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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简单(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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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最终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告诉她,多铎为了她,已私下派出正白旗的人马拦截前往科尔沁送婚书的使者,更没有告诉她多铎这般行事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只是在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扔下“你真的与众不同”几个字,遣人将她送回了豫亲王府。
与众不同?他们是这样看她的吗?
与众不同就与众不同吧……洛安琪望了望春伶忙着整理草料的背影,又抬起头,看着云卷云舒。她笑了笑,一切,就这样吧。
“琪姑娘。”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过身,望着朝她走来的年轻军官。她微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水桶,朝着来人福身行礼,“给格礼大人请安。”
格礼却是摇摇头,“琪姑娘您……别总是行那么大礼,行么?在下可承受不起。”
洛安琪轻轻一笑,弯下腰重新提起水桶朝另一匹马“小南”走了过去。“大人说哪里话呢,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而已。”说罢,拾起刷子认真刷着马身,并不再去看他。
格礼站在原地,望着忙碌的女子,又看了看旁边同样忙碌着的春伶,欲言又止。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轻轻吐了口气,转身抬脚就走。
“大人请留步。”洛安琪叫住了他。他重新回转身子,见她已是肃手而立,站在那儿望着他。“大人可是有话要同奴婢说?”她上前两步,晶亮的眸子带着些疑惑。
她知道格礼来这儿绝不是站站就要走的,即便是来视察工作。
格礼皱了皱眉,低下了头却不说话。
“大人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没有关系的。要不——”她四下张望,忽然跑到树下搬起一个木凳子,又小跑着过来,轻轻将凳子放在格礼身旁,又用袖子掸了掸灰尘,“大人先坐下来,慢慢说吧。”
“不不不,不坐了。”格礼慌忙地摆着手,“我忽然想起来,爷找我还有事。姑娘忙着,在下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洛安琪在原地,皱着眉头一脸苦笑。
格礼走了,她却越发疑心起来。她虽一直待在马厩做活,极少到内院里去,但她可不是傻子,这些日子她也留心到府里的古怪。亲兵忽然变少了,府里的人们脸上也怪异了起来。宁真来马厩看过她一次,也是深蹙了眉头欲言又止。临走前只牵了她的手,低低说:“妹妹注意身子,别太累着。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而多铎本人似乎是变得空闲起来,因为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格礼一早到马厩来牵马。难道皇太极给多铎放大假了吗?
她只知道,在这种时代,能让一个朝廷官员“放大假”的,应该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这名官员犯了事被皇帝惩处,另一种是这名官员为了避事而告病在家。而这两种原因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突然想起多尔衮的欲言又止、宁真的欲言又止,又想起格礼的欲言又止。其实,即使所有的人都欲言又止又如何?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明,如果她真的把问题想周全、想透彻。
心止不住突突地跳了起来。该死的!为什么她一直都只关注于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骄傲,却完全忘了,忤逆封建君王会有多么糟糕的后果?
洛安琪设法找到格礼再三追问。她在现代时曾经从电视剧知道满人最看重头发,她甚至以断发相逼,才迫使格礼说出了真相,也终于得知多铎因悔婚,以及拦截谕旨,被皇太极重罚的事情。
拦截谕旨啊!多铎竟为了她拦截谕旨!
虽然多尔衮那日并没有告诉她,而现在看来,那时的他已是知道了一切的。府里知情的人也都只字不提,或许并非故意瞒着,而是这种事情,没有人愿意去添那个堵将它提起。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多铎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她可以想象皇太极的盛怒,那可不是像多铎曾经在元旦朝贺时向皇太极进献劣马,又推说开玩笑那样便可简单了事的。拦截谕旨和假传圣旨一样,都是很严重的、可以掉脑袋的罪名。而皇太极又是出了名的严厉。多铎虽没有被判死罪,却被勒令暂时交出正白旗旗主之位及礼部之印,交由多尔衮代管,回府闭门思过。
交出旗主之位,是很严重的责罚了,那不是没收几个牛录的问题。多铎十三岁就封了贝勒,一直统领着正白旗。整整一个旗呀!洛安琪虽不清楚一个整旗究竟有多少人马,但她知道,自多铎作为正白旗旗主以来,正白旗就一直是八旗之中兵力最强的一个旗。
罚点别的什么不行?比如罚款什么的。剥夺一个将领的军事力量是不是太过分了?而且,为什么是交给多尔衮?这不明摆着是在挑拨这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吗?虽说是暂时交出,却不知道要暂时到何时。
格礼说,当日多铎在朝里甚至连一句乞求谅解的软话都不肯对皇太极说,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倔强偏执、我行我素……若不是礼亲王、睿亲王他们几位颇有战功的亲王贝勒再三恳求,只怕皇太极当即就下令将他拉出去砍了……
朝中的人会怎么看他?当初闹着要娶的是他,后来要悔婚、甚至派人拦截谕旨的也是他。即使他一向给人以行事荒唐的印象,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荒唐,怎么可能不会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忍无可忍呢?
洛安琪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产生过的戏谑念头。加倍讨回来……这一次,皇太极当真是加倍地讨回来了。恩赐寿宴,那才是多久以前的事?她、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竟是个乌鸦嘴啊?而且还是个充当了那根压死骆驼稻草的乌鸦嘴……
自嘲地笑了起来。当初自己不是还很牛气、很不屑吗?皇帝的恩典……无论是不是承认,在这种封建社会中,皇帝的恩典确是许多人赖以为生的基础,没了这恩典,谁人能活得下去?
入夜。多铎居室的窗口透出了淡淡的灯光。洛安琪站在门外,几次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始终犹豫着。
她只是想要和他说声对不起,尽管她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是如此苍白无力。但假如不说的话,她自己的心中又觉得始终梗着一块石头。
敲门,不敲门。她就那样站在门前矛盾着,伸出的右手紧紧握拳。
“唉,还是算了……”她摇摇头低声喃喃着,伸出的右手缓缓缩回胸前,紧紧地攥住了前襟。他不会愿意见到她的,她就别去给人添堵了。
洛安琪转过身,轻手轻脚的往回走。还没走开两步,那道她犹豫着许久却始终不曾敲响的门,“吱呀”一声在她身后打开了。
屋内的灯光顺着敞开的屋门淡淡地倾泻在门前的青砖地面上,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一个更大一些的修长身影紧紧地笼罩住。女子低垂着头,忽然没了一丝一毫的勇气去转过身子面对那个人。
“你来做什么?”身后那人压低了嗓音,却是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洛安琪紧紧咬了咬下嘴唇,仍是没有转身,“我、我走错院子了。”说完便迈开步子想要逃走。“啊!”来自手臂的疼痛在一瞬间传达到大脑,她突然被人狠狠地捉住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人便已被连拖带拽地进了屋子。
多铎扔下她的胳膊,关上房门,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榻前坐下,拿起放在炕桌上的长刀细细擦拭。
那刀刃冒着阵阵寒光,让洛安琪心里一阵阵发毛。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这屋里,他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又放开了她;想起他邪魅华丽的笑意和她因为惊恐的战栗。
多铎,他究竟要怎样呢……
紧蹙着眉头,却依旧没有多看他一眼的勇气。“对不起……”她轻轻地说。眼角的余光瞥见多铎擦拭着利刃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起来。她暗暗呼出一口气,想要转身离开。
“就这些,还有别的吗?”男子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望向他,而他依旧是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并不看她。
“我只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用力绞着手指,心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鞠一个大于等于90度的躬以表达歉意。正在想着,男子已拿着长刀从榻上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
她有些颤抖地抬起头望向他,那双幽黑的狭长眼眸里满是压抑着的怒气。她又悄悄用眼角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长刀,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还是……很可怕……
“对不起?”他带着几分讥诮再度开口,“我要你的‘对不起’做什么?”
“那、那你要我怎么样呢?”才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他要什么,难道她不清楚吗?“那个……我是说,我真的觉得很抱歉,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来和你说声对不起。”
唉!越描越黑……
男子眼中的怒气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他将长刀“咣啷”一声掷在地上,一把将洛安琪抗了起来,毫不理会她的惊叫,大步流星径直走进内室,将她重重地扔在床上。
“啊!”当她的视力恢复正常时,发现多铎充满愤怒的俊逸脸庞正罩在她的上方,而身体所感受到的重量那样真实陌生而又令人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了吗?你明明知道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不是问我要你怎么样吗?别问我!问你自己!你清楚!!”多铎冲她低声吼着,雨点般的吻不带有丝毫的温情,就那样粗暴地落了下来。
不!
脑子里一片绝望的混乱。她拼命躲闪着,拼命推着他,却躲不开、也无法推开分毫,只能惊怖地望着他。“多铎!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我不放!”他吼着,一双手也开始了掠夺。“呲啦”,随着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她的前襟从肩头被扯开了到了腰际。
尖叫出一声“不要”,洛安琪用手死命护住胸口,心中除了绝望以外,竟还涌上了一丝自嘲。她居然也跟那些小说、电视剧中身处这种情况下的女人一样了,口中喊着“不要”什么的……可是有用吗?
她发现每次来到多铎的居室都会发生让她觉得很恐怖的事情,上一次是,这一次还是……只是这一次,她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不会了……今天,多铎他一定不会放手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地落下,她忽然冷冷地、无声地笑了。她不再躲闪,一双手也缓缓地,滑落在身侧。
她会死吗?
一瞬间,她仿佛再也听不见他粗重的呼吸,感受不到来自上方的重量,也感受不到他粗鲁滚烫的亲吻……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如果现在她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现代了?
“多铎……求你……杀了我吧……”她嚅嗫着。
像是触电一般,男子骤然停止了一切疯狂的掠夺,他翻过身,坐在床沿重重喘息着。过了许久,当呼吸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下了床,背对着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唉……”他微仰起头,长长地一声叹息,便走到一旁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件长袍,扔在她的身上。
“带着你的‘对不起’,给爷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