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华》兔子璇玑

36、再也回不去

　　“主子！”无痕戒备的声音传来，侧身，，重重密密的黑影，无月之夜，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声，这近处怕有百八十人，没有一丝人息，窒闷异常。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银铃声，响在暗黑的夜里，远处，星星点点冷色的光，慢慢的靠近。无痕几乎停止了的呼吸，身子紧绷，右手紧扣剑柄，下一刻就要挥出，我轻轻挡住，示意他稍安勿躁。这里有那人的几百毒人，他若真想动手，现在我们不能这么站着。
　　待到他走近了，身上的荧光慢慢的透射，我才有些看清，那人紧抿着薄唇，脸上银色精致的面具流光溢彩，遮住了那双不能掩藏情绪的眸子，一身飘飒的深色衣衫，银色的铃铛缠在纤细的手间，足踝上，略一走动，叮当作响。
　　云心走时不放心的叮嘱，说那位大人现下定是怒气冲天，让我放软一些，再怎么说，这次我是有错在先。我倒是想，看他的样子，这一身的寒气，像是要把我大卸八块才好，就连说一句话都是多余。
　　他不发一言，站在我面前，面具之下，又是隔着真实与虚幻，我一向厌恶如此。他知道，还这样，想来怒火正炽。
　　“要说什么？”我问，跟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他微微抬头，宽大的袍袖挥洒，“嗖”的一声，甩了什么东西过来，我抬手抓住，掌心震得生疼，展开，是他手里的铃铛，都捏成了银皮，肆意的卷曲，割出了一两道血痕，赤红的液体在掌心流转，腹中的东西蠢蠢欲动。
　　抬眼，他已经到跟前，手狠狠的钳制着我的腕，面具之下，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心思，下一刻灵巧的勾舌伸出，舔舐着掌心的血，腹中一阵翻滚，有一种战栗的满足，随之而来的是空虚，还不够，暗红的唇紧抿，微微低头，擒住我的唇瓣，狠狠咬破，贪婪而又急切的吮吸着腥甜的味道，我皱眉，垂下眼帘，任他辗转，他比我高半个头，此时几乎将我拥在怀里，伸手扯掉他的面具，赤红的眼眸，让我微微愣住。这才几天，竟狂乱成了这般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把推开我，吼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我！”那双凤眸半眯，嘴角一缕鲜红，慢慢的滑落，衬着苍白的容颜，妖冶魅惑，眼里盛满了冰凉而又炽热的怒火，隐隐约约有种遭遇背叛的难堪和屈辱。
　　听着他几乎出离理智的狂怒质问，我只是垂目，不发一言。
　　他扭曲着脸，双眉紧皱着，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愤怒，嘶吼道：“这天下的人都可以背叛我，唯独你，只有你，不可以！”
　　慢慢转身，不想面对他的质问，背叛吗？我从来没有想过。
　　他从背后抱住我，几乎要将我勒毙，在我耳边低低的呢喃，“你到底要怎么样？到底要我怎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这一次，有些听清了，以前也听清过，不能回应。对你，从来没有模糊过界限，我怎么能给你没有的希望……
　　“宸瑟……”我缓缓的开口，有点艰涩，“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他呼吸一滞，突然冷笑，彷佛我说的有多么嘲讽，身上的束缚慢慢松开，那人冷声道：“即便没有你，我照样可以得到离国。”
　　我哑口无言，如果他要，能给他的只有这么多，他不要，我什么也给不了。
　　“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共生之人，这辈子，你永远别想背叛我。”他冷声道，恨恨的声音。
　　这情形，怎么能忘，那一年，不过是个玩笑，他在我面前，生生的剖了那人的肚腹，趁着那人还有口气，拿出鲜活的蛊送到我嘴边，笑着说：“快点，要不我就要死了……”从此，我和他，共生共灭，再也不能分离。
　　“如果哪一日，我们之中谁生了异心，那人肯定是你！”我抬眼直直的看着他，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不是第一次看清他，就好像掉落在草丛里那落满尘灰的面具一样，这个人，天生流光溢彩，永远炫目的让人看不清摸不透。他的话，不知哪一句真哪一句假，或者从来不说真话。
　　“为什么这么说？”他唇角上翘，脸上立刻蒙上了完美的微笑，凤眸微转，一下子来了兴致一样，要同我捉迷藏，“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没空跟他周旋，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次，低低的询问，他将头贴在我背后，呼吸绵长。微微张口，什么东西一下子堵住了喉咙。
　　那日的宁人谷，是我将他暴露在离宸萧面前，分明知道这样会让他更加难做，而且离宸萧一旦回去，这些年来的心血又不知要废掉多少……
　　但是他若不苦逼，何至于此。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我要保离宸萧的决心。
　　半晌，我冷声说道：“那年洄溯河边，你知道是谁救了我。”
　　他一怔，慢慢垂下手臂，转身，“你都知道了，他答应过，不会说。”
　　“那年，你眼睁睁的看着我苦苦追寻，无动于衷，可知今日，我明白一切时的心情。”我轻声道，明明不想追问，但是要说的话还是脱口而出。那人在我心里何至于这般重要了……
　　他默不作声。
　　回望天际，东方一抹亮白，大半的天空还是墨黑，天终究会亮，墨黑终究会被驱散，可是，有的东西，就算穷尽一生，也难得到。有的事情，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更加不能释然。
　　“他已经在往离国的路上了……”我道，收回遥望的目光，应天就在眼前，京都就在这座城后，我们都走得太远，要回头，无路可退。
　　“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轻轻的说道，转身就走，那些黑影眨眼即逝，他孤单的背影，在风里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