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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怪脾气的医科圣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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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的瘦西湖,虽不如夏日那般风景如画,但在秋色的映衬下,也别有一番风味。
湖边的一座别院里,有位锦衣公子正坐在二层小楼上看书。
小楼建造精致,楼檐下开了扇一面墙大的窗,从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到翠绿如玉的西湖水面。
这样好的风景,趴在窗台上的书童,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只得一刻不停地说话。
“这一场秋雨总算停了,江南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天天下雨,下个没完没了,哪有咱们京城的天气好呀。”
“不过扬州的饭菜是真不错,甜口的吃起来真是舒服,公子突然不爱吃甜的了,到是错过许多口福。”
“说起这个,咱们还是快回京城去吧,马上就是老夫人的寿辰,若是回去太晚的话,侯爷又该不高兴了。”
似是被这些碎碎念打扰到,锦衣公子眉头一皱,抬眼看过去。
“鹤鸣,你的嘴既这样闲,不如去茶楼里说书,在我这怕是要明珠蒙尘。”
鹤鸣话虽多,人却机灵,听出自家公子的不满,连忙闭口不语,又见人放下书本,便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伺候净手。
等把干净柔软的毛巾奉上,围墙处突然闪出一道人影,接着三两步就从楼梯那边跳过来,半跪至锦衣公子面前。
“公子,属下去林府打探了好几回,林如海的夫人这几日的确卧床不起,却没有病入膏肓的说法。”
锦衣公子放下毛巾,面上虽不显,心中却越发疑惑。
按照日子,林如海的夫人应该已经亡逝才对,怎会还好端端地活着?难道……一个荒诞的想法跃然心头,他又随即摇头否定,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事,是自己记差了也未可知……
且说林如海带着仆从,在扬州属地彻夜不眠地找神医,经过多番打听找寻,终于在一个在双口村的地方,找到了杜广白的师兄。
这人在双口村开了个小医馆,因医术高强,村民们大都叫他温杏林。
温杏林既厌恶官员,林如海便未找村长引见,自己直接带着家仆上门。
请人带信进去通报的空档,他往四周观察一圈,发现这小小医馆里的大夫还不少,且听口音还都是本地人。
稍顷,进去通报的人回来,表示温杏林今日不见客。
来之前,林如海已向村子里的人打听过,大家没说温杏林有不见客的习惯,如此也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怕是已在信中暴露。
好事多磨,他既能来这,便早已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
林如海命家仆感谢一番通传的人后,就站在医馆门前,表示会等到温杏林愿意见客的时候。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眼见着天色已黑,医馆里的病人全都离去,大夫们也收拾着要回家了。
家仆们着急起来:“老爷,这村里夜晚天凉,别熬坏了身子,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林如海不动如山,只向一旁的林宁吩咐:“你赶紧带上他们几个,骑马去镇上的客栈里休息,今夜我不回去,”
“这怎么行?”林宁自然不愿。“山里夜凉,在这呆一晚保准生病,老爷还是与我们一道走吧。”
“古有杨时程门立雪,又有刘备三顾茅庐,而今这等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夫人与姑娘病情危急,非如此不可。”
如此一来,家仆们感叹自家老爷救护亲人的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在林如海的执意要求下,只能先回镇上歇息,独留他一人在医馆门前静立。
夜风呼啸,将秋叶吹得哗哗作响,月光洒在地上,泛起银白的霜,温杏林坐在桌前笔耕不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双手已经冻的发疼,赶忙招呼药童进来生火。
烧红的炉子毕啵作响,颜色还有声音,都像点着的鞭炮,光是看着都心生暖意。温杏林隔着一段距离,将双手伏于炉顶,良久才觉得手上慢慢有了知觉,忍不住餍足地叹了口气。
药童拎着酒壶和水进来,准备给他烫酒,每晚睡前喝一壶热酒,是温杏林多年来的习惯。
“那个什么巡盐御史,还在门口等着呢?”
“还在呢。”因得了林如海的好处,药童忍不住为他说起好话。“这个林大人温文尔雅的,一点都不像县令和里正那样,眼睛长在头顶上。他呀从午时站在门前,到现在都没挪过窝,可见是诚心求医。”
闻言,温杏林嗤笑一声:“在门前等一等就叫诚心?我告诉你,这些当官的,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说不准到半夜,这位林大人就跑到温柔乡享受去了。”
温杏林的态度实在尖锐,药童在他手下存活,也不敢多说,只好默默退下。
此后一连几日,林如海都待在药馆门前,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吃饭都是林宁等人买好了送来。
如此这般,温杏林却像是故意的,从不出医馆,因此一直无缘得见。
又一日清晨,医馆值夜的药童开门时,就见原本门前立着的人,躺在冰凉的泥地里,身上的披风已经结霜,身躯不停的发颤,看来是扛不住了。
小药童不忍,赶紧过去将林如海扶进医馆,给他煮了杯茶暖身,未曾想这人刚转过劲来,就执意站到门外去了。
“还请小郎中回禀温杏林,就说他一日不见,我林海就一日不走。”
见他到这份上,还这样执著,药童不由心生敬佩,赶忙进去帮忙传话,可还没多久,他便一脸气馁地出来了。
“这位大人,您还是走吧,师傅说他从不为官宦人家治病,除非您马上辞官,否则永远都不会见你。”
药童觉得,温杏林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
毕竟在他看来,能做官简直难如登天,不仅要通过严格的科举考试,还有门第和背景的要求。况且巡盐御史也不是什么小官,可是堂堂二品大员,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他猜想这位林大人听了,保准会打退堂鼓,岂料却得到这样一句答复。
“这位小郎中,请问医馆里可有毛边纸?若是有,还请借在下纸笔一用。”
药童依言找出纸笔递过去,就见林如海笔势翻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写好一封告老还乡的奏折,并盖好自己随身携带的官印。
恰逢林家下人赶来送饭,便立即吩咐他们将奏折发往京城。
这一切快如闪电,药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人已经走远。
这人是来真的。
“小郎中,我已将辞官的奏折写好,不过五日,必将呈上御案,还请告知温杏林。”
这法子果然有用,不过一会,林如海便被请到后院去了。
其实说是杜广白的师兄,温杏林看起来倒年轻不少,只是一大清早,他手上就拿着个酒葫芦,浑身上下满是酒气,看起来醉醺醺的,多少有些不靠谱。
若不是杜广白有言在前,林如海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样的人,会是医科圣手。
见到林如海,温杏林抚了抚胡须,哼笑一声:“你倒是有魄力,这二品官说辞就辞,怪不得我师弟会与你交好。”
“为救妻女,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林如海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一丝遗憾与愤恨。
“这倒对了我的脾性。”温杏林豪饮一口,又摇了摇头。“不过还是不行,你既能辞去官职,肯定不是想让我看一回诊就走,可若是我不回来,这村里的百姓谁来照看?”
面对怪性子的世外高人,林如海十分有耐心。
“恕如海无礼,这些日子等候在医馆门前,早就将医馆的情况摸个清楚,您这几日都未坐堂看诊,几位学徒早已出师,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哈哈哈哈,看来我今日是非要跟你走了?”
“请!”林如海微微一笑,端的是气定神闲。
温杏林见此,更觉他对自己的胃口,因此也不再刁难。他什么也没带,只将酒葫芦绑到腰间,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