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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报仇雪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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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夜三更,虫鸣不时被宵禁的齐梁巡兵踏翻,所到之处,几乎死一般的寂静。整个泷州城都弥漫诡异肃愕的气氛。
府衙大牢黑暗阴森,邵云飞再次清醒之时,第一个闯进意识的除了撕心裂肺的惨痛,便是自己身上呛人心肺的血腥味。
一整日的酷刑折磨,昏死多次,齐梁兵打断了几根鞭子他早已记不得了,就像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根肋骨是完好的。痛,如满水不退,浸泡着每寸神经,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但三个月来,他却从没有这般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除却行刺的疯狂报复,用刑的人从未断过逼问太子的下落。
也就是说,计划成功了。太子平安脱身。
而只要有他在,楚宁便还有希望。
当初都城被破,自己遵照父命护送太子逃亡,如今看来,应当也算是不辱使命。
想到这,他很努力的想笑,却终难如愿。别说是被千金重镣缠缚在刑架上,此刻就是不锁,他也委实再没有了挣扎挪动的气力。
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被打死在这阴暗的地牢里。不,那个齐梁皇帝怎会这般仁慈,定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解其心头只恨。
脚步声近。
思绪被打断,邵云飞缓缓睁开眼睛,勉力抬头,见到的是精美华丽的宫灯,以及被温柔灯火映得金光闪闪的龙袍。齐梁的皇帝一脸诡异的笑容,远远欣赏眼前血腥的狼藉。
“朕的手下没有慢待了邵将军吧?”
邵云飞咬牙切齿死死剜着来人,目光所及,其缠满绷带的左手依旧殷满血色。苍白干裂的唇只消一抿便又滚出了殷红的血珠,他这时才察觉此生依旧余憾至深。
平心而论,事到如今若说有恨,怕也只是因早间那个千载难逢之机未能送眼前之人利落的归西。虽然当时自己不曾犹豫,但慕枫的身手的确矫捷非常,起手护心准确的挡住了鱼肠所指,分筋错骨准确及时,而随即的颈间一击更是彻底令人绝无半点还手余地。
须臾之机,错失,便注定要终生报憾。成王败寇,天意如此,自己还能说什么?
于是他不屑一哼,倔强的将脸转向一侧。
来人走至刑架前,眯缝着眼审视这头不屈的困兽,白皙的肌肤上落满青紫瘀伤,血色淋漓的鞭刑过后留下交叠的伤口,道道咆哮狰狞,饱满的顶着殷红。腰间一道刀伤显然没经过任何处理,伤处绽裂,染透了腰带衣裤,血顺着不成形的破碎上衫淅淅沥沥的滴洒在青石地上。
慕枫冷笑,一把钳住他的下颌强迫其再度对视,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与朕作对,你好大的胆子!”
四目相对,邵云飞再不屑也无法忽视那双像狼一般嗜血的眼睛。那般恨意,他一瞬之间就看得清明,足以将任何一个挡其前路的障碍生吞活剥!而眼下,这男人最乐意干的事,恐怕就是让自己生不如死。
‘呸——’
一口混满鲜血的口水准确无误的落在这个齐梁皇帝刚毅的面颊上,猝不及防,却吓傻了在场所有侍立之人!可是于邵云飞而言,一个败军之将,一个亡国之人,除了这半条早晚断去的性命,早已没什么可输可怕的了。血水滑落,他清楚的看到慕枫的面色瞬间变得青黑狰狞,随即便是左颊上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得他口齿出血!
然而还未等他缓过神来,被激怒的一国之君随手抄起一旁炉火中烧的通透的烙铁,猛地按上其伤痕累累的身体!刻骨之痛顷刻蹿烧在每一寸本就倍受折磨的神经上,外翻的皮肉瞬间焦糊,滋滋作响,邵云飞眼前当即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色!
然而,即便如此,地牢里居然从始至终没有传出惨叫,就像整整一日的苦刑只能使其昏迷,却未能迫其呻吟一样。这个年轻的楚宁将军即便被俘,也断然拒绝放弃自己的尊严在敌人面前呼痛嚎叫!
这般倔强,慕枫紧凝的眉峰微微一怔。你为何不哭不叫?难道这般刑罚你还能不屑置之?
烙铁由红变黑,抽离的瞬间,生生拽下一块黏住的血肉,而这显然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身体反射性的强烈抽搐,扯得刑架吱吱摇晃。几声强忍不住的微咳,鲜红的血顺着唇齿悄无声息的低落在地,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散乱青丝黏上肌肤,衬得本就毫无血色的面颊更是煞白如纸。
一时间,整个地牢里光影崎虬,只有邵云飞急促的喘息声。
他显然十分痛苦,手臂颈间的筋肉都鼓胀暴起,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即便是面对如此残忍的折磨,这个骄傲的男人始终都在竭尽全力的保持清醒。
他,不想昏厥。
准确的说,是不准自己用昏厥来逃避示弱。
即便他已一无所有,却依然不屈不挠的固守坚持,不肯像他效忠的国家那般被人征服。
此情此景,齐梁皇帝怒火中烧。邵元山的儿子,朕怎能容你这般嚣张?!
“很好!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挺到何时!”
慕枫嘴角微扬,话音未落,出人意料一把扣进邵云飞肋间的那道刀伤破创,如假包换的鬼刹修罗!五指凝力,当即便撕裂大片皮肉,炙热的鲜血如泉溪般涌出,瞬间染红华丽的宽袖龙袍,斑斓灼眼,看得周遭众人心惊肉跳!
这般突如其来的痛楚,莫说常人,就是神仙又如何能忍?一声本能的低沉闷哼撬开唇齿,生生挤出缝隙,远非主人意识可及!
又是一紧,墙上投影也是顷刻陡然一弓!
施虐者满意的看着眼前之人溢出满头豆大的冷汗,死咬着双唇,周身战栗,甚至震得锁链摩擦发出不绝轻响。但他不是个仁慈的皇帝,更不会对仇人之子心慈手软,所以只是慢慢的加力,每深一分便留给邵云飞足够的时间感受痛苦,并在其刚得喘息之际伤得更狠。
时间如凝固般甬长的残忍。终于,□□的极限背叛精神的固执,龙袍宽袖浸的透湿之际,齐梁皇帝面前绷紧的身体猛然松弛,那拼上所有尊严的忍痛之人喉间迸出扼不及的一声短促哽塞,随即便是青丝垂胸,再无动静。
慕枫抽脱,满手殷红。望着洇洇不绝的鲜血,他终是舒眉一笑。
越是敖杰的鹰隼,越是能勾起人征服的欲望。
朕既能让楚宁的万里江山都臣服脚下,又岂能独独落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