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童》团子阳

29、阵痛

　　如果你的朋友郁闷了，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如果到了包乐悠这里，简单得多，好办得多。什么怎么办，她要怎样都听她的，自己负责善后得了呗。
　　于是，小包皱着眉陪着李唯天天酒场，夜夜笙歌。也不知道李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喝酒，喝酒好说，大学的时候没个一箱套的酒量就别想全身而退，可是抽烟的李唯，包乐悠从没见过。
　　最近常见的景象，就是李唯在酒吧眯着眼吞烟吐雾，昏黄的灯下，只看到白皙修长的手指，纤长有力，吸烟的时候不像别人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就喜欢用拇指跟食指指尖捏着烟，深深吸入一口，再从她润泽的唇间把烟喷出来。每一口都咳的很厉害，却还是和烟有仇一样深深吸入，好像不达肺部不罢休。
　　紧皱着眉的包乐悠还是很有气势的，原本并不深刻的五官在这个时候，每一个零部件都明确的表现着主人的不愉快，而这种凛冽的气势非但没有把人吓跑，反倒找来了更多的狂蜂浪蝶——本来只是一个带着颓废气息的美少年，现在又多了一个山寨李俊基似的人物，两个人在一起借酒消愁，不正是给人机会解救他们于水火的时候？
　　李唯斜叼着烟，因为升腾起的烟雾熏得眼睛眯眯的，反而这样眯眯着眼的李唯另有一番味道。烟雾缭绕下李唯和身边花枝乱颤的小姑娘玩儿着“五十、十五”还有什么“小蜜蜂”，包乐悠就一杯接一杯的给李唯灌酒，等李唯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直接把人扛回家。
　　这样的日子过了说不清多少天，没有十天也有半个月。包乐悠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李唯没崩溃自己先崩溃了，所以，当务之急，是把李唯从这种边缘生活中鼓捣出来，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李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包乐悠直入主题。
　　“包子，你和叶夜心认识这么久，你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吗？”李唯觉得自己还是没转过来，负心的是自己她承认，可是，到底叶夜心从一开始到现在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情你来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叶夜心对你怎么样，你对人家怎么样，一对比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事情，还用别人来说？”包乐悠一直觉得李唯是个聪明人，很聪明，可是感情方面就，有点慢，也不是有点慢，而是明明自己知道自己清楚，却死活不愿意相信。越是在乎的就越是藏得很深很深，深到，连她自己都找不到。
　　“她走了，我才开始用心体会，她对我那么无条件的好。不让我孤单，不让我受伤害，她好象是喜欢我，又好象不是，总之，我也说不好，好象在她面前，我是那么那么强烈被需要的，可她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我有点可怜她，因为她的世界没有出口。我想也许我自己就是那个出口，于是我给她出口，可是事情却让我弄砸了……”李唯黯然，耷拉着脑袋。
　　“你看，你还是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信，然后只想着像想象中的那样去生活，你丫以为是乌托邦啊。”包乐悠觉得李唯没救了。
　　“对，是我给不了，给不了她幸福，还毁了她的幸福。幸福不是只要责任就够了，还要有爱情，可是我的爱情什么时候跑掉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给不了爱情，我就只能给她自由。包俊基，我错了吗？”李唯终于找到一点平时的感觉。
　　“你没错，可是你也错了。错在一开始就给了她不该有的希望，还亲手把她爱你的心撕裂，然后又把那颗撕裂的心丢还给她，所以还是你错。所幸，你不是在十几二十年后才让她知道这个真相，不然你就真的太残忍了。”包乐悠心里有点空空的感觉，她没觉得自己的话对李唯是轻是重，只是觉得这么久以来，原来身边的这两个人各有所思，自己作为朋友，作为那么亲近的朋友，却一点一点都没意识到。
　　“包乐悠，叶夜心说我心里面有人，你信吗？”李唯口气淡淡的，却透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谨慎。
　　“这种事情别问我，问你自己。”包乐悠隐约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妙，说不清楚，却忽然觉得不安。
　　“那我说我心里确实有人，一个女人，你怎么说？”黑暗的房间没有开灯，李唯的眼睛迎着窗外投进的光，坚定而执着。
　　“是谁？”包乐悠忽然开始害怕，如果对象是叶夜心还能接受，但是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包乐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即便，那是李唯爱上的。
　　“你会知道的。以后！”
　　经过这一夜，像是笃定了什么，李唯的精神恢复了原本的振奋，又开始了每天斗志高昂的奋斗状态，激情澎湃的让公司老板喜上眉梢，甚至直接无视李唯之前消极怠工的状况，溢美之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李唯过着风生水起的小日子，只是生活中不再存有江未末的身影。

　　这一季无论对于李唯还是江未末，都是个多事之秋。
　　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苏达小同学，完成自己的博士学位后去游学了一番，荣归故里。
　　自打苏达见过李唯之后，常拿他来调戏江未末，因为难得看到江未末变脸，而且次次都和李唯有关，苏达觉得，很有问题！
　　这次回来，发现江未末还是住在原来的宿舍，只是人比之前更清冷了，就好像脑门上刻着“生人勿近”的字样一般。嘿嘿，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看到屋子里面忽然多出来的茶盘，苏达笑嘻嘻的问江未末是怎么个情况，江未末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烧了水坐在对面。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小巧的白瓷壶，待到开水洗过了茶，倒掉第一轮茶水，一股带着兰花芬芳的清馨香气就氤氲出来，让整间屋子都缓缓漾着那茶香的馥郁。然后，简直和白瓷混同一色的手又举起一旁的电水壶，将沸水注入正待泡开茶叶的白瓷壶里……
　　看着面色凝重的江未末，有条不紊，熟练又流畅的动作，苏达一时间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
　　把滤好的茶盅里琥珀色的茶水倒入小小的茶杯里递过去，江未末微微一笑：“苏达，以茶代酒，我敬你！算是给你接风！”
　　苏达愣了愣，江未末，有古怪。迷惑的同时轻轻将唇凑近茶杯，好茶！
　　拿起白瓷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江未末忽然有种壮士断臂的壮烈，一种置之死地的决裂，为着自己将要出口的话：“苏达，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没有男朋友很奇怪？”
　　“呃，一点点，你不是有个小男朋友。”面对这样的江未末，苏达难得正经起来。
　　“她不是我男朋友。”顿了顿，江未末深吸口气继续道：“但是我喜欢她，我，爱她。”
　　这么严肃的说着这种私人话题，苏达各种没有准备，而且还是在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呵呵，呵呵，没，没关系啦，年龄不是差距，身高不是距离，喜欢就追他啊。”
　　“她是女生！”
　　啪！”苏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手里的杯子也落在地上，幸亏是地板，避免了杯子粉身碎骨的命运：“等，等一下！”她跳起来，脸涨得通红，在地上转了三个圈，“未末，你的意思是……是不是我听错了？”
　　江未末微微有些无措，但还是通红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苏达忍不住道，“跟你一样的女人！甚至还因为她，这么久，这么久以来拒绝那么多人，自己一个人。”
　　江未末看着她：“是，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苏达张口结舌了半晌：“但是，未末，你有没有想过，你，你是一个博士，你有大好的前程在前头，你这样，这样，岂不是自甘堕落？”
　　江未末依然沉静地看着她：“喜欢了，没办法。”
　　又紧紧盯着江未末绯红的双颊看了半天，苏达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未末，似乎沾上李唯，江未末所有的行为都超出了平日的界限。过了好半天，苏达似乎终于收拾好了情绪，长叹一声坐下来：“失策啊，早知道你会喜欢女人，当年，我就该先下手为强！”
　　江未末没想到等了半天，她竟然是这个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猛地瞪起眼睛，“苏达，你这是，嘲笑我吗？”
　　苏达好笑地看着她鼓起来的脸，新月一般的眉毛挑成对号状，带着少见的倔强，真恨不得伸手上去捏两下，但终于自己忍住：“未末，既然你喜欢了，就要自己承担这种喜欢的后果。”轻轻笑笑：“如果连我开玩笑你都觉得是在嘲笑，那你还是趁早断了吧！喜欢了就别怕，管他娘的别人怎么说！”眼神微闪：“说实在的，那个好福气的家伙，我还真有点嫉妒她！让你爱上，会很幸福的吧！”
　　江未末心中涌起欢喜，在那么多独自心理折磨以后，终于有个人能够接受自己这样违背人常的感情，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挚友，不由得浅浅微笑出来，“好，有机会，正式介绍给你。”
　　李唯躲起来了，江未末也在为自己的科研在攻关，时间一晃，悠悠就过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