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黎明有多远 ...
-
三更时分,我从房间里出来,门口立着一个黑影,从身形来看是无痕。他何时站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我竟不知。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我不需要守夜。”我说着挥手让他回房。
无痕没动,半晌,我有些恼了,这么多天来,他除了抗命就没做过一件正事,到底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再出声,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听到没有,我让你回房休息,你还愣着做什么!”
“请主子回房休息,”他跪了下来。
又来这套,动不动就跪,要不就是说“属下不敢”,从来都是没头没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想理他,他爱站到什么时候都跟我没有关系。刚往外迈了一步,他的无锋剑就挡在了我的身前,冷冰冰的重复:“请主子回房休息。”
这是他第二次用剑对着我,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情景,看来是我小瞧他了。我冷声斥道:“你想造反!”
“属下不敢,请主子回房休息。”他道,不动,无锋剑仍是挡在我身前。“找死!”我挥掌劈下,他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彷佛是随便我劈哪都行。我一恼,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他震开了五六步。
他跪地说道:“请主子回房休息,主子若要出去,就从属下的尸体上踩过去。”
“你……”不知是恼他还是恼自己,明知他是个木头,还这么折腾他,连带着自己也受气。
跟无痕相处久了,其实哪里不知道他关心人的方式。因为连赶了几天的路,他希望我能好好休息一晚上,别急着去探敌营。他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只会说的那么冷冰冰的,要不就举剑相向,逼得你回去。再不行就以死要挟,为了这么个破事,就要我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至于嘛。泄愤似的“砰”的一声关上门,把离宸萧先抛到脑后,回去睡觉。
第二日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想着白天无事,迟些也没关系。我刚起床,无痕端着铜盆进来了。
“主子早,”他说道,拧了手巾给我。
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上了,心里想:这哪里早了,你说这话是暗示我起的迟吗,这个木头!再看他,说错话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递了茶过来就铺床去了,动作有条不紊。看来我这么多天的白眼和训斥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终于出师了。
下午,反正无事,便想去外面转转,我知无痕一向不喜人多,便让他别跟着。出了别苑,先往外城走去。
商国筑城,分内城和外城之分,内城司民生之职,外城御来敌之侵。平时,内城和外城都会居住人,内城以商为主,外城因农而兴,一旦打仗,农商皆为兵,据城而战,老弱妇孺均要撤回内城。此番离国来袭,除了应天城充分发挥了地利的优势之外,其他各郡的反应都不甚理想。
商国的城池都是有一定的规格和标准的,方圆五百里谓小城即县,一千里为中城即郡,三千里为广城为都,应天郡方圆一千里,依山傍水,山的入口便是往潼关的必经之处,这里也是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此时,居住在外城的百姓都已经撤到了内城的安民署,外城地处空旷,宽阔的大路上少有人烟,唯一可以看出这里正在进行着战争的便是一拨又一拨巡逻的士兵。
“哎,你在这做什么?”身后一声吆喝,我一愣,转身看去,不远处站了一队巡逻的士兵,为首的那个正看着我,显然刚刚那话就是他问我的。
我笑了笑说道:“那日被催促着去安民署,有些匆忙,落了些东西在家里,我赶着回来拿一下。”
他打量了我一番,疑惑的问道:“我也住在外城,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忙解释道:“我平日里只知道读书,不常出来,你没见过我也正常。”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现在正打着仗呢,兄弟有些疑神疑鬼的你也别见怪,快去吧,早拿早回去,这外城比不得内城,危险的很。”
我摇头笑着说道:“大哥保家卫国,我怎会见怪,实在严重了。”说着揖了一礼,他有些脸红,挠了挠后脑勺,似乎很不好意思,手足无措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那队人走了。
朔风渐起,我迎风而立,看着西北广阔的天空,前有离国虎狼之师兵临城下,威震四海。后有我商国五万将士被坑杀的血耻,士气低落。应天郡诚如困兽之斗,以卵击石。到底是何等的人物,竟然可以在这样的困境中掘出康庄大道,令这合城上下,一往无前,毫不畏惧。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认识一下有如此通天能耐的应天府尹了。
外城如此,内城自不必说,商业区里热闹一片,壮丁充军,商户们的生意却照样的兴隆,街道上人来人往,多是妇孺,谈笑风生,秩序井然。走了这半日,有些饿了,正好看到街角有个个面摊我上前点了面,那老板是个豪爽的汉子,腿有些残疾,一见有客来,立刻笑道:“客官,您可真会挑地方,我这里的面十里八乡的都知道,那叫一个好吃。您稍等,一会就好。”边说边往滚开的锅里下面条。
我点头应着,好奇的问道:“老板,城外离国的军队虎视眈眈,您为何还这么悠闲的卖面啊?不害怕吗?”
他笑着说道:“打仗归打仗,这日子总是要过的。不能说离国的军队来了,我们就不要吃饭了。害怕也没用,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不会因为你害怕就不打你了。”
我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过一个普通的汉子,出口间竟能有如此见识,有如此豁达的胸怀,这应天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啊。
我又道:“不知这应天府尹是个怎么样的人,有如此的能耐安定民心。”
他立刻有些警觉,盯着我看了半晌,犹疑的问道:“公子这样的人我倒是从未见过,您不会是从离国来的吧?”
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个商贩立刻看向这边,其中一个人附和道:“你不会是离国的奸细吧?”
我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各位不要误会,我初来应天府,不知贵处事宜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正在打仗,你为什么偏挑这时候来啊?”有人发问,我还未开口回答,又有人道:“离国专出貌美的男子,看他这样,不是离国人才怪。”
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若说外貌,父母生我如此,也不是我能决定的。真不知何时,貌美已经成了离国的标志。这么一说,我大商便不能有貌美之人,凡貌美者皆是离国奸细。
见我半晌不应,那些人嚷着要报官,不知哪里来的声音,道:“你若不做个解释,今儿晚上真要在牢里过了。”
“这……”我无奈的笑着,“因我初来贵地,各位冤我为奸细,若这么说,那每天进城的人那么多,就都是奸细了,那离国也未免猖獗。别人我不敢说,但我确实乃大商人士……”
人群有些安静,我坐着不动,泰然处之,既然不是,又何必心虚。半晌,以为总该避免了这场误会,哪知不知谁的声音嚷道:“是大商人士说明不了什么,万一你卖国求荣呢?”
若刚刚那只是怀疑,现在分明就是存心刁难了,我再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不再理会,光天化日,谅他们动我不得。
面一会就上来了,那面摊的老板冲我抱歉的一笑,递了双筷子过来。我点了一下头,静静的开始吃东西。那些人也觉得无趣,不再多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