拉了凌阳就快步往外走。凌阳回头望了一眼，公主却气红了眼，几欲落泪。两人走远了，公主哭得蹲在了地上，一边的宫人并不敢上前劝。

　　皇帝从暗处出来，蹲下身安慰公主道：“你这又是何必，天下好男人多了去，不必对他卓晨风死心眼。”看着唯一的妹妹痛苦，皇帝心疼不已。本来娇媚的公主，如今为了晨风痛苦，卓晨风却是没心没肺浑然不觉。

　　“爱了就是爱了，我也没办法。”公主渐渐止住了哭泣，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晨风喜欢她。知道有一个梁钰，却不知道梁钰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其实，她愿意做梁钰的替身，只要晨风不讨厌自己就好。只可惜，温柔贤惠晨风不要，刚硬坚强晨风讨厌，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南王府，书房之内，凌阳跪得笔直。

　　“起来，你不用跪我。”卓晨风认定了，凌阳不可能是他的儿子，他要及早和凌阳摊牌，将凌阳可能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凌阳不动，生气了要打要罚我都随你还不行？为什么要用这般刺心的话！我不是从小跟你长大，和你没有那么深的情分，你这么说话会伤我心。

　　晨风走到窗口，推开窗子望着晚霞下的桃树，缓缓道：“你与皇上是旧识，你身怀绝技品性高傲，但你不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你儿子，你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凌阳转过身，眼神火热看着晨风。原来你这么以为的！晨风悠然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起初我认你不过是要借你拒婚。”

　　“我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能喊一声爹，够了吗？”凌阳愤然起身，为了这一声爹他都可以忍气吞声了。晨风身影稳稳，彷如不为所动，凌阳苦笑道：“若你不想要儿子你直说就是了，我十九年都是没爹没娘，我也不是没了爹就活不了。”

　　大不了当做自小就是父母双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这么单纯的目的，为何会被怀疑？晨风回过身，注视凌阳许久道：“若你真是这么想，你目的这么简单，我刻意冷待你你会不气愤？”

　　凌阳楞了，原来那都是刻意试探。他不气愤，只是心痛罢了。凌阳摇头，正要张口说话，晨风却抢道：“若你当真是为了认亲，你自然是最重我如何对你，你不可能不介意我不关注你。”

　　“谁说我不介意了？”凌阳抢过话，一手指了心道，“我不气愤，只是我觉得没资格。这么多年都未曾尽孝，我自认不能要求你为我做什么。”

　　“你……”晨风呆呆看着凌阳，失去了冷静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凌阳凄然道：“若您真的不信，可以要我再拿证据，也可以滴血认亲。您谨慎自然有您的道理，但您可不可以不要利用我？”

　　“我……我信你了。”晨风骇然，他这是在犯什么糊涂呢，骨肉亲情信则有之，那种没来由的亲近是伪装不了的，就像在宫中打了凌阳时他的心里也会痛一样。

　　“您是真的信了吗？不要再骗我好吗？”凌阳缓下神色，渐渐平静了，他不想再折腾几次。晨风认真点点头，一手抚上了凌阳红肿的面颊，关心道：“还疼吗？”

　　凌阳摇摇头，淡淡笑了。

　　他还是成功了，平南王也不是真的没有缺点，只要是人都会有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