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异妖志之犀梦蜃影》何其乐

6、第五章

　　关了电脑，顾惜朝就着灯光，细细翻看借来的图书，忽然翻到《粉彩瓷器鉴赏》一书里的封底广告，却是一则格格不入的风水看宅广告，介绍风水学家韩大师，并附有联系电话。

　　虽然对这么正规的杂志刊登这等几近搞笑的广告很无语，但是顾惜朝倒是认识这位所谓的风水学大师：韩九章。

　　这韩九章说好听了，是个风水学者，专研阳宅阴宅；说不好听了，就是一江湖骗子，年轻时靠倒卖文物为生，后来不知怎么搞的，打算把一个国家级保护文物倒腾给日本人，结果，东西倒腾没出去，倒是把自己倒腾进了大狱……出来后消停多了，算算风水，拿本周易唬人，混得还算不错。

　　大凡H市弄古玩的，大都知道韩九章，这人年轻时倒卖文物，不少东西都是从阴宅里顺来的，也就是所谓盗墓，现在不做了，但眼力和见识还在，常有人去请教一二，他多半能说出个道道来。

　　顾惜朝在这些地方混得多了，也知道这人私下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手里的盒子和这网友淘到的古剑，多半都不是正路上的货色，不如去请教一下这个江湖异人？？

　　到了周末，顾惜朝打车去了H市最热闹的钱塘古玩市场。

　　凑到双休日，那里正是人声鼎沸，喧哗无比，顾惜朝穿过人流，很快确认目标，在一个摊着周易八卦，挂着人体经络图的摊位前站定了脚步。

　　那个干瘦的小老头以为来了生意，兴致勃勃地抬头：“小伙子面色不错，但是眼底泛红，只怕不是吉兆啊！！”
　　顾惜朝似笑非笑：“韩大叔，你不是专看风水的吗？几时转行相面了？”

　　韩九章定睛一看，知道这年轻人精明着呢，立时垮下了了脸，没了笑容：“去去，淘你的古玩去，别消遣我了。”

　　顾惜朝正色道：“韩大叔，今天帮我鉴定个东西，请你去撮一顿，怎么样？”
　　韩九章倒是有点诧异：“居然有你不认识的货色，要我来认？那只怕我也说不上呢。”
　　顾惜朝把一个小瓶子拿出来搁在摊位上：“我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韩大叔你可曾听说过？”
　　韩九章疑惑地拧开瓶盖，略路倾斜，将里面盛放的棕黑色粉末到了些许在手心，小心嗅了嗅：“中药？？”
　　顾惜朝说：“我外公是中医，我也了解一些药物，曾经尝过，似乎有些中药粉剂的模样，但是这东西是千把年前的一个物事里找到的。”
　　韩九章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瞠大了眼：“小顾，这粉末是不是有些特异？要不你不会特地来问我！”
　　“不错。”顾惜朝也不隐瞒，简略把两次进入幻象的情况说了，幻境里的所见所感，却自然是略略带过。

　　韩九章慢慢思索了一下，手脚麻利地收了摊子：“找个地方慢慢说！”

　　不远处，是该市有名的百年药店方回春堂，两人进了药店，泡了一杯药店里免费品尝的决明子茶，做到了药店后面的小院子里。

　　决明子特有的清香缓缓散开，在炎炎夏季带来清爽宁和的感觉。

　　韩九章陷入了回忆中：“那一年，我曾经跟着叔父去过一处阴宅，那时我才十七岁……”

　　“……那阴宅里机关重重，我们差点就出不来了，总算是运气好，我叔父断了一条手臂，我俩才死里逃生。”说着，韩九章撩起身上的广告老头衫，将一条横贯腹部的疤痕指给顾惜朝看：“这就是我当年在那里留下的，好长一支暗箭差点要了我的命。”

　　顾惜朝听老头絮絮叨叨，丝毫没有不耐，他知道，这老头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往事。

　　“可是，你知道吗？这些机关、流沙我们都能预料，最可怕的，却是在森森阴宅里遇到的幻境……”韩九章面色苍白，显然想起了曾经经历的恐怖。

　　“幻境？”顾惜朝立时想起了那样真实的幻象。

　　“不错，每个人遇到的幻境都不一样，但是其中之凶险不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韩九章语气阴郁：“我们陷入幻境，在里面看见了幽冥间的鬼物妖魔。人间三四天，我们在幻境却以为只是一瞬间，好容易才挣脱出来，几乎累饿至死！”

　　顾惜朝挑眉：“和我遇见的有些不同，我在幻境中的时间反而长，实际上不过几分钟。”

　　韩九章道：“或许是幻境各不相同吧？但是那样的粉末，我在那阴宅里见过。”

　　韩九章露出回忆的神色：“那阴宅的最里面有个小小的碟子搁在一个石台上，我记得推开最里面的墓室门，那小碟子里一眼望去，就是类似于你手里这样的粉末，不过记得颜色似乎要深一点，不过在阴暗的地下也看不真切。那碟子里的粉末随着墓室的门一开，很快就燃起绿莹莹的火焰，接着我们也就陷入了幻境，幸好，或者那墓室主人那种粉末的量计算有误，在我们在幻境里断气之前，那些粉末就烧了个干净，这才捡了条命！之后在逃出来时，我叔叔又被机关所伤，差点就死在那里！要不是因为在幻境里消耗完了体力，我叔叔这样的老手何至于被那样的机关所伤呢？”

　　等韩九章说完，顾惜朝才问：“绿色的火？自动燃起？是磷吧？那粉末里掺了磷，遇到空气就自燃，点燃了那粉末！”

　　韩九章点头：“猜得不错，我之后问了不少行家，应该就是如此，至于那粉末，在葛岭遇到过一个老道士，据他所说，应该是犀牛角的粉末！所谓燃犀照水，就是这样了。能见幽冥啊！！”

　　顾惜朝又陪韩老头聊了几句，那老头摇摇手：“好了，也不用你请我吃饭，肯听我唠叨已经不错了，我还要去摆摊儿，走了。”说着，顾自去了。

　　顾惜朝却不急着走，径自在药店里参观起来，这是百年老店，许多现在已经不常见的中药还能在药店的展示柜里见到。

　　在古色古香，完全复原明清时代风貌的店堂的左侧，有一个展示柜，里面都是些珍稀中药。

　　顾惜朝看见里面有一个小盒子，标签上写着：犀角。

　　有半支黄褐色犀角，还有一些细小的切片，颜色比顾惜朝手里的粉末淡一些，不过顾惜朝手里却是千年前的东西，更何况就算是犀角，只怕也有三六九等，一时间也不能确定这粉末到底是不是犀角，或者还是传说里，蜃龙的脂肪。

　　顾惜朝转身踏上吱呀作响的老式木梯，楼上是中医诊室，正逢周日，看病的人不少，挤在二楼，颇为热闹。

　　顾惜朝进了左手的诊室，里面一个白发老医生正给人看诊，抬眼看见顾惜朝立在旁边，笑了：“小朝？你怎么来了？”
　　顾惜朝笑起来，脸容柔和很多：“外公，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拿出了那些粉末：“我觉得有点似犀角的粉，不能确定。”

　　那老医生姓华，正是顾惜朝的外公，退休很久了，还窝在方回春堂散发余热。

　　华医生接过来看了看，嗅了一嗅，指间挑了点略略搓捏：“有点像，不过好似还掺和了几种不同的药物，颗粒稍微有点大小，不过磨成这样的粉了，很难辨认了。就是用仪器，只怕除了能验出里面有多少生物碱、多少种纤维……也不能还原粉末原来的内容了。”

　　顾惜朝有点失望，但看看诊室里人人都看着自己，显然只盼自己快走，好让大家看诊，便也不好意思再问，和外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方回春堂。

　　回到家里，一个人翻了会儿课本，只觉得心绪不宁，看看室外阳光明媚，夏风里，蝉声阵阵，却总是觉得烦热，于是关了门窗，打开空调，靠在沙发上继续看书。

　　门窗一关，窗外的蝉声就小了，顾惜朝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但是，一个古怪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在心头：如果多用一些粉末，幻境的时间会不会延长？？这个念头几次三番盘桓在心间，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顾惜朝自己都觉得心魔已生，但是实在难以控制自己不去想，前几次的幻境，给顾惜朝带来了太多的疑惑：那战场上的男子是谁？为何感觉如此熟悉？？穆鸠平为何会在那战场上殒命？那是自己的臆想还是偶然窥见的前世？？妻子晚晴……又是谁？？表哥在那幻境里竟有着那样恶意的眼神？！幻境里的顾惜朝是另一个自己吗？？杀人的自己，是自己吗？？

　　顾惜朝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出了香薰炉，将那收在玻璃瓶里的粉末倒了一些下去。

　　前两次，点燃的粉末都只有指甲般大小的一撮，这一次，顾惜朝却几乎放了半勺子那样多的一堆，足有前两次的几倍。
　　粉末被点燃了，似乎一切正常，耳边是轻轻的空调运转的声音，眼前是客厅的茶几和电视柜。

　　顾惜朝有点失落，微微叹了口气：原来幻境不是粉末点燃带来的吗？还是自己哪里的操作有错误呢？？

　　耳边空调柔和的凉风骤然变得凌厉，顾惜朝几乎是本能地一侧身，一道闪电般的剑光擦耳而过，带起的剑风已经令顾惜朝颊边的肌肤发寒。

　　顾惜朝再一看，那剑光已如灵蛇般飞掠而来，快得令顾惜朝来不及去看握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