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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是姐姐知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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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涟阁中霍启渊也正跟自己的母亲用着饭,相比较林怡阁中的拘谨,他们倒是显得随意许多。
“启禀王妃,秋卉来了。”李内侍躬着腰身,轻声禀道。
“让她进来吧。”卫绫见霍启渊也停下了筷子,便又笑道:“你吃你的,她说她的,不要紧。”
“是。”霍启渊这才又重新动起了筷子。
秋卉由李内侍领路,带进了屋内。
“见过王妃,见过世子爷。”
“起来回话罢。”
“是,谢王妃。”
卫绫拿起手边的绢帕,轻轻地拭了拭嘴角——
“王爷在林怡阁中呆了多久?”
“启禀王妃,没待多久,刚跟萧姨娘说了两句话,清哥儿就回来了,随后王爷就问他今日在靶场之事,两句不到王爷就发了脾气。”
卫绫嘴角一扬“发脾气了?那都说什么了?”
“说让清哥儿以后不要再去射箭场丢人现眼,还说——”秋卉抿着嘴角偷偷地用余光瞧了眼右侧坐着的霍启渊。
卫绫见她没了声响,又出声道:“还说什么了?”
“说,还是渊儿类我。”
话音刚落,母子两相视一笑,卫绫随后便摆了摆手——
“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记得再来禀告。”
“是,奴婢告退。”
霍启渊瞧着那退出的婢子,随即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自己的母亲——
“父亲他真的这样说——”
“你父亲还是偏向你的。”卫绫顿了顿又说道:“你觉得霍启清当真如此愚钝吗?”
说话的人是霍启渊的母亲,也是霍曙允的王妃正妻卫绫,她是三朝重臣之女,与霍曙允是门当户对的婚嫁,外面的事情她过问不了,但王府内的事情,就算是霍曙允,也得与她有商有量,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霍曙允只有萧淑蕴这一房妾室的原因。
至于刚才的女婢,不过是她安插在林怡阁其中的一个眼线罢了,这些年来她对那对母子,一直都是不放心的。
“儿子觉得他不像装的。”
霍启渊想到霍启清勒红的手掌,细腻的犹如女子一般,别说老茧就是连粗糙些的皮肉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人怎么能可能偷偷练武呢,只怕是身上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罢。
“你不能掉以轻心,你父亲虽然不喜欢霍启清,但对萧淑蕴是有情谊的。”
卫绫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到萧淑蕴时的情景,她的美貌莫说平南,就是整个大盛朝都是绝无仅有,不然霍曙允也不会违背当初绝不纳妾的誓言,那样貌美动人的女子,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不动心呢?
就连洞房之夜没有落红,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替她瞒了下来,卫绫不敢想象,倘若没有这件事,萧淑蕴在王府里又会如何得宠?
今日受冷落的,会不会就是自己跟渊儿?
为人妻者即便是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真心实意的与另外一个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再有了孩子以后,别的女人,别的女人的孩子,全是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是没有实质性威胁,可始终是一根不能介怀的软刺。
听着母亲这样说,霍启渊却不以为意“母亲何须在乎那么多,萧姨娘再得父亲宠爱也不过是个侧室,至于霍启清就更不用担心了,母亲莫要忘了祖父的死——父亲到现在都还是介怀的。”
卫绫抿起嘴角,思绪不禁回到了十四年前,想当初霍启清命硬之说,还是自己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当初若不是为了给老王爷冲喜,自己又怎么会同意留下萧淑蕴肚子里的那块肉,平南王府子嗣如何,她管不着,反正自己有了渊儿,其余的有没有也不重要了。
只是来到人世,却也别想借此一步登天,左右不过是个冲喜的庶子,萧淑蕴就算再有过天的美貌,也是个无依无靠的。
扭过头瞧着霍启渊的模样,卫绫的嘴角便又勾了起来,点了点头“吾儿说的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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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外头值守的婢女,手里提着灯笼,却也是忍不住的连连打起了哈欠,打更的早已走了多时,算起来现在已是到了后半夜。
侧过身子在门上趴着耳朵听了听,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再拎着灯笼照了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想来里面的人也是熟睡了。
秋卉又打了个哈欠,终于也是熬不住了,走到对面的长椅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铺展的床榻上,本该寂静无声,但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霍启清趿着鞋子,走到窗前,轻手轻脚的推开一道缝隙,只见不远处的灯笼里亮着微弱的光线,再仔细一瞧,那依靠在长椅上的人,竟都打起了鼾声。
霍启清挑了挑眉毛,就想到了白日里南锦屏在门口抓到的这人——
不禁露出些不屑来,送个眼线,也不知道送个机灵些的,这么贪睡,能听着什么来?
南姐姐也是太小心了,这样的傻瓜,还不是有一个治一个。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合上推开的窗子,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烛盏,一边研磨,一边将桌上的蜂蜜倒了进去,混在一起,笔尖重重一碾,浑浊粘稠的液体自笔尖由里至外向下滴着——
“我让你吃里扒外,敢盯小爷的墙根儿,明儿就把你变成猪头!”
霍启清一手端着砚台,一手捏着笔杆,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径直走到秋卉面前,强忍着心里的笑意,将那掺了蜂蜜的墨水尽数倾洒在了这人的脸上,许是困极了,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醒来。
转头又瞧了眼长廊顶头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马蜂窝,霍启清深吸了口气——
默声道:‘你可不要怪我,谁让你自己睡得太沉呢。’
转身回了屋子,一根长杆便从屋内的门缝伸了出来,不偏不倚重重的捅在了那马蜂窝上,下一刻长杆便立马收了回来,紧闭了门窗,趴在门边,听着外头儿的动静——
“这回非得让你记住个教训不可。”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外头的人又喊又叫的声音。
霍启清倒是一下舒坦,一个晚上都没有睡意,这会儿反而困了~~~
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美美的一觉便到了天明。
一大早的霍启清还在迷糊,南锦屏便急急地进了屋子,撩开床帏,唤道——
“哥儿,该起了。”
“这么早?”
“姨娘让您过去呢。”
话音一落,霍启清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朝着南锦屏瞧了瞧,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情愿的坐起身来,嘴里嘟嘟囔囔似乎是有些起床气在。
“奴婢给哥儿洗脸。”
“嗯。”
霍启清仰着头任由南锦屏给她洗着脸,随后又用牙粉漱了口,方才从床榻上起身下来。
两只手横着张开,一件白色里衣,外搭黛青色的圆领长袍,上面绣着白玉花纹,头上插着根儿翡翠玉簪,脚下又是一双黑色皂靴。
一身行头下来,光是立在原地,整个就已经俊逸非凡了。
不得不说,才不过十四岁的霍启清,如此长相就已经没几个人能够比拟。
待穿好衣物,南锦屏转身又去整理床榻,这才发现玉枕底下压着本《兵法论》,手上立马就顿住了。
霍启清见她不动,便扭过头去,瞥了眼,随意说道——
“我瞎看着玩的。”
这么深奥的书,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光是翻几页就已经让人昏昏欲睡了,若不是刻意寻来,谁又会只是瞎看着玩呢?
南锦屏了解霍启清,她自小就是个脑子极聪明的人,之所以表现的这般顽劣愚钝,一方面是做给外人看,另外一方面则是被萧姨娘常年压制造成的。
可假装愚钝,却并代表就是真的愚钝,不让她学她自己就偷着学,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就是她霍启清头悬梁锥刺股之际。
彻夜苦读,南锦屏发现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默默叹了口气‘倘若她是嫡子,定比那霍启渊要强不知多少倍去。’
“哥儿要是想看书就白日里看,夜里烛盏的光亮有限,切莫要把眼睛看坏了。”
说完便将书又重新压在了玉枕下面。
霍启清见状,忍不住凑了过去,她虽比南锦屏小,但个头却已经跟她一般高了,伸手故意揽住她的腰,贴在她的耳边——
“还是姐姐知我心。”
南锦屏只把她当做弟弟,对于这样亲昵的举动,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相反只觉得好笑,拉开覆在腰间的手,将这人推开些距离。
“这俏皮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霍启清果然是个外强中干的,一眼就被看穿了,怔在原地,两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左右还是个孩子呢。
“我上回在前院碰着大哥,他就是这样搂着芙蓉的。”
芙蓉是卫绫塞给霍启渊的通房丫鬟,这在稍微大门大户些的人家来说都是寻常之事,更何况是像平南王府这般显赫的贵族门第,再说了那霍启渊又比霍启清年长两岁,男孩子大了,有些方面自然是要发泄,倒没什么不耻,只是霍启清跟霍启渊毕竟不同,这样的事情,她知道了总归不好。
“哥儿是好孩子,别学那些有的没的。”说着又捏了捏霍启清的耳垂“回头叫姨娘知道了,不好。”
孩子?
霍启清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垮下脸来——
“姐姐,当我是孩子?我都十四了,用不了多久都十五了。”
南锦屏终归要年长她许多,想当初刚进府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呢,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头儿就跟自己一般高了,随即又想起了昨夜之事,若有所思的定眼看她。
“姐姐怎么了?这样看我?”
“秋卉告假了,这事你知道吗?”
霍启清抿着嘴角,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嘟囔着——
“她一个下人,告不告假,我怎会知道。”
南锦屏瞧她这样,心里就明白了大概,昨夜那事跟她逃不了干系了。
“你呀你,一天不惹事,浑身就不舒坦。”
霍启清挑了下眉毛——
“姨娘她,知道了?”
“你说呢,这般小儿科的手段,你连我都骗不了,更何况是姨娘呢,等着挨训罢。”南锦屏说完,却又有些不忍心,煞有介事的叮嘱道:“一会儿过去了,别顶嘴,好好认错,姨娘不会罚你的。”
霍启清鼓着嘴,两只手在身上搓了搓,小声嘀咕着“罚了,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