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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碧落黄泉,不是鸳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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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一干众人原本都含笑默然看着一对新人拜堂,突闻这一声呼喊,霎时哗然起来,再转过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当发现站在门口此刻正急剧喘息的人只是一个身量矮小的“少年”时,更是膛目结舌。
视而不见众人的惊讶,幽云一步沉似一步的向前挪动。
看着面前那个面容憔悴,双眼却是灼灼看着自己的人,琴砚的心猛的一抽。
只仅仅几天,她就憔悴成了这般?
她果真是如琴芜所说的那般,日日不吃不喝,只呆呆的守在那里吗?
“公子……你当真要和她成亲吗?”
看着那苍白的话从她那更甚苍白的口中溢出,他有一瞬间,真的想扯下身上的红喜服。可是,眼角的余光中,是在发生了如此动乱的状况下,依然如泰山般屹立不动的秦侩,只是那眼中的精光、嘴角的擒笑,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在等着他如何处理?
爷爷,这一步你也早就预料到了吗?
低了低目,掩去眼中的那一抹很可能泄露他内心情感的神色。
再抬起头时,是他清澈却坚定无比的声音:“是的,我已经决定和陈家小姐——陈颖儿成亲,不知阁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如果没有——请不要打扰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请——”
平常简简单单的一个手势,此刻却像是手被灌了千斤的铅,让他举起来都是如此的困难。
本是站着的人,却因这句话,腿一个明显的发软,差点没摔到在地,幸亏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好心的扶住了她。
“阁……下?公子何时曾这般的叫过我?难道公子真的……不要十六了?真的不要了?”
“你如今已不再是我的侍卫了,又何来的‘要’字?”眼神闪烁了一下,难道楼兰没将自己的那一番话带给她?
他不是巴不得自己和她没有关系吗?那么又为何把如此对他有利的一句话不转述给她听?
原本悲痛的双目一下子蓦地变大:“为什么公子说我已不再是你的侍卫了?是十六做了什么让公子生气的事情?还是十六做了有损琴府声誉的事?要让公子如此的对我!”
恍惚的眼神被她的这一句怒吼给拉了回来,随即又恢复了一惯的清冷。
放开手心里那个微微冒着细汗的柔夷,他走近她,直到离她不到一尺,他才低下头,靠近她的耳缘,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喜欢我,我非常厌恶自己被一个男人喜欢,尤其是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人,非常厌恶,甚至是——恶心!”
圆睁的眸子变的都快要突出眼眶,她就那样直直的盯着他,直到眼睛刺痛的流出泪来,她都浑然不觉。
良久,她突然一笑,笑的是那样的妖然、那样的凄美,犹如一朵在深夜里绽放的昙花,匆忙的他都没能揣摩出其中的含义,就突见她缓缓抬手——滑过眼眉——移向脑后。
一头原本扎起来的长发失去了布条的束缚,顿时一泻而下。
她发丝本软,如今又是披散,此时正值日上,金黄色的阳光打在她柔软的长发上,在那样的春风下,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浅凉一笑,仿佛就要羽化而去,只是那眼角的悒郁,生生的让人看的心无由的揪痛起来。
“我本雄雌难辨,公子就算……不喜欢我,又何苦说出这般伤人的话?难道……十六在公子的心中就真的这么……不堪吗?”
那一句恶心,当真伤的她五脏似被人搅碎了般,就连说话都颤抖不已。
闻言,琴砚藏在袖子中的手被篡的骨节分明,若不是满堂的宾客喧哗,恐怕那“咯咯”的骨节声早已被身后的女子所听见。
她?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那么全心全意的信任他?静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等着他从执起她手的那一刻,负起一个夫君该负的责任吗?
虽然——拜堂没有完全结束,但对于那样一个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的女子而言,自己若是辜负,那么跟毁了她的一生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吧?!
闭了闭眼,堂上的是始终含笑看着自己的爷爷和一脸严肃的陈家当家;身后的是一言不发,充分尊重着自己决定的陈家小姐,而面前的——那张脸犹如已经烧完的灰色冥纸,只要轻轻一碰,便神形俱碎……
整个大厅不知何时变的鸦雀无声,气氛如那秋后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大家都如那一前一后的两个女子一样,凝神屏气的等着那个沉吟男子最后的抉择。
风,打过道来,翻飞三个人的衣角,猎猎声中,男子缓缓松开了那青筋暴突的拳头。
一道朗眉虽是紧蹙,可口中的话语却是毫不含糊:“你曾经做过我的侍卫,应该明白我!有些事开了头,我就绝对会收到尾,何况——得此女子做为琴某此生之侣,是琴某三生之幸,琴某,焉有不珍惜之理?”
淡淡的扫了眼上方,他将目光最后定位于身后的红衣女子身上,重新执起那双因紧张不安而紧紧互握在一起的葱白细手,他郑重道:“娘子,琴某此生不能给你任何东西,惟有一样,那就是不离不弃!这样——你还愿意嫁我为妻吗?”
闻言,红衣下的娇小身躯猛的一阵颤栗,良久后,才听的她哽咽的声音自娇艳的红唇中轻轻吐出:“君执妾之手,百年之诺莫相变;妾若活到九十七,奈何桥上等三年!”
“好,好,好一个百年之诺……好一个百年之诺啊……哈哈哈……好一个……哈哈哈百年之诺啊……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勿地嘎然而止,她盯着他的背影,冷冷道:“没想到我幽云十六也有如此的一天,果真是做了伤人之事,自己也得不到幸福吗?是真的报应还是我命本该如此?”
闻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的沉默了下去。
“怎么?就算我不是男的,连喜欢你也是这么的让你感到不堪吗?不堪到连回答我的问题都觉得是件丢脸的事情吗?”
悲痛的质问声后,是一句淡淡的叹息:“姑娘——请自重!”
除此,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对她,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愧欠于她,她为他做的太多,也牺牲的太多,多到他连面对她都觉得是一种疼痛与沉重。
只一句,就让原本几近疯狂的人一下子变的安静起来,静的仿佛千年万年没有说过话的人一般,那种死的安静,让一屋子的人都变了神色。
就连背对着她的人也似觉察到了什么,转过了身。
一道蜿蜒的红线顺着唇角,无声无息的逶迤而下,还未待他上前,突见她一个弯腰“呃……”的一声后,一大口比那红衣还要浓艳的鲜血吐了出来,霎时,她的胸前红了一片。
“十六——”
一道声音,两道身影,先不去管搀着自己另一条胳膊的谁,但——眼见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向自己赶来。
幽云用力一移,避过了他的搀扶,眼神蓦地变的凶狠:“琴砚,既然你如此对我,莫怪我对你不义!”
就在他因她的躲闪内心无名的变的空空之时,忽又见她转过头,对着不知何时站起来的陈大峰说道:“陈家老爷,当日是你在这临安街头为自家女儿摆的擂台,并允诺:谁若过关斩将,就将自己的女儿嫁于他为妻,是不是?”
陈大峰虽不明白她问此话的的矢之处,但不可否认,当初自己的确是如此一说,于是当下便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幽云站直了身子,笑道:“那就好,既然陈家老爷是个守信之人,那幽云就直话直说,想必陈家老爷还记得当初夺得桂冠的并不是此时的新郎,而是——我幽云十六!”
话音刚落,底下就是一片哗然。
就连陈家老爷也是不禁额上出汗。
好半天,才听的他语气不惯道:“可是,你是个姑娘家,这如何娶得——?”
对着那个同样惊讶的红衣男子,她浅笑娇兮:“我是娶不得,但——同样,他也娶不得!”
看着她那样,琴砚的心上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只好开口道:“十六,你非要如此吗?”
“呵呵,你听好了,这一生——成我师父,败我秦砚,人间天上、碧落黄泉,不是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