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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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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喻天晴害怕得连脚趾都在颤抖,她挥舞着双手用力向天若瀚做了一个扔砸的动作以后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药瓶早就掉了。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根本不用意识来指挥行为,喻天晴条件反射般向着洗手间门外冲去,一步以后被天若瀚拦腰抱住。他的力气那么大,喻天晴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用两只手抵住他的胸口,又惧又怒地吼道:“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天晴,我不会伤害你!”
“救命啊,有妖怪!”这句话一喊出来,连喻天晴自己都觉得荒谬,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哪有人能在短短几分钟以内就让那么深重的伤口愈合?这样的天若瀚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天若瀚失笑,手臂微用力,把喻天晴抵在自己和冰冷的墙壁之间,凝视着她说道:“我不是妖怪,你也不是唐僧,没人想吃你的肉!”
“啊啊啊~”喻天晴除了喊叫,怕得做不出别的反应。
“天晴!”天若瀚用两只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安慰,“别怕,天晴,我向上帝发誓不会伤害你,你镇定点,听我把话说完!”
他掌心温热,喻天晴大口大口喘息着与他对视:“你……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天若瀚说完这三个字以后停住,顿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很轻,“天晴,我想要对你说的话很多很多,在说之前,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天若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神色从来没有这么肃穆:“怜悯。在你听我说出一切的时候,我只想请求你的怜悯。或许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超出正常人的想象能力,但请你用一颗怜悯的心来听,不要急着用你的胆怯来决定我们的善恶,好吗?”
喻天晴几乎是被他蛊惑了一般点点头:“我答应你。”
新月堡的最高处是位于古堡东南方向的一座钟楼,钟楼上悬挂着比古堡历史久远许多的一只铜钟,钟身上有斑斑绿锈。站在四面可以眺望远方的钟楼顶上,喻天晴静静地聆听着天若瀚的讲述。
他站在朝南的方向,让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高大的身影清晰而又巍然。
“你刚才叫我妖怪,其实我并不能完全地说你叫错了。从通常意义来说,也许我真的是一个妖怪。虽然我和你一样有着人类的外表,但某些时候,某些特定的或是刻意的时刻里,我会以另外一种形态呈现在这个世界上。《哈利波特》看过吗,应该看过的。那本书里有个卢平教授,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变成……”
“……狼人……”喻天晴接着天若瀚的话音说道,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消失。
“是啊,狼人……”天若瀚转过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逆着光,喻天晴有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他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这是种让人很难承受的体验,天晴,做为一种生活在阳光下的生物,狼人也一样渴望着自由和无拘无束,可是我们是受过诅咒的一群人……”
“月圆之夜,你也会……变成狼?”喻天晴看着他,低声问道,很奇怪她在知道了这个事实以后,反而变得不象刚才那么害怕了。
天若瀚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多数狼人抵挡不住月圆时自然的召唤,不过他们并不是变成狼。狼人的变身是一种人和狼的综合体,从外形上来说,更接近于人类。”
这样的话题让喻天晴有些难受,不过她还是抓住天若瀚话中的一个词:“大多数?你说的大多数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上帝在把诅咒施加到我们这些人身上的时候,忘记了对自由的渴望可以激发出多大的力量,在一代又一代人流过了无数血泪,付出无法想象的惨重牺牲后,我们当中终于有些人可以通过药物和咒术,克制住大多数时候在月圆之夜变身的冲动。”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可以象我们人类一样生活了?”
“你们人类……”天若瀚低笑低叹,“这是一种多么自负自大的说法……”
喻天晴心里一凛:“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天若瀚长出一口气:“我明白。就算我再怎么嘴硬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我们愿意付出最大的代价,只是为了能象你们人类一样毫无痛苦地活着。甚至我们差一点就有机会达成这个沉重的心愿。”
“差一点?什么叫差一点?”
天若瀚眯起眼睛,凝视着喻天晴:“通常来说,成为狼人有两种途径,血缘遗传,和被变身后的狼人咬噬。一旦成为狼人,即使有最强大的咒术,服用了最灵验的药物,具备了最坚强的意志,一年之中,在月亮的召唤最强烈的那几个夜里,还是不得不承受变身时巨大的痛苦。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我们的族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有一个狼人从出生到死亡,在没有刻意克制的情况下,居然连一次变身也没有,而且从这个人的身上,找不到一丁点身为狼人的特征。这个人,就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长老们苦心研究,终于找到一种方法,通过一种古老的咒术,从这个人身上抽取出的鲜血里分离出可以彻底根除狼人狼性的药物。”
喻天晴听得十分紧张:“那你们成功了吗?你们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治好了?”
天若瀚苦笑:“用治好这个词真的很确切,在上帝的眼睛里,我们都是一群不该存活于世上的病人。但是很不幸,长老们的咒术在成功的最后关头,因为外敌的滋扰而功亏一馈。”
“那……那怎么办?这咒术不会是一次性的吧!”
“咒术不是一次性的,不过……用来施咒的那个人,却因为咒术的中断而死于非命。”
喻天晴皱起眉头,沉默着,思索着,脸色渐渐变得更加苍白:“天若瀚,你……你真的是我舅舅吗?”
天若瀚点点头:“如假包换。”
“那天若澄……她是真的有遗产给我吗?你们把我弄到挪威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若瀚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喻天晴的脸颊:“天晴,刚才我所说的,那个一生也没有变过身的狼人,就是你的母亲天若澄。”
喻天晴向后连退两步,直到背抵在冰冷的墙上:“你你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们天家的祖先在几百年前就来到了北欧,不知道从哪一代人起变成了狼人,从此血脉延续,无法改变。天若澄算是我们当中的异类,她因为从来没有变过身,所以有更多的机会和外界接触,所以她对自由的向往也更强烈。她急于逃离祖先带来的悲惨命运,执意要离开熟悉的生活,所以去到遥远的中国,在那里认识了你的父亲,喻舟,也就有了你。”
“你骗人!”喻天晴叫着,“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天若瀚摇摇头:“你可以不信,但是改变不了事实。天晴,其实你的身体里也流着和我一样的血,狼人的基因顽固又残酷,不论父系或是母系,都会影响到下一代。”
“你说的什么鬼话!”喻天晴向后紧贴在墙上,“我哪里是狼人了!我这么正常健康的一个人,你少胡说八道!我要是狼人我怎么不变身?你说的什么月亮的召唤?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过!”
天若瀚不语,只用一种悲悯的眼光看着喻天晴,直看到她颓然无力地皱紧双眉。喻天晴象被雷劈过一样,两条腿上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下,手抖得象触了电。她用最后一丁点力气抬起头看向天若瀚,目光里全是不敢置信的询问。
天若瀚蹲下身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天晴……”
喻天晴闭起眼睛:“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和天若澄一样,都是没有变过身的狼人,你们把我找来,就是想继续上一次中断的咒术……”
“天晴,你是我们所有的,也是唯一的希望。看在无数人遭受过的可怕痛苦份上,请你答应我们的请求,帮助我们,改变自己的命运!”
喻天晴的眼睛一直闭着不敢睁开,她低下头,眼眶周围有些湿润:“天意……他……他也是吗……”
“格林德海姆家族是我们这个族群的中坚,天意的父亲在活着的时候,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袖,在他去世以后,天意也就是我们未来的族长。不过天意没有你的好运气,在他七岁那一年已经有了变身的征兆,你的母亲不得不给他服用大剂量的药物,同时在他身上施加了一种从中国学来的古老法术。他虽然到现在也没变过身,不过身体受了很大影响,比一般的孩子虚弱很多,而且他就快满十八岁了,他生日的那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如果不能在那之前研制出克制的药物,他也……”
“他也要变成狼了……”喻天晴全身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敢想象,那个漫天极光的夜晚,在古堡阳台上闭目沉睡的金发少年,会和狼人这种可怕的生物扯上关系。而她,就是解救他唯一的机会。
“天若澄不是死于车祸,就死在那个咒术里是吗?
“天晴,你相信我,这一次绝不会有任何外来的干扰,我不会允许你的生命也受到丝毫威胁,咒术一定会成功的!”
喻天晴低头沉默了半天,低声问道:“那个咒,是什么咒?”
天若瀚轻轻把颤抖的她搂进怀里。
“这种咒术的名字,叫做‘牲血咒’。”
狼人。
种族。
变身。
月圆之夜。
一个个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词汇在喻天晴脑子里飞窜着搅和着,让她觉得自己的头变得很重很重。天若瀚把她送回房间里以后就安静地离开了,屋子里除了花香,并没有别的东西来打扰喻天晴,她闭着眼睛在枕头上躺了一会儿,怎么也躺不住,干脆下楼在古堡面积不小的花园里缓缓地散步,始终在想着天若瀚对她说的这一切。
用匪夷所思四个字不足以形容喻天晴心里的震惊,就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之前,她还是个为了四亿欧元遗产而沾沾自喜的穷光蛋,可一个多小时以后,她不仅不再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且现在活着的所有亲人都成了可怕的狼人,他们准备好了一场更加可怕的咒术,等着她去施行。
牲血咒。
这三个字想想就让她发抖。什么意思?是要放她的血吗?还是把她当成在咒术上献祭的牲口?她到底要不要相信天若瀚说的这一切,还是现在就收拾行李逃离新月堡,回国去继续她虽然穷,但平静无波的生活?
有脚步声停在身边,转头看过去,来的果然是天意。
“舅舅……没有训你吧!”
喻天晴疲累地摇摇头:“你怎么溜过来啦?莫尼卡小姐和那个光头女不是看着你吗?”
“舅舅喊她们到书房去了,我担心你,溜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
“天意……”
“什么?”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一切都好,刚才莫尼卡小姐已经给我吃过药了。”
“是吗?”喻天晴眼睛眨动着,苦笑道,“今天是我的错,我不该拖你到外面乱跑的。”
“别这么说,姐,今天我玩得很开心……”大男孩的脸颊变得微红,他轻轻搂了一下喻天晴,犹疑着,没有松开拥住她的双臂。阳光下,更加温暖。
天若瀚告诉过喻天晴,天意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也和喻天晴一样从一生下来就被蒙进鼓里,而且因为多年封闭在家的原因,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狼人这一说。让他接受事实,肯定要困难得很多。
她的名字叫天晴,天当然就是妈妈的姓,而晴,爸爸为什么会用这个字给她命名?是希望她一生都象阳光一样晴好灿烂,永无烦恼吗?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多么渺茫无力啊!
古堡的大门缓缓打开,几辆汽车从外头驶进来,喻天晴循着声音看过去,车上依次下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他们也都看见了喻天晴,彼此交换着视线,向古堡大厅的方向走去。这些就是天若瀚所说的,他们那个族群的长老们吧!
天若瀚和餐厅里的莫尼卡小姐,以及那名光头女人辛西娅,也都走了出来,和来到古堡的几个人熟悉地打了招呼。喻天晴数着,来的人,加上天若瀚他们,一共是九位。这九个人在天若瀚的带领下走进古堡,不知去哪里商议事情去了,天意也和她一起看过去:“这些是舅舅公司的合伙人,他们不怎么到新月堡来。好象他们每个人都很奇怪的样子,每次来开会的时间都很久,有时候在舅舅的书房里能商量通宵。”
喻天晴下意识地喃喃低语:“是啊,是很奇怪的样子……”
天意误会了喻天晴此刻的情绪,他体贴地把手搭在她肩头,微笑着安慰道:“你别担心,姐,舅舅的公司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经营,他的成败对妈妈的遗产没有影响,你的四亿欧元不会有任何损失。”
喻天晴白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贪财的人吗?”
“我没说你贪财。”
喻天晴哼哼:“没有损失就好,我告诉你,反正我到挪威来是非要拿走四亿欧元不可的,少一分我都要从你和天若瀚身上扒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