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之血》夜遥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血族拥有严苛的卡玛利拉六诫律，其中第一条，也是最最严格的一条就是“避世”。狼人也有着类似的诫律，所以天若瀚等人并没有变身，而是以人类的形态飞快跑回了艾文表兄的公寓，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低层的住户因为打斗的噪音而愤怒地叫骂起来。
　　撞开门，艾文高大的身躯已经倒在了地下，可他还是勇敢地在与两名黑衣血族缠斗，变身后的艾文咆哮着，身上满是鲜血。马克西姆急红了眼，飞窜上去迎战住一名奔出来的血族战士。
　　天若瀚等人也开始了战斗，他与马克西姆，还有希思长老，在新月堡附近的狼人族群里是最骁猛的战士，即使是普通的血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实力无比强大的天意在场，本来可以用极短的时间结束战斗。可今天一战之下，天若瀚立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血族战士的战斗之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随便哪一个拉出来都有不逊色于索尔亲王的实力，除了天意能应付自如地迎战两个人以外，他和马克西姆、希思长老都在对战中落了下风。
　　还好这些血族战士并不恋战，在他们其中一个逃出窗口以后，恢复了体力回到战力中的艾文把狼人的劣势扳了回来。天意全然没有战斗技巧，全凭着一股勇猛的劲头杀死了一名血族战士之后，与天若瀚等人对战着的几名血族呼哨了一声，集体逃离公寓，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天若瀚没有让众人去追，他急切地对艾文说道：“他们拿走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月下草？”
　　艾文摇摇头：“不是的，那是一盒马头鱼尾怪的肝脏。”
　　马克西姆浓眉一挑：“艾文，你疯了！”
　　天若瀚沉声问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艾文用两只大手扒扒头发：“马头鱼尾怪在传说里是海皇波塞冬的座骑，它很珍贵很稀少，在特兰西瓦尼亚有一种复生咒，用这种东西的肝脏，可以……可以使死去的灵魂复活……”
　　“即使你能让娜佳复活，她也只能成为无法在阳光下生活的吸血鬼！”马克西姆大叫着，“你完全疯了艾文，做这种事，你们家族里的人不会饶过你的！”
　　艾文的脸痛苦地拧着，坚定地说道：“即使被全世界痛恨，即使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让娜佳回到我身边！吸血鬼也好食尸鬼也好，最阴暗可怖的生物也好，只要她是娜佳！”
　　马克西姆狠狠往表兄的胸口捶了一拳，天若瀚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血族来抢这样东西做什么？”
　　艾文摇头：“我不知道！我得到马头鱼尾怪的时间也不长，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一定是你太高兴了，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马克西姆知道这位表兄的习性，叹了口气说道，“血族那帮人肯定没安好心，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可怕的事！”
　　天若瀚点头：“走吧，天晴还在下头。”
　　天意跟着他率先离开公寓，为了安全起见，马克西姆把他的表兄也从娜佳的遗物堆里拖了出去。可是离公寓不远的那条街上已经不见了留下来的四个人，天意大吃一惊，拔地跃起老高，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路面上没有一个人的身影，不过处的河道里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着。他飞奔过去，和天若瀚两人合力把掉进河里的佩特森先生拉上岸，老管家淹了个半死，喘着粗气说道：“血，血族……天晴……那边……”
　　天意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狂奔而去，小胖子汉森和莫尼卡小姐也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小胖子全身是伤已经不怎么走得动路，可他手里却死死抱着那只被血族抢走的蓝色盒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月下草……抢回来了……”天若瀚勃然大怒，狠狠一脚把小胖子踹翻在地，跟着天意向天晴消失的方向追去。
　　喻天晴看着那个站在薄雾里的黑衣血族亲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明明在新月堡被天意用银质的战刀贯穿心脏，当场就化成了一片灰，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现在这个索尔亲王是那么完整，世界上既然有吸血鬼，还有狼人还有巫师，那么是不是有种法术可以让死去的索尔亲王复活？这个可怕的吸血鬼为什么也跟着他们来到了罗马尼亚？他是想来找天意报仇的吗？
　　喻天晴脑中一霎时翻过了无数念头，眉毛皱了起来。这个索尔亲王又可怕又狡猾，他这次有备而来，天意一定会上当，说不定还会受伤！
　　一定不能让他找到天意！
　　她吸吸鼻子，揉着膝盖慢慢地站起来，虽然胆怯，但是逼着自己勇敢地迎向血族亲王冷酷的视线。从河里飘出来的雾越来越浓，喻天晴看着这个漂亮得不象话的男人，后退一步，咬着牙低吼出声：“你想干什么？我不怕你！”
　　吼的声音虽然不小，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喻天晴紧紧握起两只拳头，全身绷住劲，好让两条腿颤得不是那么厉害。
　　索尔亲王骄傲无比地微扬起下巴，月光正好从他的一侧照来，以高挺的鼻峰为界，他的脸一半苍白，另一半隐在黑暗里。他好看的眉毛抬了抬，用英语对喻天晴说了一句话。一句极简短的话，喻天晴听懂了。但是她又怀疑自己没听懂，要么是听错了，要再么……就是这位亲王失忆了？
　　她想了又想，眨巴着眼睛说道：“par……pardon?”
　　索尔亲王不耐烦地皱赶快眉头，这回说的清晰无比，喻天晴完全明白了。这位死在新月堡里现在又离奇复活的血族亲王，居然对喻天晴说了一句，你是谁！
　　喻天晴有点傻，她站在塔楼上的时候，明明和索尔亲王有过很长时间的对视，他的脸让她印象极其深刻，怎么这才一天功夫他就把她给忘了？长得再平凡普通也不至于这么路人甲吧！
　　可是他既然已经忘了，是不是对自己就没有了威胁？喻天晴又吸了吸鼻子，上大学时候在逃课打工与点名被抓与向老师哀求这个死循环里，她锻炼出了钢铁一般的脸皮与随机应谎的强大能力，于是这个惨淡的月夜里，喻天晴脸上挤出了一丝怯怯的笑容，反问道：“那你是谁？”
　　索尔亲王扬眉，喻天晴打开身上的背包拿出这次带来的护照，用她可怜的英语词汇量向血族亲王解释道：“我是来旅游的，旅游，旅行，坐飞机，从中国来的，北京，现在要回酒店……”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叽哩咕噜往外蹦词，差一点儿就要把老家杭州话说出来了，这才在索尔亲王脸上不耐烦的怒意前闭起嘴来。一般来说这么英俊的男人身边不乏呱噪的女人，喻天晴等了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心里放松了一些，装模作样遗憾地叹了口气，收拾起背包朝索尔亲王摆摆手，耸耸肩，转身离去。
　　一直走出了十几步，身后也没有什么动静，喻天晴手心脚心全是汗水，眼前着前面就是一个拐弯，如果走过那里索尔亲王还是没反应，那么她也许就逃过一劫了！
　　星光月光照着她往成功逃生的拐弯处越走越近，喻天晴简直不敢呼吸，生怕粗重的喘息声会暴露自己的心虚。
　　就在她一步已经跨过了那道拐弯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比风声还快地就掠到了近处，喻天晴看着由远而近的天意，还没有来得及向他跑过去，身后便又吹起了一道阴鸷的风，索尔亲王幽灵一样眨眼间就飞到了她身后，伸出有力的胳臂，从背后掐住了喻天晴的脖子，阴沉低笑道：“有血的味道……”
　　现在这个角度很奇怪，索尔亲王隐身在拐角处的墙后，而喻天晴被掐住脖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紧贴着拐角的墙站着，天意远远看见她，大喜过望地扑过来，被警惕的天若瀚一把拉住。
　　“姐……”天意恢复成人类形态，紧张地看着喻天晴。而喻天晴除了能朝他用力眨眨眼睛以外，根本没办法动弹。吸血鬼冰冷的手指就按在她的动脉上，索尔亲王使的劲那么大，随时随刻会捏断她的脖子。
　　天若瀚拉过天意，走向前去沉声说道：“什么人在那里？”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冷笑，索尔亲王象捏着一只小鸡一样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着身上带有打斗痕迹的天若瀚和天意。
　　新月堡来的人都大吃一惊，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若瀚最先镇定下来，他拧眉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索尔亲王看着他，静默不语。天若瀚深深呼吸着，面对月亮敞开双臂变身为狼人，低沉嘶吼过后凌厉地看向死而复生的血族亲王：“索尔已经死了，你的伪装对我们没有用，拿出你的真实面目来战斗吧！”
　　喻天晴只觉得索尔亲王的手猛地一紧，随即脑后响起他森森的笑声。他凶狠地看着天若瀚，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原来凶手是你们！是你们杀死了我的弟弟！”
　　从来没听说过索尔亲王还有个哥哥，天若瀚冷哼道：“死在我手下的血族数不胜数，你们的手里也沾有狼人的鲜血！索尔他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你！奉劝你一句，放开这个女孩，也许我们能饶你一条生路！”
　　索尔亲王低沉地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扬手一推，喻天晴象只麻袋一样被他远远扔了出去，被凌空飞来的一名血族战士接住。俊美的血族亲王用手指指着天若瀚：“你们杀死了我的弟弟泰尔伯爵，今天晚上，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他的话音刚落，天若瀚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震惊地说道：“泰尔伯爵？新月堡里死的那个……不是真的索尔亲王？”
　　“新月堡？”索尔亲王眉头一扬，“你们是克莱森特男爵的什么人？泰尔怎么是死在新月堡？他到那里去做什么？”
　　天若瀚和希思长老对视一眼，须发皆白的长老向前跨出一步，正气凛然地说道：“你们血族多次偷袭新月堡，不仅害死了老男爵和男爵夫人，还杀害了我们很多同胞。现在居然还问我们他去做什么？难道他假冒索尔亲王的身份到新月堡攻击我们不是在你的授意下吗！”
　　索尔亲王抿了抿嘴唇，审视般地看天若瀚：“这些事情我都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泰尔被他的仇家杀死在丹麦的某个地方，这么说，是他的手下对我撒了谎。”
　　天若瀚冷笑：“这算什么？推卸责任的借口，还是你们血族不敢承担责任的托词？再卑鄙的事你们都做过了，偷袭和撒谎又算得了什么？”
　　“卑鄙的事？”血族亲王向前天若瀚走了两步，身上的寒气扑面而来，“我不允许你用这个词来污辱血族，收回你说过的话，狼人，不然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天若瀚凶猛地嘶叫了一声：“你们欺骗引诱狼人犯下背叛的大罪，还对我们绑架、下毒、暗杀，这个仇我们狼人永远不会忘记！”
　　视荣誉为生命的血族亲王愤怒难抑：“狼人，如果今天晚上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布加勒斯特就将是你的葬身之所！”
　　天若瀚摆开战斗的架势：“不用解释了！你们血族的嘴脸我们看得很清楚，今天晚上就是复仇的时刻，你，或者我，我们中间的一个必将死在对方手里！”
　　索尔亲王怒极反笑，双臂平伸，黑色披风在古老街道里无风自动，飘飘扬扬地象两扇黑色翅膀。月光再度隐进了黑暗里，随后赶来的小胖子汉森一见到血族的身影就扑了上去，看清索尔亲王的脸之后也愣住了，就在他怔忡的时候，索尔身后跃出一名血族战士，指着小胖子手里拿的那只蓝色木盒：“那是马头鱼尾怪的肝脏！”
　　索尔进攻的姿势放缓了下来，他盯着小胖子，天若瀚和天意同时反应过来，他要抢这盒珍贵的肝脏，也许就是为了要使他死去的弟弟泰尔重生。
　　天若瀚拦住汉森，拿过他手里的蓝色盒子对索尔说道：“你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就先放了那女孩，你们有你们避世的诫律，我们狼人也有自己的规则，这里是市区，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决一生死。”
　　索尔侧目看了看手下手里的那个东方女孩，沉默地思忖着，突然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泰尔到新月堡去是为了什么。我的弟弟不是个喜欢攻击别人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原因！”
　　天若瀚从索尔的话里听出来他并不知道泰尔攻击新月堡是为了牲血咒，为了抢夺到身体里流动着奇迹般血液的喻天晴。可是现在当然不能说出真相，喻天晴就在他的手里，被一名血族战士牢牢地勒住脖子，稍一用力就能拧断她脆弱的颈项。
　　“为什么？这个恐怕要去问你的弟弟了，我们和他之间原本没有仇怨，我们不知道他的来意。你是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上所有血族的领主，如果连你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天若瀚说着，把那只蓝色盒子举得高一些，“你赶到罗马尼亚无非也就是为了这只盒子里的东西，放了那女孩，让我们象真正的战士一样战斗！”
　　索尔象是动了心，沉默思索的时间比刚才又长了一些，他摆摆手，手下听命把喻天晴拎到了亲王身边，索尔用两只手搭住她的肩膀，眼睛紧盯着天若瀚。喻天晴只觉得两只肩膀被他没有温度的手握得生疼，咬牙忍住泪水。
　　天意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好几次都冲动地要冲向索尔亲王，拼死救回姐姐。可马克西姆和希思长老拦住了他，在对敌经验方面，天意是完完全全的一张白纸，还需要经过更多的生死考验之后才能真正成长为狼人的领袖。
　　索尔亲王不带一丝温度的呼吸就吹在喻天晴的后脑上，冷得她干脆彻底放弃与自己两条不争气的腿做斗争，就这么抖抖颤颤地站着，害怕得全身汗毛倒竖，耳朵里有一种牙齿与牙齿挫磨着的幻听。
　　索尔亲王冷酷着的时候已经英俊无比，在月光下露出的笑容更是让人觉得心折，他笑了笑，贴着喻天晴的耳朵，对天若瀚，和天若瀚身边那个虽然一直不说话、但却拥有一种深沉气质的男孩说道：“泰尔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能够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攻击新月堡的事，一定不会是件小事。他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明知道马头鱼尾怪的肝脏可以让他复活，可是为了这个小女孩竟然愿意和我交换。”
　　“你想做什么！”天若瀚低吼着，索尔亲王冷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还有，这个小女孩是什么人。在弄清楚一切之前，我不会把她还给你。”
　　天意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推开希思长老向索尔亲王冲去，小胖子汉森刚才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怪叫着也冲了上去。真正的索尔亲王远离北欧出现在布加勒斯特，他的手下远不是泰尔伯爵带去攻击新月堡的那些血族战士可以比较，道路两边的阴影里跃出众多战斗力惊人血族战士，把来自新月堡的这几名狼人围住，天意变身后奋力厮杀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穿黑衣的血族亲王怀里抱着喻天晴，在登博维察河边迅速消失进了夜色里。
　　“天晴！”愤怒的狼人领袖用利爪撕开了一名血族的胸膛，淋漓的鲜血中他扬声痛吼，向黑暗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