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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噩梦连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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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容真左脚出门,右脚就急急的去找苏慕生。苏慕生的请佛小苑是紧贴着苏府建的,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一个高高的塔尖突兀的从平地长了出来,这佛塔不知道哪里建得有点斜,仿佛一个伸着懒腰的人,只顾着自己舒服,站得一点也不笔挺,里面供奉着一座漆金的佛像。苏慕生在佛塔前搭了一个台子,上面铺上一层油布,平时就在这里供奉,布施,讲座。不过,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安容真一进请佛小苑就觉得和苏府是两个天地。苏府严禁养有气味的花草。苏楚生对气味总是特别的严。因此春绿夏也绿,总比别处少了几分颜色。苏慕生这里却是佛香缭绕,外带繁花似锦,春天,花花草草总是动人的很。安容真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到的,此时苏慕生刚刚吃饱喝足,正在抚摸着自己的大肚皮,惬意的躺在用竹子搭起来的棚子下面。他见安容真急急走来,慌忙起来对着安容真说:“你怎么大白天的上这儿来了?”
安容真撇了他一眼说:“我难道要晚上来不成?白天晚上都不对,我走好了。”
苏慕生连忙赔笑:“容真哪里的话。你来找我是干嘛的?大白天的就想我?”他这才敢抓了安容真的手,嘻皮笑脸的说话。
“老爷说,今年叫浮白去江淮。”安容真见四周无人在,放低了声音说。
“老二?不是李仁喜?”苏慕生皱起了眉头:“我就知道他自己令有安排,不然,不然我们……”
“你想打退堂鼓?”安容真问。
“没有,我绝没有这个意思。”苏慕生结结巴巴的说。
“没有就好,可别再叫我看不起你了,我问你,我叫你找得人,你找好没有。”安容真也不打算与他多做纠缠。她大白天来此,也是捏着一把汗,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听说是已经到了,我约他今日见面来的,可是,可是他没有来啊。”苏慕生说,脑门子上油油的冒了一脑门的汗。
“此人靠的住么,你把他吹得和神一样。”安容真怀疑的问。
“他简直一生下来就会搞这个了。我自己有我自己的门路。你以为我这几年的和尚白当了么。”苏慕生半真半假的哄着安容真,安容真凝视苏慕生半响,突然按在苏慕生大腿上的手一用力一拧。
“我警告你把我这个事情当个事办,我要是毁在你手上我就先买人杀了你。”
“是咱俩的事情,咱俩的事情。”苏慕生咽了一口唾沫,嘿嘿的笑着说。
“那老二怎么办哪。”苏慕生又问。
“自己撞到刀子上来,就别怪刀子快了。”安容真轻描淡写的说。
苏浮白挣扎着走出门一步,后面的巴图明月替他拍掌叫好。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狗屁。”苏浮白忍不住冒脏字。右手紧紧捂住前胸的位置。捂住那一块破烂的布。
“恰似西施捧心,风情万千阿。”巴图明月恶心巴拉的谄媚说。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一定会给你带衣服回来的。”苏浮白冷冷的撇他一眼。
“总比我穿着你衣服出门好,你知道我是一定不会给你带衣服回来的。”巴图明月诚实的说。
“……”
“你说这里的话说的这么好,开始的时候怎么装的什么都不会说的样子?”苏浮白回头问。
“我说这里的话说得好,对你们来说不是个叫人高兴的消息。”巴图明月眼睛里闪过狡猾的光芒:“你们中原人,就怕被别人抢了自己的东西。金银财宝也好,女人也好,土地也好,还有语言也是一样的。我要叫你们放松下来,不以为我是来抢你们的东西的,就必须笨拙。”
“哈哈,说得好。”苏浮白欣赏的说:“那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对着你,没必要,你什么都不是。”巴图明月说。
“那要是有一天,我成了大人物呢?”苏浮白不高兴了,反问。
“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就去死。”巴图明月说。
苏浮白决定不回来给巴图明月送衣服。他假装完全忘记这回事情了。那个早晨来送信的小孩子还站在苏府门口,一见到他回来,就跑过来问他要钱。
“李仁喜没有给你么。”苏浮白奇怪的问。
“找不到什么喜的。”小孩子看样子等了不少时候,气鼓鼓的:“他们说里面有人死了,叫我滚远点别耽误事。”
苏浮白吃惊的问:“里头有人死了?谁死了?”
里面有个小厮正好出来,见了他慌忙哭着喊道:“二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出了大事了。李大管家他,李大管家他……”
苏浮白脑子嗡的一下,只想扑上去掐着小厮的脖子叫他快说,可是周身冰凉,动弹不得。只听得小厮哭着道:“李大管家他,他把老爷给杀了!少爷您快进去看看吧!”
苏浮白如做梦一般,被那小厮连拉带扯,扯进了苏府。经过那黑洞洞的门框的时候,他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他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噩梦。他从来未曾走出来过的噩梦。
还没进后院,就已经听见人声鼎沸,苏浮白看见他院子门口被众人围了一个圈。水泄不通。见他来了,众人本来议论纷纷,却都一下子安静了,仿佛在等着他开口宣判。圈子中间,站着苏慕生,苏安和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支撑身体的李仁喜。他似乎很虚弱,对了,他总没多少力气,一个大男人,却温柔的很。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仁喜……。”苏浮白喃喃的说。
他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应该是很大吧,随着他的叫声,李仁喜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苏浮白从来没有见过李仁喜这么狼狈的样子,他的帽子滚在了地上,头发也散开了,他不再翘着兰花指,把乱掉的头发勾到耳朵后面去。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青白的面色。他嘴角裂开了,青肿了好大一块。左右手握成了拳头,紧紧地撑在地上。
“浮白,你来了就好了。”苏慕生呜呜的哭起来。顺便踹了李仁喜一脚:“王八蛋,忘恩负义的东西,苏家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恩将仇报!”
李仁喜倔强的承受了这一脚,也没吭声。
“你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交出来!”
李仁喜不动弹。苏安见他不动。火了,他本就看李仁喜不顺眼,此时有的发作,自然暴跳如雷:“你找打!”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摁到地上去。李仁喜的手被苏慕生一脚踩住,苏慕生的脚在李仁喜得手上慢慢的碾来碾去,苏浮白脸色惨白,看着苏慕生的脚底那只苍白的手发出碎裂的声音。
屋里传出来桃香呜呜的抽泣声,忽然桃香跑出来,身上全是血,身前的几缕头发被血粘成一片,糊在了她的额头。她脸上面无人色的喊道:“老爷还有气,老爷缓过气来了!”
安容真忽然恶狠狠的冲着她喊:“缓过气来还嚎什么丧!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桃香那一声喊,把苏浮白喊得清醒了三分,苏浮白看了跪在地上的李仁喜一眼。李仁喜也在地上仰起脸来看他,两个人的脸上,全写满了欲说还休。
苏浮白转头对苏慕生说:“二叔,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外头。我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苏慕生点头:“就包在二叔手里吧!”
安容真忽然一伸手拦住了往屋里走的苏浮白:“浮白,你大哥不在,老爷又不知是死是活,家里乱成一团不像话,总得有个管事的。”
苏浮白像被蜜蜂蜇了一下,躲开了她涂得鲜红的几个指甲,厌恶的眼神再不能遮挡:“大妈的意思是,还得先选出个主事的。好,那我就是主事的。”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苏浮白忽然转头向围了一圈的人大声说:“从今天起,我苏浮白就是主事的,有人要不服气,卷铺盖滚蛋!”
众人鸦雀无声。
“现在。”苏浮白看着安容真:“请大妈妈不要挡路。”
安容真没想到一向不太出头的苏浮白竟然下手比自己还要快,有点不能置信,看看四周的人,悻悻的放下了手,苏浮白一甩帘子,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