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碎片》芳**苒

120、第九章：涟漪

　　远东国庆前夕，根据例年的惯例，商务会长会代表国家宴请在远东举足轻重的商业人氏。宴会以西方舞会的形式，在远东数一数二的酒店大堂召开。近年来，承办本次宴会的场所，都是川岛大酒店。期间，有幸获邀赴宴的人氏，大多是远东举足轻重的商界精英。只是近年来，也有少量的在商界初露锋芒的新秀受邀参加。
　　金色大堂内，钢琴与小提琴的悠扬，高雅而端庄的静舞着韵律。水晶吊灯渲染着梦幻的奢丽，大理石地面整洁清亮，月色洗不尽铅华。
　　恙赫代父出席，是这场奢华夜宴中，备受关注的焦点人物之一。而我，川岛大小姐的敬称依旧远高于高乔太太的另一称谓。因此我行事处处谨慎、低调，我必须顾虑到身边龙之傲的感受。
　　商务会长宫本先生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舞会正式拉开帷幕。偌大的舞池中央，舞动的颖姿，络绎不绝。环绕舞池，人群熙攘。觥筹交错间，商机应运而生。
　　高乔财团以经营房地产业闻名。去年正式接掌家族生意的龙之傲，往来各商界精英中间，游刃有余。浅谈深交间，气氛和谐融洽。
　　转眸锁定恙赫。他被几名商界名媛轮番轰炸，倒也稳操胜券，大势抵定。
　　偶有几位全球财富榜上赫赫有名的外资企业家，美酒佳人作陪，纸醉金迷。
　　而我，坐于窗边，沐浴着幽静的月光。醉品红酒的香醇，静观人生的百态。我懒得理会别人品评的目光，更不愿去猜他们的窃窃私语。
　　我若还是带字闺中的川岛大小姐，身边自然不乏邀舞的绅士。可我嫁作人妇两年有余，便就乏人问津了。龙之傲倒是目光时常与我交会，而我只是隔着朦胧的空气，与他邀杯。
　　他很了解我，我着实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的交际应酬，便纵容我在这里悠闲地独自“享乐”……
　　这时，身边有人中年男士走近。他尊敬地与我晗首致意，委婉地向我道明来意。他自称是某工程公司的社长，希望我能替他向龙之傲美言几句，约个时间大家就合作事宜进行详谈。我思量着他的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衣装。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我当然了解。可他因何会被龙之傲拒绝在财富之门外？再侧目时，龙之傲已经走了过来。
　　他轻拥我入怀，目光森冷地望着对面的社长。那男人脸上堆满笑意，想与龙之傲友好地握手致意。龙之傲只是低首看看，并无意与他相握。他面色讪讪，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我，乖乖地收回了手，笔直地站立。
　　“尊夫人真是绝色佳人，高乔总裁好福气呀！”他转而顾左右而言它，龙之傲但笑不语。我顿感无力，低头以红酒轻润喉咙。
　　“金泽社长，我妻从不过问高乔财团的事务，请你注意分寸。”龙之傲毫不留情地道破他的伎俩。对方面色由白转红，清咳几下以作掩示。
　　“我知道高乔总裁您介意我们公司资金链吃紧的窘境。可是，如果您肯给我们机会的话……”
　　“资金链也许对很多人来说，的确是一个企业兴衰的致命要素。但我更在意的是，您为何会资金链吃紧，而造成今时今日窘境的本质又是什么？”
　　龙之傲说的很快，却字字锵铿有力。我还在消化他话中的意思，看到那位社长的脸色，已经转为铁青。“对不起，打扰了！”说完，那位社长昂首阔步地转身远去。
　　“那个人，好像很可怜！”我以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喃。他轻嘲地扬起唇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是商人，不是慈善家。”——这个世界，的确是现实而残酷的。
　　“但他也不算太坏！”
　　“哦？怎么说？”
　　“至少他也有骄傲。”
　　“这就是你判断一个人好与坏的标准吗？那我，在你看来，岂不是大大的好人？”
　　我狠狠地送他一记白眼，他神情清爽的冲我笑笑。“不管怎么样，凡事都不该做的太绝决。给人机会，也是给已机会。佛家更有云，救人一命……”
　　“跳支舞怎么样？”他直接打断我。白痴也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
　　“这里好闷，我到阳台透透气！”
　　被我拒绝，他倒不恼。反而好整以暇地轻笑起来，“也好！不然落单在此的清丽百合，迟早被有心人摘走。”

　　阳台夜风徐徐，略感清冷。远离喧嚣，遥望着夜色的都城，倒有几份遗世的超然。我端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
　　“真不小心，居然让你落单在此？”身侧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我惊觉昂首，对上一双黑眸的炙热。“别怕，我没恶意！”虽然他这样说，但是陌生人的接近，总让我有几份恐惧。
　　来者身姿挺拨，修长贴身的精致西装，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更加英俊。乌黑的发故意呈现凌乱的野性美。定睛察觉到，唇上居然有个精巧的银环？
　　“别来无恙？”——东亚语言？嗯？我们认识？
　　我防备地盯着他，审视着他的身份与来意。照理说，能进到这里的人，也该颇具声望与地位的名流。可他不伦不类的打扮，却与这里的优雅华贵大相径庭。他到底是谁呢？月色朦胧，灯光模糊，说话间，来自他唇上的银环，放射着令人刺目的光亮。
　　“请问，我们认识吗？”我回他东亚语言。他沉默了许久后，“算认识，也算不认识！”还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愿闻其详！”他耸耸肩，并不打算解释，“看来，你生活的很好！”“当然！”我全身竖起了尖锐的刺。可我意外地发现，在他清澄的目光中，更多的是关怀？
　　“姐？”恙赫的声音打断了我与这个莫名其妙男人间的对话。我以为他该心虚地闪避，但他只是稳稳地站在原地，与我一起注视着恙赫走近。“朋友？”恙赫打量了那个陌生的男人许久，转而问我。我不愿恙赫闹出什么事端，笑着点了点头。我不去理会身边奇怪男人的表情，心想着恙赫在此，也不怕你对我不利。
　　或许，他对我，根本没有恶意？
　　“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恙赫的声音插进来，他又看了看那个陌生的男人，转而问我，“或许你们还有话要说？”
　　我没有直接回答恙赫，等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回答。他只是微微晗首，“打扰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他与我所有的对话，都是用字正腔圆的东亚语言。有一瞬间，我错觉，我们真的曾在哪里见过。恙赫细细地打量着我，又转而目送那男人离开。“短短两年时间就能将公司集资上市的M.Y.总裁周铭宇？原来就是他！”
　　“谁？”我没听清，恙赫重复了一遍。原来那个男人叫周铭宇？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你认识他？”
　　恙赫有些啼笑皆非地看了看我，“我更意外，你们会认识。”我摇了摇头，不想再在这个无趣的话题上绕来绕去。“你刚才说，找我有事？”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而他则会在我的身边。
　　“我已经决定了，将TFS正式纳入川岛财团的营运项目中。”我点了点头，这是很久前，龙之傲的建议。虽说川岛财团以酒店业著称，但其名下投资产业并不局限于此。TFS是恙赫的心血，本就在时装业拥有不小的影响力。若现在正式以川岛财团的资金实力做后盾，其地位势必扶摇直上，很快便可跻身世界时装业领军行列。
　　“不管怎么说，TFS得到更好的发展，总是你的最终目标。”
　　“川岛恙赫，再也变不回曲恙赫了。人既然改变不了环境，那就想尽一切办法，适应吧！”
　　这真的是恙赫吗？我完全不敢置信。从何时起，那个阳光下舞动着青春光彩的大男孩，已经成长为今日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他有着市侩的精明，也有着成熟的睿智。他会权衡利弊，迈着坚定的步伐，在原来年少轻狂的寻梦路上，改写着别样的人生。
　　“倒是你，何时才能真正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不解地望着他，换来他柔情一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包括我！”我着实被他这句话噎得不轻！“至少你该先弄清楚一件事情。川岛大小姐与高乔太太这两个身份，在你心中的份量，孰重孰轻？”
　　“这两者，不都是我吗？我为什么不能把它们放在同样重要的位置上呢？”
　　恙赫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果然是没长大的小女孩！”
　　孰不可忍也！我狠狠地掐了恙赫一下。他怪笑起来，也不躲。“叫你姐，根本是对我的污辱！”这个该死的家伙！“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答案？什么答案？“忘了我刚才的话吧！或许他们是对的，这对你来说才更快乐、幸福一些。”
　　怪物！异类！以前我还庆幸，我能猜透恙赫的心思。我还以为，至少还有他跟我之间，没有代沟。可是现在……绝对是南、北极的差距呀！
　　他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他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恙赫吗？他话中的意思，到底又是什么呢？到底是我太白痴，还是他们的话太深奥？

　　（视角变）灯火辉煌的夜，山路蜿蜒崎岖。一辆黑色的奔驰，疾速飘移。最后，停靠在山顶静僻的树下。一个身姿挺拔健朗的男人，独自立于树下，手中的烟卷忽明忽暗，烟雾氤氲，很快被风势强劲地吹散。
　　他，便是周铭宇！商场中年青有为的新起之秀。
　　在他的旁边，静静地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清晰的浮现邮箱中，一封在草稿箱沉睡了许久的电子邮件。简短的文字最下方，署名：角落的回忆。
　　真的是回忆了！很多事情，差之毫厘，谬之何以千里？
　　被烟熏的微黄的手指，利落地在键盘上操作了几下，最后，颤抖着，按下了“回车键”。一封邮件，就这样永远地长眠于回收站中。
　　那封邮件上短小精悍地写着屈屈几个字，“祝生日快乐，永远幸福！”

　　夜未央，人无眠。我静静地聆听着枕边，龙之傲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眼睛一眨眨地望向窗外的星空。这样的生活，总让我有几份不踏实。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向我延伸过来。而我却不知该如何防卫。
　　我真的快乐，真的幸福吗？不禁侧目，凝视龙之傲安然熟睡的侧脸。他会是我幸福的根源吗？可我，又有的选吗？
　　难得糊涂，可真正能做到大智若愚、知足常乐的，又能有几人？
　　他们，比海深沉。内心，比天神秘。“长大”，又意味着什么？
　　好累！真的好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只是那雅。也许，上天眷顾，觅得个中产阶级的如意郎君，彼此平静而珍爱的生活，那才是我内心真正希翼的幸福！
　　“老婆？”嗯？他醒了？或者说，他还没睡？我完全骇到！可是定睛一看，他难道是在说梦话？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唇角，深深扬起的笑意……
　　算了，既然想不明白，又何必庸人自扰？只要他爱我，就够了！
　　恙赫都能说，人既然改变不了环境，那就想尽一切办法，适应吧！
　　我何时，已然忘记了反抗？当年的五年之约，转眼间已悄然逝过。
　　五年，短暂也漫长。改变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
　　我是属于这里的，属于川岛家的女，属于龙之傲的妻，更是那个叫真纪子的小不点的妈。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么养父母呢？养育了我十七年的他们，我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他们吗？

　　忘了是谁说过，失眠的人，总是会胡思乱想。从那晚开始，我就时常做恶梦。都是与我远在东亚的养母有关的。她要么是混身是血地在黑漆漆的地方，不断呼唤着我。要么就是站在高危的悬崖边，满面泪痕地对我说，不要抛弃她。养父呢？无论我怎么想，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白天，我往东亚的家中打电话，保姆告诉我，他们夫妻去外地旅游了。可我按照她所说的手机号码拨过去时，却总是关机无法接通。
　　我心急如焚。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我毅然决然地决定，要亲自回东亚看看。可是我走了，真纪子该怎么办？现在的我，每天不去上班，只留在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小缠人精。难道让我带着孩子回东亚不成？
　　尚不知所措时，龙之傲将手机递到我的耳边，我听到了久违的养母的声音。他们现在正在国外度假，听上去快乐的不得了。之前之所以打不通电话，极有可能是在机场转机的时候。现在想来，可能的确是我多虑了。悬了许久的心总算可以落地了。
　　夜晚，扎进龙之傲的怀里，我说了一句积压在我心底好久的话：“我真的好想他们！”
　　他将我拥紧，宽厚的掌心轻抚着我的秀发，轻轻一吻落在额际。“那就回去吧！”
　　嗯？他说什么？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扬了扬眉角，语气中满是呵哄，“下星期就是远东的国庆佳节，会有七天的假期。至于我，会有三天的时间可以陪伴家人。你若愿意，我们就说去国外旅游？顺便还免了一场与宗亲们无聊的聚会。”
　　“这样真的好吗？”
　　“难不成，你更希望跟那些沉闷的宗亲们聚会？”
　　“讨厌！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感觉，这样子，会不会让太后有机可趁呀？”
　　“你能有此觉悟，已经很不简单了！”……这个家伙，还是动不动就损我！我“狠”掐他一下，象征意义上的表示抗议。他心情大好的笑起来，“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
　　“嗯？”我不太确定他话里的意思。突然，他俯身把我压在身下，
　　“你、你……”拿被角挡住脸，只露出眼睛，含羞带怯地望着他。他一笑，轻轻抽走我的被子，“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羞呀？”“我是没长大的小女孩！我才不‘老’呢！”我这急中生的叫哪门子智呀！就在我自己悔的肠子都纠结时，龙之傲笑的更加暖昧，“某些地方，已经长大了！”
　　春夜风轻扬，碧波微荡，撩起涟漪浮想……