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焚（雷的我一愣一愣的坑）》浮生长娱

5、炽炼

　　炽炼，九煞教镇教三宝之一。
　　楚炬心头闷痛。两年来，虽无时无刻不想忘人忘事忘忧，但与苏圣阳再会的情景却千百次在梦境中浮现。自己的话语锤炼了千遍，对方的回答也描画了万种，却独独遗漏了这一种。楚炬暗叹，苏圣阳之行事为人之道，远在自己想像之上。若非如此，自己当日也不会被他伤的体无完肤心神俱残，潦草慌乱的奔逃到万里之外的白山脚下，把自己包裹起来疗伤。但如此的清醒也只维持霎那，便被和风般的语气钻隙扒缝，瞬间动摇瓦解。
　　楚炬眼光扑朔迷离，绕着飞舞的雪花打旋，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对方的凝视。苏圣阳走近两步，轻叹道：“还是这么不注意自己身子，嗯？”面庞相对，温热的气息几乎浸润到少年的眼中。楚炬习惯性的等待对方银白衣袖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自己的下颌，可是，面前的男子仅仅垂手站立。
　　楚炬浑身一颤，惊觉自己竟在两年冰冻内心的生活之后，仍然在心底保留着当年养成的习惯。对那人爱抚的期盼，两年前已是屈辱，两年后更是梦中自嘲的狰狞伤口。竟然，还在心底潜藏，竟然，轻易被对方激发。那么，自己两年中所忍受的一切，所放弃的一切，意义何在？
　　楚炬内心交战，面上的平静更难维持下去，急忙转身，借风雪呼啸遮住哽咽，道：“我过得很好，不劳苏公子关心，天晚不送了。”说罢快步向屋门走去，碎琼乱瑶被劲风刮在脸上，冰冻了没来及流出的泪水，楚炬感到自己心如死水。
　　房门在身后怦然闭合，背靠冰冷的门板，才发现心如擂鼓，敲在背后的门板上咚咚作响。楚炬反手插牢门栓，挪步到床前，颓然坐倒。
　　膝盖隐隐泛着些酸痛，拉过棉被包住，仍然痛，渐渐的痛到撕心裂肺，痛到恨不得割下一块肉来。楚炬伸手探到枕下，捏出一粒黄豆大小血红药丸，双手合十以内力逼催，不久只见赤红烟雾由手心中蒸腾而出，两手分别握住两边膝盖，以内力将药性缓缓逼入。这个过程急不得，耗时不多不少正好两刻，中间若是受到外物干扰，轻则药效尽弃，重则双膝残废。以前，一直是苏圣阳在身边守着，两刻一到必然轻声告知。而今，只有插了房门自生自灭。
　　这两年间，自己早就失去了生存的目标，糊涂度日，只争朝夕之乐，炽炼用的不如以前规律，有时甚至以忍受膝痛为乐。记得最深的一次是在天池边，正凝神静气时，膝痛突袭，炽炼其实就在腰边，目光却不愿离开碧蓝水晶深处，自己突发奇想，竟生生忍过了一次。清醒感受着剧痛如针扎进四肢百骸，丝丝缕缕的割破周身的血肉，向心脏蔓延，那种奇妙的感觉令人血液沸腾心驰神往。最终痛昏过去，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炫目的日光，一抹黑色的暗影盘旋其中。心中感慨，活着真好，既然不知哪天便是末日，那便尽情享受朝夕之乐。管他什么礼教规矩，管他什么是非善恶，我渺小一己，既然不能改变世界，便改变自己。
　　从那时起便日渐癫狂，嗜忘忧如命，衣着时男时女，行事诡异，为他人所不为。
　　炽炼的特殊气味渐渐飘散，窗洞飘进的雪花只剩零星几颗，烛泪堆在烛台上结成繁繁复复的花样，火苗突然一窜，屋内陷入一片漆黑。楚炬心内一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每个月在天池边度过的数个夜晚，听湖水若有若无的叹息，感到自己孑然一身，无过往无未来，轻轻踏于天地之间，随时消逝于众生之外，只有那时才能找回心底的平静。
　　月光洒在窗纸上，映出模模糊糊的一个修长黑影。楚炬轻笑，侧头细细观摩，用目光描画熟悉的曲线。就这样一寸一寸的描画，楚炬心不急，他知道苏圣阳不会离开，共处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楚炬喜欢这样的情景，自己躲在暗处，隐藏起自己的踪迹，隐藏起自己的心，偷偷地，观察对方。十年中，有过多少次呢？如今，又可以恢复熟悉的习惯，这样安全的享受心底的小秘密，不会被别人揪出来奚落的体无完肤，不会被别人将自己的心扔在地上践踏。这样小小的成就，或许是楚炬一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