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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醉玲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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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已经是下午,云心说陈少将军已经出城回乡,松了口气。云心说褚大人来了,紧接着叹了口气。
大理寺卿褚伊满,商国第一女官,擅长洗冤断案,为官至今,断奇案无数,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真相只有一个“,不仅这话怪,人也怪。
“王爷,这都几日了,还没空?”那丫头一上来就埋怨,“早知您如此会耍赖,那时就应该趁着您一时脑热答应的时候就动手。”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一时脑热,让你占了便宜!冷眼看着她,那丫头却笑得没心没肺,不知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她跟我要画像的时候,我哪里想到会是那样的用途。
后来亏得韩心铭先跟我说了,否则,今日我就不能这么悠闲地站着了。那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手抚摸着下巴,啧啧的咂嘴,一副算计的阴险模样,半晌,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有了王爷的画像,我不知又能赚多少呢,想想就肉痛,都怪韩相,要不然你早就上钩了。”
“啪”的一指弹在她白洁的脑门上,她立时捂着到一边假哭去了,我咬牙道:“亏你还好意思说,连着海大人这次,一整本的账等着跟你算呢。”
“不过是张画像而已,您犯得着嘛!”龇牙咧嘴的看着我,眼里有泪花,下一次,看她还敢打我的主意。
“对,就是一张画像,因为一张画像,钟侍郎现在还昏迷着,林都尉更不用提,辞官的折子已经快把吏部淹没了,海大人你也看见了吧,看到女的就想吐。还要我再举例!”斜眼看她,头一缩,可怜兮兮的蹲在墙角。
这小丫头最擅长的恐怕就是扮猪吃老虎了,钟瑞琪四年前以十六岁之龄一举等第,四年后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年少有为,正春风得意,不成想被小丫头一幅美男春宫图,声名远播,直至甄国。自己犹不自知,上个月,突遇十几批刺客,嚷着要活不要死,都是掳了人就走。幸好派了无痕过去护卫,否则恐怕现在已经到了甄国。后来才知,甄国第一富商司马远闻以万金悬赏,誓言今生非钟瑞琪不娶。吓得那小少年花容失色,哭得是天昏地暗,连朝都不敢上了,不吃不喝,今早说是已经昏迷了。
林静音,同副都尉,三品大员,虽不知为何年近三十仍旧没有娶妻,也是堂堂正正八尺儿郎,据暗卫回来禀报,说是被他收养的义子下了春药,共度了一晚。内中详情,连暗卫都不太好意思提起,我只好充分运用想象力了。
“其实哪里有那么糟了,人家早就郎有意妾多情,我不过暗中推了一把而已……”小丫头争辩,我冷眼一斜,她立刻道:“当我没说,我是空气。”然后闭嘴,缩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要赚钱,我都说了,福瑞祥归你管。”我松口道。
她脸色立刻有些难看,半晌,“我也想啊,福瑞祥的大老板,谁不愿意当。可是,我要自立,绝不做米虫。”
看看,看看,都说的什么话。商国女子,成婚的勤俭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字闺中的束之高阁,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有谁像她,抛头露面,在朝为官。这样下去,过了二十还不知道有没有要。她自己尚不自知,整天一身青服,走到东走到西,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她的大名。女子听了嗤之以鼻,男人则是退避三舍。有一次,瞒着她托了媒婆,媒婆一听是她,连连摆手摇头,“这生意简直就是要砸我王媒婆的招牌。”
有时候当玩笑跟她提起,指望她上上心,没想到,她头一昂,说道:“我要嫁的人,定要识得清我这颗千年难得一遇的宝珠。”
只当她说笑,摇了摇头,小丫头拗上了,“你不信?千年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恍然思忆,脑海之中隐隐约约有些什么,呼之欲出,指尖轻划,也许正是千年逝去的痕迹。
小丫头算得上来历不明,她第一天见我是在狱中,一脸的惊艳,冲着我道:“凭着这张脸,我也要为你洗刷冤屈!”怪腔怪调,口气不小,于是淡淡一笑。
她张大了嘴,却是钦羡,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半晌,说道:“如果我真的能救王爷出去,王爷能否让我画一张画像。”
倒是奇怪的要求,不求官位,不求金钱。我的画像难道还能跟这些相比?一脸的疑惑,但是仍应道:“好!”她立刻笑得眯上了双眼。
“又不是白送银两给你,怎么影响你的自立了?”我问,这次,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总是含糊的推脱,内中缘由只字不吐。
“不一样,我其实真的很懒,管理了福瑞祥后,有些东西就会不再想了。相反现在自己做的,虽然不一定想做,可是却能时时提醒自己。”
什么理论,皱眉看她,这一次,没有打马虎眼,没有错开我询问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弯起嘴角,笑里有些什么,看不清,半晌,她低低的说道:“我只是怕,有一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突然想起,她曾无比自豪的说:“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老古董,我是新新人类,咱俩不是一个水准。”
那时没有听懂,现在也不懂,只是她说自己会忘了自己是谁的时候,没来由的悲伤。
“再说,人家凤凰城主也不过是瑞蚨祥的大老板,我跟她差好多级,怎么敢造次。”她说着,满不在乎的转过脸去,气氛的确有些沉重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强逼,画像的事以后不要再提。”我道,起身,客厅里有穿堂风,有些凉了。
“切,谁怕谁,你不坐着,难道我就搞不到你的画像!”她在身后嘀咕,我漫不经心的应着,事后才知,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
替公孙子清治病的人进了宫,听子言来报,是新晋的白服红梅,对公孙子清的病有一定的见解,所以派他来了。
我去宫里的时候,倒也没有特别的关注,还是照常的批折子,和韩心铭拌嘴,然后回府。有时候,懊恼的看着他无理取闹的脸庞,心里满满的无力,嘴微微动了动,到口边的话说不出,生生的咽下。低头,一本本的看折子,蓝笔勾划,有时候,画的不堪入目。时间慢慢的流逝,一遍遍的抬头,阳光在窗格之间倾泻,其实,也没有什么期盼,出了宫之后一般都是回府,偶尔和他出去走走,也是相顾无言。每一天,平淡到无味,无味到了无生气……
毫无目的的漫游,抬眼,不知不觉竟走到母后的寝宫,从大门往里看,稀稀拉拉的几个丫鬟默默的打扫庭院,扶着门框,这才觉得指尖冰凉,连忙缩进袖子。
母后喜欢的盆栽还都放在院子里,只是枝杈横生,许久未修剪了。有些时日没来了,今日再看,原来还是荒芜了,再多的人打扫整理,没有了主人,还是会荒芜。
“王爷!”一个丫鬟眼尖的看到我,连手里的工具都没来得及丢,立刻跪了下来。其他各处,也纷纷行礼,挥了挥手,让她们别管我。垂眼,抚摸着瓣瓣盛开的白色芍药,花香依旧,人却……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我不过要那人死,母后满脸清泪,跪在我面前,半个字不吐,求我放了那人。我几乎错觉,难道当日与韩贵妃争权夺利的另有他人吗?韩道同死时,她异常平静,一身正装,看着那人自刎,决绝的看我一眼,只是回头,一头触死在赤金柱上。怔怔半晌,犹在梦中,却原来,真的是我公孙础润逼死了萧太后。
“比之洛华,更甚洛华……”韩道同临死时低低呢喃,一双鹰眼到最后都紧紧锁住我,洛华乃我父皇的名讳,他脱口而出,咬牙切齿。
比之洛华,我又怎么敢当。事隔二十年,公孙洛华仍是传奇,一曲洛华绝世,唱响了整个倾国时代。商国清吟君公孙洛清,甄国昭辉侯翡重碧,离国皇帝离殇晟皆拜在洛华一笑之下,母后曾说,公孙洛华,犹比夜露,清泓出世,只是昙花一现。
父皇走时,年仅二十三岁,留的身前生后无数慧名,令天下人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