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权》沙流泉

1、从头再来

　　沈阳的四月带着一些伤感。
　　冷霜已过寒还在，春风未到花未开。
　　在沈阳一个老式居民楼内，想起了闹钟的声音，与这个浸透了中国工业历史的地方想的格格不入。
　　“一代人终将老去，可总有人正年轻……”
　　男人赶紧按下闹铃的终止键，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缓缓起身。
　　这个男人名叫杨宇，杨宇虽已年过30，疲倦的黑眼窝展现着男人刚入中年的疲倦，但还好时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破坏的痕迹，相反，岁月的沉淀以及阅历的冲洗使得他的气质就像杨宇最爱的哑光黑的奥迪排气管子一样，沉默中宣泄着怒吼。
　　此时，妻子殷晓婷还在睡梦中，女儿横在他们的中间，而儿子在闹了一夜之后，终于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闹钟的铃声是杨宇最喜欢的一首歌，困乏的生活中音乐总能给年近中年的杨宇带来些许激情。杨宇悄悄点起一根烟，回忆随着烟雾一点一点浮现在杨宇的脑海。
　　杨宇和殷晓婷相识于大学，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大学恋爱时光和正常的情侣一样，读研、毕业、结婚，迎来了两个可爱的天使，再后来，为了让孩子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在朋友的鼓动下，杨宇和殷晓婷一起辞掉工作，到青海创业，做回收生意。漫天黄沙，夕阳无暇，美好的西部景色却终究抵挡不住命运的横流与朋友的背叛，杨宇和殷晓婷创业失败，赔光了结婚时攒下的本钱，只能一起回到沈阳，重新开始奋斗的生活。
　　杨宇熄灭了烟，开始熟练的备菜、起锅、热菜，这是杨宇养成多年的习惯，依稀记得，杨宇和殷晓婷在一起时，殷晓婷依偎在杨宇的怀中，轻轻的对他说：“我这辈子不求你别的，你一定让我吃饱。”自那以后，杨宇从未让殷晓婷下过一次厨房，殷晓婷也跟着杨宇毫无怨言。
　　随着天空逐渐放亮，杨宇的早饭也已经准备完毕，杨宇温柔的叫起妻子，嘱咐了几句和孩子相关的话题后，换上西装，踏上了上班的路。
　　杨宇曾经是一名东北国企的机械设计师，杨宇工作颇具才华，工作也勤勤恳恳，但是东北的低工资和有限的发展平台，满腔抱负的杨宇选择了到青海创业。离开家乡的时候踌躇满志，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满心灰尘。好在杨宇并不气馁，因为气馁也没用，只不过是多了一些生活不易的感受罢了。表姐杨萌为杨宇找到了一份专利代理人的工作，薪资待遇虽然不高，但也算能发挥杨宇技术的优势，就像杨萌劝杨宇，
　　“年过三十了，不能像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心比天高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家庭，让孩子长大就够了，”
　　这些话即使杨萌不对杨宇说，杨宇也心知肚明，创业失败，曾经积累的家产付之东流，面对可爱的孩子们，自己又能有多少选择呢？为了家庭度过难关，哪怕是以一个新人的身份从头干起。
　　而今天，是他在JC集团入职的第一天。
　　在JC集团的写字楼内，杨宇和几名新人被人力专员安排办公座位。
　　“杨宇，你到机械二组靠窗位置，随后给面试你的领导去个电话，说你已经报到了，你的领导刘总正在出差，他明天才会回来，他会给你安排今天的工作内容，我一会会把公司相关制度和要求发到你邮箱里，注意查收。”
　　人力专员办事雷厉风行，冷漠的表情让杨宇来不及思考。
　　也许法律相关的公司都是这个风格吧，杨宇这样想着，静静的坐在自己的电脑前，连接着电脑，想着新工作是什么样，新领导是怎样的风格，一会电话里应该怎样去说，想想生活实在是讽刺，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哪怕几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发明人，而现在被安排在一个十几平方的屋子内，做起为发明人服务的行当，只听说这个行业是一个加班多、靠写专利案子的工作，每个人都是相对的个体，互相之间很少交流，自己第一天上班，还是应该处处小心，多多观察。
　　“哟，你是新来的？”
　　不知何时，杨宇旁边的坐位出现了一个人，三十多岁，黑色的皮肤，不同于公司其他人严谨的装扮，这个人一身嘻哈，最显眼的是左耳带了一个耀眼的耳钉；
　　“你好，我是焦英俊，你叫我老教就行，以后一起多多指教啊，我终于有个伴了……有啥问题你问我就行了”
　　焦英俊说完之后，突然看见杨宇桌子上随手放着的一盒兰州，
　　“哥们，你抽烟啊”
　　“是啊，公司让抽烟吗？”杨宇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脸大汉弄得不知所措。
　　“太好了，走跟我走，终于来了一个烟友，公司这回招人我很满意。” 焦英俊听后眼睛一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杨宇也被焦英俊的热情所感染，但同时对他的角色有些迷惑，说话语气很像是领导，但是做派又很老油条，但看着眼前这位大哥还算善类，与他套套公司的一些情况，也算是意见好事，便起身和焦英俊向电梯外走去。
　　“我们这行，女生太多，为了照顾他们，本来我们公司在十楼，我们抽烟还得再一楼厕所，没办法啊，女人多的地方事就多，草，一说怀孕，谁拿他们都没招……诶，你叫什么名啊？”
　　“前辈，你好，我叫杨宇”
　　“什么前辈啊，不用那么客气，我们这行都用老师称呼”
　　“哦哦，你好焦老师，以后还得多多指教。”
　　“呵呵，挺上道，我喜欢你，其实我原来也是在企业上班的，我们这边没有企业那些繁文缛节，就是按时把案子写好就行，而且我们这块每个月有三回补卡机会，你要没用完，最后几天在家睡大觉都没人管，哈哈”
　　焦英俊兴奋的说着，不觉间，和杨宇便走到了电梯门前，突然电梯门开，出现了一张漂亮的脸。
　　她梳着年轻女孩特有的马尾，干练中透露着清纯，如柳叶般的眉毛下面，确是一双沉静如海的双眼；婴儿般的脸庞，和今天白色的楚楚衣衫，透露出青春的气息直穿每个中年男人的心底。
　　杨宇和焦英俊同时愣了一下，女孩看着两个男人，突然笑着问道：“你好，我是今天新来报到的，请问这里是CF知识产权事务所吗，我想找一下人力资源部”
　　“进这个门，左拐看着门牌就好了。”焦英俊回到道“没想到这回招了一个美女啊，这回招人我很满意啊，小妹妹是到哪个部门啊？”
　　看着眼前这个漏出一丝猥琐笑容的男人，女孩倒是很镇定，笑着回答道：“哦哦，我应聘的是流程部，谢谢老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个女孩不错，哈哈，专利这行美女都在流程啊！”焦英俊感慨完，便和杨宇进了电梯。
　　“焦老师，那个美女在的流程部门是干嘛的啊？”
　　“就是我们写完的案子，通过他们定稿交局的，基本干这活的不像我们写案子的，需要一定的理科分析能力，所以招的都是一些相对来说学历比较低的，既然门槛都放低了，还不招几个好看的啊，哈哈”
　　“原来如此啊，那我们做专利的，是不是得对技术非常明白啊？”
　　“要是技术都明白了，我们不就是发明人了吗？说白了，我们这行就是发生专利纠纷的时候，那帮文科出身的律师看不明白案子，这才需要我们这种既懂一点技术，也懂一点法律的人。”
　　“哦，原来如此。”
　　“我们这行在国外可是金领，爱因斯坦原来就是一名专利代理人，没想到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进击吧，杨宇君。”
　　焦英俊不但姓名特性，行为也很是乖张，但听完焦英俊的这些介绍，杨宇的心情倒是开心不少，毕竟以杨宇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焦英俊这样的同事，以后未来的工作中应该不会太枯燥。焦英俊和杨宇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角落的方向前行的地方，焦英俊突然张开手臂，模仿着外国人的腔调，说了一句
　　“welcome to our 抽烟者的天堂”
　　杨宇看过去，所谓的吸烟室，原来是坐落在办公楼内极偏僻的一个角落内的唯一一间男卫生间，墙壁透露着淡黄色的斑驳，窗台放着一个房型铁盒，铁盒内满是烟头，由于没有女员工的经过，这里便成了JC集团抽烟者的圣地。
　　“老焦又在这忽悠人呢？你才比人早来几天，装大哥呢？”
　　杨宇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厕所门口缓缓走进两个男人，他们很整齐的从手中烟盒内，拿起香烟，熟练的点了起来，不用说，定是JC里烟民组织里的人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