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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迷途 ...

  •   在师兄还在从西藏风尘仆仆地往学校赶的同时,他和周佳人都不知道,皇甫良已经在西藏待了半个月了,两人之所以遇不上,那是因为西藏地广人稀,就算同城,也不一定碰到,何况后来皇甫良到处游历,甚至去了可可西里,险些无命回来。
      也不知为什么,一般人在极度亢奋和极度苦闷的时候都会想到去西藏,师兄和皇甫良均属于后者。师兄情场失意,而皇甫良更悲惨一些,感情、事业、身体都遭受了严重的创伤,这种伤口必需要长时间的在特定的环境下修复的。
      那天从桃花林醒来,皇甫良望着灰沉的天空和天空下显得灰败的桃花,曾一度黯然神伤,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天空该是辽阔浩瀚的,可自己的天空却显得狭隘逼仄,桃花也该是鲜艳明媚的,可自己看到的桃花,不是沾染了太多风尘,就是残缺不全。他躺在冰冷的泥土里,把自己所经历的这二十几年细细想了一遍,除了由于记忆残缺有部分想不起来,其余的,他分类汇总了一番,认为自己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只怪自己,连亲生父母都不屑养育的弃儿当然也不配得到上天眷顾,如果当初就冻死或者饿死在襁褓中,也就不会有后来欠下的情债,由此看来,这一切皆为报应,既然是命里注定的,也没什么好自怨自艾的。
      于是他从桃花树下的泥土堆里爬了出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又抖了抖鞋上的灰尘,振作精神准备回宿舍收拾东西——离开了N大该去哪呢?他思考良久,觉得还是该回孤儿院,从哪里走出的终该回到哪里,这叫叶落归根。
      刚提脚迈步猛然发觉:忘记了回家的路。
      出门向右转还是出门向左转?转了之后怎么走?走了之后再怎么转?第几栋房子第几号单元?第几楼第几室?门钥匙呢?他翻遍了全身上下所有口袋,包括内裤里皮鞋底也都查遍了,根本不见钥匙的踪影,他顿时慌了,站在原地无所适从:什么路都可以不记得,唯一不能不记得的就是回家的路,连家门都不知道的人,不就是真正的弃儿了?他看看四周,天色渐渐暗沉了,不在天黑之前走出N大,恐怕在学校里也会彻底地迷路。
      还好他随身带着周晓雯给他的通讯簿,本来想按通讯簿上的电话打给周晓雯问问便知,一摸口袋,连手机也忘了带。他泄了气,只得摸索着走到法政学院正门,问那里的门卫保安教工宿舍怎么走。
      保安小王认得他,还挺热情地主动同他打招呼:“皇甫老师啊,这么晚还没回去啊?”
      皇甫良讪讪地说:“唔。。。没呢,刚吃完晚饭回办公室取点东西。”
      他本想问保安教工宿舍怎么走,一张口却本能地撒了谎,至于撒谎的原因,他把它归结为:知识分子的自尊心作祟。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又进了教学楼,坐电梯上楼溜达一圈再坐电梯下来,装成取好东西的样子跟小王装模作样地道别:“小王我取好了,走了啊,你工作辛苦了。”
      小王还挺感动,心想我不就站个大门有什么辛苦的,便热情客气道:“我们辛苦什么,还是老师你们辛苦啊,整天上课备课的,多累脑子,您可得好好休息啊。”
      皇甫良有些黯然:“是啊,我是该好好休息了,确实太累了。。。”
      小王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皇甫老师生病还没好全吗?看您脸色不太好,您是该好好休息的,毕竟健康最重要。”
      皇甫良默默地点头,终于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问他自己的家门朝哪开,悻悻地离开了学院。
      然后他在学校里溜达了半天,想找个学生问问看,先是装作陌生人问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警惕心很强,听说学校最近闹小偷,专门偷学生宿舍和教工宿舍的东西,便上下仔细打量皇甫良,见他灰头土脸的(能不灰么,在泥里打了半天滚呢~),就怀疑不是小偷也是准小偷,于是撇了一句:“不知道!”歪着脖子逃跑了。
      皇甫良出师不利再问就更失了准头,胡乱抓了俩学生就问教工宿舍,其中一个刚一抬手打算指路就被另一个给吼住了,因为另一个正好听过皇甫良的课,认得他,便叫道:“哎呀!这不是皇甫老师吗?您不是住在教工宿舍吗,怎么还来问我们?”
      他认识皇甫良皇甫良却不认识他,皇甫良想了老半天说死也想不起来这位仁君是自己教过的哪一位大侠,节骨眼儿上生生就断了自己的country road,只得硬着头皮挽回即将失去的颜面:“这个。。。那个。。。当然!我当然知道教工宿舍的位置!呵呵。。。是这样,我在做一个校内访查,看看有多少学生关心自己老师的衣食住行,这才考考你们的,哈哈~~”
      一个满脸的狐疑,另一个相对单纯,相信了他的话,笑道:“老师您还真逗,没事搞这种访查,知道教工宿舍在哪就是关心老师的衣食住行啊,那我们更关心您的终身大事呢,您有没有女朋友呢,有没有结婚对象呢,您结了婚打算生多少儿子呢?或者。。。”
      他凑近皇甫良低声问:“我们班女生最关心的,是您喜欢穿平脚内裤还是三角内裤,还有您内裤的颜色,这算不算关心您的衣食住行?”
      皇甫良腾地脸就红了,灰溜溜地往跑校大门跑,只听到背后的两人小声议论:
      “听说这位老师煤气中毒过,是不是脑子给毒坏了?”
      “嗯,看这样子巴成是还没恢复记忆呢。”
      皇甫良凄惶着跑得更快。

      结果就这么几分钟的路,他连问带打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门口,到了家门口又想起钥匙没拿这一辙,隐隐记得好像有把备用钥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放在哪儿,把能藏东西的地方摸了个透,蹭了满手的灰也没找到。最后实在没辙了,撞门吧,一撞门又想起昨夜司徒霄那只禽兽来,又是砸门又是用手电筒晃人,最后还把皇甫良给禽兽了,折腾了大半宿才回去,害得皇甫良感冒发烧本就不好的记性明显大退步。这样想着他就放弃了“禽兽”行为,只试着拉了两下门,结果出人意料地门一拉就拉开了,他倒吸一口冷气,以为被窃贼光了顾,惊惶地反复检查门锁和室内物品,没有损坏和丢失,这才确定,自己临走时根本就没锁门。惊惶之后他暗自庆幸,幸亏家里一穷二白穷得叮当都不响,小偷这才没兴趣光顾,否则自己这部主动给公共安全添乱呢么。
      火呀,这个火呀,火呼呼地熊熊燃烧着,把皇甫良的口腔烧起了三个大泡,整整含了三根冰棍才稍微缓解了火烧火燎地蜇疼,疼得睡不着觉大半夜又爬起来打开电脑看电影。看了一个新片子叫《可可西里》,是一个新锐导演拍摄的一部关于保护藏羚羊的纪实电影,看得他心惊肉跳。没有任何表演的痕迹,没有任何恢宏的音乐,最原始的藏民护羊人,与最残酷的猎杀搏斗,一个陷在流沙里的藏民,在很静谧的画面里一点点死去,时间仿佛静止,死亡从指尖匆匆流过,人就那么在苍凉的戈壁大漠中孤独地死去,没有哭泣,没有呼救,没有流血,没有厮杀,只有对死的不屈与对生的渴望,折磨的,是画面外的人。皇甫良看完之后被折磨得够呛,那种活生生的死亡实在太逼真了,仿佛就在眼前发生,甚至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他开始重新思考生死的含义,但是这个论题太复杂太深奥,一个人就有一个人的生法与死法,每个人对生死的理解都不相同,为了找出这样的不同,他忽然产生了个很大胆的念头:到西藏去,到可可西里去,惟有在那个接近天边和极地的地方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于是在天亮之前他收拾好了所有细软,给司主任和周佳任他们发了电邮,电邮里只说:我辞职了,去找天空,勿念。便匆匆打车去了火车站,从黄牛手里买到了去拉萨的火车票,次日中午便登上了开往拉萨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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